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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姚崇也没去上朝。
姚崇一向有早起的习惯,虽然昨日针灸、按压一系列减压活动下来,已经折腾到很晚了,他还是卯时就起来了,大致就是早上六点。
爬起来很快,然后就发现腰直不起来,“哎哟,我的腰啊。”
不过是跑步、挥舞兵器,挥了一个上午,对他这个娇弱的身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伤。于是,他安分的趴在床上休息,一趴就是一天。
无论是大唐还是武周,对官员还是有些优待的,有病假这么个说法。
刘仁轨还特意带的名医前来为他诊治,“你这还好吧?”
姚崇心里很苦,三十岁的人了,还要被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折腾,“大人登门拜访,姚崇感激不尽,不能起身还礼,还望见谅,姚崇有负大人所托,有愧大人。”
刘仁轨满意的点点头。
那大夫给他看了半响,只道,“姚大人,只是一时劳累过度伤了形体,休息几天便不碍事的。”
刘仁轨叮嘱几句为官经验:“元之,虽然这武三思是在折腾,给你个下马威,但是这制度还是不错的。大唐尚武,老夫在朝为官多年,可早年在外领兵的经历,获得的军功,也是得几朝陛下倚重、朝臣敬重的重要原因。元之当多锻炼身体才是,若是他日能得陛下信任,小有军功,便能有所建树,那时候这身子骨可更要经得起熬磨了。”
姚崇:“谨遵大人教诲。”
这得了病姚崇自然是想着好好休息,可是京城这些人,却没有一个省油的,这是一个向新贵表达善意的好机会,官职与姚崇相仿的,自然要拜会一番。比他略高的,自然要探视一番,姚府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姚崇心里叫苦,却无能为力。
朝廷当中,病假可是一个大事,来探望一下,左右心里有个数,若是重病,一个空缺落下来,还是得看谁眼疾手快的。机会青睐有准备的人,空缺青睐有准备的官。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姚崇的领导武三思,也来探望他了。武三思眉眼笑而不漏,只维持着姚崇的基本的脸面,并没有在乎他怎么想。
两人心里清楚,是敌非友。若不是此人是新科状元,武皇又有意培养此人,武三思怕是早就将此人除去了。
武三思:“姚侍郎,不知身体可好一些了。”
姚崇:“多谢武大人挂念,下官已经好不少了。”
武三思:“不知何时可以再回兵部啊?”
姚崇:“大夫吩咐少则三日,多则七日。”
武三思:“可要与你减轻些训练。”
姚崇:“不可不可。朝廷自有法度,姚崇不敢因私废公。”如果我连这个也坚持不下来,那日后不是让人看轻了,还如何服众。
武三思:“也可,元之可要好好修养,兵部真缺少你这样的人才。”哼,如果这新兵训练不给我做完了,我必定参你一本,当兵部是闹着玩的?
武三思是武将出身,可不习惯与这些文人文绉绉的,若是军队问候,恐怕早就一巴掌拍姚崇腰上、背上了。武人的这一拍,还是挺讲究的,既可以表示关怀、兄弟情深,还能报些私怨,轻重全凭自己心情。病者,还不能立刻起来还手,只能等待下一次时机,礼尚往来。
武三思到底是忍住了,这人身子骨太差了,这真拍出问题来,指不定刘仁轨得怎么编排自己。提起刘仁轨,他就来气,当初请他出山的时候,一口一个吕后,这么快便臣服陛下了,当真是个伪君子。
姚崇此处算是没什么意思了,武三思兴致阑珊的走了,顾忌着许多,没有拍到人,心里有些不爽。
武三思这一路官运亨通,却比武承嗣的从龙之功,差了些许,好在后宫有个还算可靠的伙伴,朝廷站队,他从未出错,倒是比一言不发的武承嗣强上了些许,也算春风得意。
如今这朝局,他也越来越看不懂了,个人有着个人的心思。
武承嗣在一年多,也学会了许多东西,不过更多的是对驸马的佩服。虽然从龙之功是自己拿了,但是武皇信任的人,可不是自己,他一直很忧心该怎么办。武三思与沈三问总是能看懂武皇的意思,他的榆木脑袋可想不明白。特别是武三思,一下子就开窍了,让他有种挫败感。武承嗣一直觉得他应该还是这些人中处境最艰难的,看起来能抱的大腿很多,但是他却不敢有所动作,失了皇帝的面子,怕是活命都难,武皇对武家的子孙,要求还是甚高的,他也不想被瞧不起。
看着朝廷上,每日这些人争权夺利,他也想迈出那一步。
除了这一对难兄难弟,还有一个身为皇嗣的武轮。从一朝拥有天下,到被贬谪失去天下,他心里极为不痛快,以前从没想过这些,何苦给自己希望。
这天下,如今都不姓李了,自己有何面目去见父皇。可是他还得回避朝政,不敢漏出一丝一毫的恋权,虽然这一丝贪欲,已经蚀骨噬心。两旁的书架上,以前的诗词歌赋已经沾上了一层薄薄且细密灰尘,倒是一些治国篇章,他都快翻烂了,书法下笔也总是一个字,忍。然而,这一些都见效甚微,那些朝臣、地方官不好相与,可不是经史子集里面,一声令下便能政令通达的,实践才能出真知,才能知道治世之难。
年月当真是难熬至极。虽然请出了刘仁轨这个忠心老臣,朝堂格局,其实早已变化。特别是来俊臣的横空出道,将自己的复业大计攻击的粉碎,没有兵,支持者也少,非长子的一个孤家寡人,没有动人心魄的权势做诱饵,他只能偏安一隅。
朝堂,却复又传来一个坏消息。
自从小崔被流放以后,崔察每日如坐针毡,唯恐惹得武皇不满。每个帝王都爱惜人才,可也同样无法容忍弄权之事,更何况崔察背后还站着一个与武皇有些过节的世家。随着崔知悌病危,崔家在朝堂上失势更加明显,崔察更加填了一份兔死狐悲之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这宰相之位,惦记的人不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不是该与人让路了呢?
崔察想了许久,终究是放不下。
适逢崔玄来拜访,崔察决定与这个侄儿一述衷肠。
崔察:“玄儿,崔家如今有些困窘,你一向分得清轻重,可愿?”
话说一半就好,说太死徒增人烦恼。
崔玄:“如今朝局不明,崔家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白白动摇千年基业。韬光养晦才是明智之举。”
崔察:“玄儿,你且告诉我,你是如何打算的?”
崔玄面色镇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玄儿才疏学浅,为官之道浅薄,绝无出仕之意。”
崔察轻笑几声,“若不是从小见你长大,瞧你说的如此中肯,必然上当。”
崔玄继续维持他的中肯,一言不发,此来不过是宽慰崔什之事,有人一路看护,已经平安抵达,想来应该是无碍的。
崔察心下感慨,伴君之后,他的心性变化了许多。
崔察:“原来在京郊为官,只想着扬名立万,能在族谱中占得一角,至了长安的名利场,又想了许多。如今,知悌要走了,倒是有了几分迷茫。”
崔玄作为晚辈,也不好编排长辈的去处,听着他的哀叹,心中也随着沉重不少。
崔察:“玄儿,如今武氏兄弟专权,两位皇子隐而不发,你却更看好谁?”若是没打算现在入仕,便是找好了去处,是哪里呢。
崔玄本不想说这些,讨论这些可是大忌。“武氏兄弟不过是无根之木,根基浅薄,朝中相交着不过看在其一时显贵不愿得罪,没有世家盘根错节的交情,其富贵必然不能长久。
两位皇子,庐陵王昏庸无能,武轮懦弱,都绝非明主。
如今天下尚且安定,陛下又能任用能臣,清查吏治,百姓尚能安定。只是来俊臣、武三思之流,掌握重权,排除异己,刘仁轨年事已高,朝中敢言之人却只有狄仁杰、沈三问,均未官居要职。新贵中当属姚崇宋最有实才,虽有重用,却不被陛下所喜。玄儿也看不懂朝局将会如何变化。”
崔察:“那沈三问不过是阿谀奉承之徒,玄儿还是当远离些好,免得近墨,被人讽刺。”
崔玄:“侄儿倒是觉得太平公主以后能成为崔家的依仗。”
崔察:“我崔家何须仪仗一介女流。”
崔玄腹诽,你现在效忠的皇帝不是女子吗?
崔察自觉失言,“公主便只是公主,就算举荐了宋,却也不敢交往过密。陛下能坐稳江山,有二十年处政之功,太平公主万万没有这个底蕴的。”莫非太平公主居然动了与武后一样的心思?
崔玄:“庐陵王与殷王若为帝,太平公主便能太平,无需与陛下一般。”
崔察思考片刻,“可庐陵王与公主相距千里,难免疏离?”
崔玄:“无碍的。”
崔察:“玄儿既有决定,吾心甚慰。”
崔玄:“玄儿还有一言,那来俊臣狼子野心,编织罪证,贪得无厌,深得陛下信任,如今官职却无法寸进…”
崔察:“可如今崔家只有我一人身居高位。”
崔玄一阵无语,崔家又不是靠那一个人撑起来的脸面,就算崔家如今没有宰相,以后也会有。如今明眼人都能瞧见的事,局中人倒是魔怔了。
崔玄还是忍不住劝上一句,“帝心如海,叔父如今的处境却是不佳,不如辞官试探,陛下准了,多少能得一分体面。”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不懂吗?
崔察觉得此言有理,陛下说不准能体谅我的苦劳,不准呢?
第二日下了早朝。
武则天对崔察能辞官倒是十分惊讶,这老匹夫,居然能放下。“如今天下初定,还得有劳崔卿呢。”
崔察心里凉了一截,若是武皇有意想留,自然得明确表明个态度,举他几件功劳,然后送他一个荣耀豪华大礼包带回家。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违心之言,算什么?心里拔凉拔凉的。
罢了罢了,崔察叩首到底,掩盖着自己面上的辛酸,“老臣如今旧疾复发,无力处理国政,不敢忝居高位,还望陛下恩准。”
武皇又问了一句扎心之言:“崔卿以为谁可以为相?”
崔察略一思考,小崔之事必然是沈三问、来俊臣之流的阴谋,刘仁轨冷嘲热讽,跟个刺猬似的,当下就否决了诸多人物。
崔察:“老臣以为武三思英勇果决,于政事颇有见解,又有平叛之功,文武全才可以为相。”
崔察相信武皇既然问了自己,便还是有几分在意答案了,走也要恶心一下这群人。
武皇微微一愣,这两人什么时候有了瓜葛?
武皇:“可还有人举荐?”
崔察:“娄师德可以为相。”
娄师德,战功赫赫,只是长期远离政治中心,在朝堂之上,并无结党营私。若是有机会,的确可以提拔。
武皇点点头,“依卿所言,拟旨,武三思承崔卿之位。”
武轮知道此事,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