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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恬于内宅的经验,也只是拿着沈金玉母女练过手,但是比起华恒、华恪,却又胜了不止一筹。
但是明日她就要出嫁了,以后回来,再也不是华家的主子,而是客人。所以,即便华恒、华恪说的都是浅显的话,她还是认真地听着。
华恒、华恪絮絮叨叨地吩咐,完全变了个样子。看他们的样子,恨不得华恬一直住在家里,或者他们跟着去保护她。
华恬知道两人是舍不得自己,她也是舍不得这两个兄长,所以一直听着。
到得后来,三兄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当年华岩骤然过世,李琬带着他们兄妹三人仓皇南奔,路途遥远艰险,李琬本身又是对亡夫思念成疾,最终郁郁而终,死在了路上。
最后只剩下三兄妹,年幼无知,一路归家与乞讨无疑了。三人以往都是被李琬悉心照顾的,遭逢大变,什么也不懂,最后的艰险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活着回到山阳镇的老宅,可是又遇上个阴狠毒辣的沈金玉,还有远在京城的庞然大物李尚书府。在算计与暗杀中,三人小心翼翼地成长着。彼此之间的情谊,自然深重。
蓝妈妈在旁听着,忍不住也悄悄擦起了眼泪。
这个弟子当年是用了计策让她跟着回去护住她的,那时不过五岁,说话带着奶气的稚童。一晃十多年过去了,那个稚童也长大了,明日就要出嫁了。
她因为师父的身份渐明,不适合跟着华恬陪嫁到镇国公府为奴,所以也得和华恬分开了。
即便大家都住在京城。但是分属两个不同的家庭,从此之后哪里还能如同过去那般自由和亲厚?
周媛见兄妹三人还有蓝妈妈都偷偷地抹眼泪,心情也有些低落。但是想到明日华恬出嫁,今晚不宜这般哭泣,还是上前去劝着。
她开口劝了,但是华恒、华恪和华恬委实是情难自禁,哪里说停就停的?
幸好蓝妈妈很快振作起来。将华恬拉到一边。对华恒、华恪道,“明日六娘要上花轿,不能肿着眼睛。此番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快不许哭了。”
一旁的丫鬟们也都上前来苦劝,一时总算让众主子们收了泪。
这时,华恬看向蓝妈妈,见她的脸庞在灯下越发苍老了。心中一酸,在蓝妈妈面前跪了下来。一连磕了几个响头。
“师父,我不常这般唤你,一则是因为咱们假作的这个身份,二则。你在我心中有更好的称呼。我娘亲早逝,一直是你陪着我成长的,你在我心中。早就是我的娘亲了。”
说着,鼻子酸得厉害。眼泪从眼眶中流下来,根本就止不住。
蓝妈妈断想不到华恬会说这番话,她愣了一下,紧接着浑身颤抖起来,一把将地上的华恬拉起来,抱在怀中。
“好孩子,我、我也是……你以后好好的。若有不如意了,定要告诉我,我帮你出气……”说到最后,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一旁的华恒、华恪见了,早收了的泪水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蓝妈妈,既已说开了,你以后便留在府中罢。妹妹回来了,还能看到您。以后,我们将你当成母亲一般孝顺。”华恒认真地说道。
蓝妈妈听得更是悲喜交加,抱着华恬不肯放手。
她少年时遭逢大变,又与相知相许的人决裂,一生无子无女,孑然一身。
临老收了两个小弟子,当做是眼珠子一般对待。只是终归没有那层血缘,只有师徒情分。
如今,听得华恬将自己当成了母亲,华恒、华恪又承认了,怎么不高兴。
“我年龄大你们良多,做母亲是不成的,做祖母还差不多……”最终,她沙哑着声音说道。
“你要做什么便做什么,总之是我的亲人。”华恬搂紧了蓝妈妈。
她这一生命运改变,是在遇上叶师父和蓝妈妈开始的。尤其是蓝妈妈,陪伴了她十二年!
这时一直避开华恬的李植带着他的几个好友走了进来,走到华恬身旁,伸出有些颤抖的双手,将华恬和蓝妈妈都抱在了一起,艰涩地说道,
“小师姐,你可一定要幸福。若是钟离对不住你,李子一定帮你教训他的。”
华恬泪水流得汹涌,顾不上说话,只是在蓝妈妈怀中连连点头。
华恒、华恪知道李植心事的,见他此刻难以自控,倒没有说什么。
不过华恬明日出阁,不宜哭得双目红肿,他们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上前将人劝开去。
这时时间已经不早了,该送华恬回房休息了。
华恬再次拜别了哥嫂、蓝妈妈和李子,便带着丫鬟准备回自己的屋中。
李植看着华恬就要走,悲从中来,忍不住唤道,“小师姐——”
华恬回过头来,双目仍旧有些发红,她冲着李植一笑,“你要好好的,做一个好官,将来也好和大哥二哥一般,做我的靠山。”
“嗯,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李植用力地点点头。
华恬回去的时候,周媛跟着去了。
华恬还以为周媛有什么事,哪里知道竟是教她识人事的,当下红了脸。
周媛也是害羞,含糊地说了说,便将那春|宫图留给华恬,自己回去了。
毕竟有过上一辈子,信息非常发达,华恬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只是她虽然知道这么一回事,却没有具体见过。心中又对所谓的春|宫图有些感兴趣,因此见周媛走后,便偷偷地翻了翻。
只是这么翻下来,脸烧得似乎要冒烟一般。最后将那图一收,扔到了周媛要求放的地方里。
下床喝了些水,又走到窗边坐了一会子,脸上的热气都下去了。这才准备安歇。
孰料正当此时,窗外一闪,一道人影陡然出现。
华恬吓了一跳,手中袖箭差点射了出去,幸而看清了是霍祁,才住了手。
“你怎地来这里?”华恬低声问道。
月光很亮,整个园子里一片白。霍祁站在窗外。背对着月亮,因此只得一双眼睛在闪闪发亮。
他没有回答,而是一直紧盯着华恬。
华恬被这个老对手盯得头皮发麻。又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只是有事离开,去处理一下,不料你却要成亲了。你甚至连请帖也不给我发。若不是我发现,只怕我再回京。你就要嫁出去了。”
“是打算给你请柬来着,只是却找不着你。”华恬道,“你可是遇到麻烦了?黄颖呢?”
霍祁没有回答,而是伸手进入怀中。将那块华恬熟悉的玉佩拿了出来,递给华恬,“这是我送的贺礼。你收下罢。”
华恬有些迟疑,没有伸手去接那玉佩。
“拿着!”霍祁将玉佩塞进华恬手中。“这是贺礼,难道还有不收的么。”
华恬只好接过玉佩,握在手中。
“你喜欢钟离彻吗?”霍祁转过身,望着天上的朗月和繁星,轻轻问道。
华恬双手趴在窗台上,将头微微探出去,也看向天空那圆圆的月亮,答道,“自然是喜欢的。”
答完微微侧头,看向霍祁,望着他线条硬朗的侧脸,笑道,“若是我不喜欢,难不成你会帮我去杀人?”
“不,”霍祁转脸过来,双眸明亮如星辰,“我会将你抢了上山做压寨夫人。”
“你是杀手,又不是山贼,什么压寨夫人!”华恬失笑。
霍祁听着华恬的笑声,只觉得心里焦躁至极,便没有说话。
等华恬的笑声终于停了,他才轻轻道,“钟离彻在西北大营连斩两员大将,然后负气出走,是跟着你去罗阳了罢?”
华恬警觉地看向霍祁,却只看到霍祁的侧脸,一时猜不到他是什么意思,所以不知如何回答。
“那晚有个高手来与我过招,武功却稀奇古怪,不以伤敌杀敌为目标,却偏生要打我的头脸。”霍祁没有看华恬的表情,慢慢说道,“后来我回京查了一下,发现曾向你提过亲的男子,都被这般打过。”
华恬这下是真不知说什么好了,虽然没有得到过证实,但是她早就猜到,她的那个疯狂爱慕者,应该是钟离彻。
“你既已猜到,怎地又来问我。”最终,她这般说道。
等待她的,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华恬只觉得这此见面,霍祁很是古怪,但是想到人家专门来送贺礼,倒不好赶人,便倚着窗台看夜空。
“可惜了,你是男子多好。心智手段都不输男子,最后却只得在深宅里生儿育女。”
霍祁喟叹一声,不等华恬回答,便挥挥手,施展轻功离开。
“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华恬看着空无一人的园子,低声嘀咕道,“女子又有什么不好?”
第二日天未亮,华恬便被叫起来了。
她昨晚睡得迟,所以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八婢见她确实困,便不再执着于叫醒她,开始轻手轻脚地帮她换衣衫、梳洗。
一切都做好之后,才唤醒华恬,让她吃些东西垫肚子。
华恬知道这一日恐怕有的是时间挨饿,所以强迫自己醒过来,认认真真地吃了个饱。
这个时候,整个华府都忙起来了,按照习俗做各种仪式。
因为府中主子和管事都能干,早就分配好了,所以整个府中忙而不乱。
渐渐地,宾客上门来了,华府更加热闹起来。
不过华家人丁单薄,只能由华恒、华恪和周媛三人迎宾,幸好后来展博先生、姚大夫、叶师父等人也来帮忙,将认得的人都带到一边去说话,他们才轻松了些。
二房四姐妹一则是客,二则不靠谱,没有被安排任何任务,只是安排好位置让她们坐着。如此一来,遂了她们的心愿,变着法子想去跟人套近乎。
幸好华恬早就警告过她们,如果丢了华家的脸面,以后保准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她们才没有做出特别过分之事。
华家这边的宾客,济济一堂几乎都是读书人和文官,各个彬彬有礼,让得华楚雅几人的夫婿不敢造次,反而卯足了劲头装出风度翩翩之态。
如此这般虽有小丑姿态,但好歹没有拉着人家说什么荤话和胡话,让华恒、华恪放心不少。
这些华恬都是不知道的,她在吃饱了之后,便被侍候着穿上大红嫁衣,然后坐在梳妆台前准备上妆。
梳妆毕,她困了起来,慢慢地坐着又眯了一会子,才慢慢彻底清醒。
随着脑袋思路清晰,想着今日之后将要离开华府,到另外一个地方去生活,华恬心跳得越来越快。
新房内,陪着华恬的,便只有蓝妈妈和八婢。幸好没多久林新晴和赵秀初来了,可以陪着华恬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简流朱没有来,也没有带话来。华恬早就想到这么个结果,所以没怎么失落。
林新晴和赵秀初昨日约简流朱之际,就被简流朱告知身体不适,不会去参加华恬婚宴。两人都是知道简流朱痴恋钟离彻的,眼下钟离彻却娶了华恬,简流朱又不去参加华恬婚宴。
两人都想到必定是简流朱无法释怀,因此也没怎么勉强她前来。及至眼下见到华恬什么也没问,心中惊觉有异,但是今日华恬出阁,也不好问什么。
有赵秀初和林新晴陪着开解,华恬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了。
蓝妈妈见华恬没有原先的焦躁不安,笑道,“秀初和新晴来了,不然恬儿始终要不安呢。”
赵秀初闻言笑起来,道,“新嫁娘总是这般,晚些时候新郎来了,只怕还要更加不安呢。”
“是呀,那时想到要离家——”林新晴说了半句,忙掩口不说,生怕说得华恬心里更加不安。
蓝妈妈见了,便转了话题,和赵秀初聊起她肚中的孩儿。
赵秀初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被问起腹中孩儿,更是滔滔不绝,引得华恬跟着听她怀孕时发生的趣事,忘了要不安。
时间慢慢过去,新房中丫鬟来来往往,脚步更加快了,想来是忙到了极点。
这些都与华恬无关,她只耐心坐着,等着钟离彻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娶便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