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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周第三次了,什么刺激人就他妈来什么,不上班去医院扎个吊瓶都能碰上,没完了!
前方的红灯亮了,林耀松了油门,慢慢踩下刹车,车停在了白线前。他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从后视镜里看着那辆尾号444的切诺基慢慢靠了过来,还是跟前两次一样,车停在了他右边的车道上。
连续三天了,他每天在这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都能看到这辆切诺基停在他右边。
林耀还是从车窗里往右看了一眼,果然还是车窗紧闭,屁也看不到,连驾驶室里坐着的是男是女他都没看清。
不过大清早就三十度的天气,关着车窗开空调也很正常。林耀往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开着车窗将环保贯彻到底的只有他这一辆车。
他并不是什么积极的环保人士,要不是他的车就1.3的排量,开了空调油门立马发软,他才不会大热天的敞着车窗吹热风。
就这破车,到他手上之前已经开了五六年了,车窗上贴的都不知道是什么伪劣膜,感觉跟没贴膜一个样,太阳大点儿关着车窗也觉得自己像是被扔沙滩上爆晒的鱼片儿。所以他后座上还扔着块从月饼盒里拆出来的衬布,太阳太烈的时候夹在车窗上当窗帘使。
没错,他开的就是辆破车,他爸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二手小夏利。
林耀虽然开着辆1.3的小破夏利,但在他眼里,一辆切诺基还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好车,不过现在却足以让他恨得牙痒痒。
大学毕业之后,老爸希望他能到公司跟着自己做,但林耀对老爸的伟大事业完全没有兴趣,他对盖房子连一根汗毛的兴趣都没有,他像所有刚毕业的二愣子大学生一样,想要挣脱父母,尤其是“成功的”父母的掌控,于是他奋起反抗,我的工作我自己说了算。
老爸倒是没太强迫他,只是把答应给他的毕业礼物取消了,撂下一句话:“不是牛逼着呢么,自己挣去。”
“不就一辆破切诺基么,”林耀说出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特有出息,“我还就不信我挣不到了!”
于是老爸本着毕竟我还是你爹的态度,给他弄了辆二手小夏利让他上下班,具体来源不明。反正林耀第一眼看到这辆停在他家车库里老爸那辆卡宴旁边的小蓝车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他惊恐地看着老妈:“这小车车就我爹送我的礼物?”
“是啊,”老妈很欢快地看着他,“本来是切诺基啊,您不是不要么。”
林耀承认自己面对这辆车很是蛋疼,但最后他还是一咬牙:“挺好!总好过我开小绵羊了,替我谢谢我爹。”
就这么着,切诺基成了林耀心里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每当在街上看到这车,他就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所以,当他连续三天在同一路口碰到同一辆切诺基,而且还发现这车的车主很牛逼给自己的车挑了个“死死死”车牌的时候,他对这辆车印象之深,这辆车对他的刺激之大,简直是催人泪下,梨花带雨。
这个路口车流量很大,林耀这个方向又不是主路,所以红灯的时间长得让人心碎,林耀脑袋靠在车座上,偏着头看着右边切诺基的车窗,思绪已经飘出很远。
那车的车窗突然慢慢降了下来,坐在驾驶座上的人的脸一点点地露了出来。林耀没动,由于惯性,他还瞪着同一方向没有改变,看清了那是个年轻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与此同时,他还听到了车里放着的音乐,挺大声,加州旅馆,这是他从上学起mp3里就没变过的保留曲目。
等对方的目光终于和自己对上的时候,林耀才总算是回过了神,在他有些尴尬地准备扭开头的时候,对方的嘴突然动了动。
林耀听不见他说什么,但口型却无比清晰,让他瞬间火冒三丈!
那人说的是,看屁啊。
“靠!小爷看的就是你!”林耀骂了一句,由于两辆车有严重的身高差,他不得不仰着脸,而对方居高临下斜眼瞅着他的样子让他无比愤怒,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你丫就是个屁!”
那人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话,突然笑了,手指把墨镜轻轻往下勾了勾,眼睛眯缝着看了他一眼,车窗又慢慢关上了。
“神经病!”林耀没好气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想再拍一下的时候,绿灯亮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切诺基,猛地踩下油门,小夏利发出一阵怒吼,在他松开离合的瞬间猛地冲了出去。林耀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迅速地挤到了切诺基的前面,从后视镜里看到切诺基刚起步又马上踩了一脚刹车,他觉得非常解气。
这条路是条老路,只有两个车道,林耀挤到切诺基前面之后,前方的路其实挺空,但他一直只挂着四档开个三十多迈往前蹭,那车只能很憋屈地跟在他后面。
根据几天的观察,切诺基的车主跟他上班的路线大致是相同的,要不是今天他要去医院挂吊瓶,这小子得在他后面跟到高新大厦才会有机会超车。
林耀按了一声喇叭,又按下双闪闪了几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右转上了去医院的路。
刚一转上去,手机就响了,铿锵有力的义勇军进行曲很是提神,他把耳机塞好:“哪位。”
“笑姐啊,我柔情啊,”里面传出个闷雷似的声音,“在干嘛呢。”
柔情是林耀游戏里的结拜,五大三粗,声如宏钟,玩个女号,全名柔情似水。
“开车去医院呢,什么事。”。
“boss被抢了,”柔情犹豫了一下,“我们把人截在半道了,不过我看到对面有大刀的朋友……杀吗?”
“杀。”林耀把车开进了医院的停车场,大清早的就没几个空位了,他有点烦躁。
“大刀的朋友也杀?”柔情还是犹豫,大刀是他们自己帮派的堂主,算是帮派的主力了。
“杀,大刀不爽让他找我。”林耀在旮旯里找到个车位,小夏利就这一点好,个儿小,随便哪儿都能挤进去,上回他还把车挤进了两个停着车的车位中间,当然,后来被贴了一张罚单。
把车停好走进医院大厅的时候,电话又响了,他拿起来刚想骂人,看到来电显示是林宗。
林宗是他亲哥,大他五岁,从小带着林耀翻墙爬树偷地没干过一件好事,直到现在都是林耀的偶像。
每次看到林宗的名字,林耀都会在心里膜拜一下老爸起名字的高超水平。
他们兄弟俩的名字,取意“光宗耀祖”。
自打林耀知道这层意思之后,就一直对自己的名字无法直视,郁闷了很长时间。林宗说你快谢谢老天吧,他没给咱们起俩字儿的名字,要不我叫林光宗,你得叫林耀祖。
也是,以老爸的水平,这就不错了,就算是一个字的名字,也好歹没让一个林祖,一个叫林宗……
“哥啊,什么事?”林耀说了一句又赶紧移开了电话,冲着地打了个喷嚏。
“去医院了吗?”林宗语气里透着担心。
“刚到。”林耀吸吸鼻子。
“中午上我这吃饭吧,尝尝新菜品。”
“感冒吃高蛋白会要命的,你是我亲哥么?”林耀嘴是上这么说,其实心里那是相当期待,“渡假村还是老房子啊?”
林宗在市郊有个有个渡假村,最近又跟一个据说会做祖传拿手菜的朋友在老城区开了个私房菜馆子,每天只接五桌客人,价格黑得很,还得提前预约,林耀吃过几次,是不是祖传的他吃不出来,反正就觉得好吃。
“老房子这边,野菜,全素,中午等你。”林宗说完就挂了电话。
“也不用全素啊,”林耀对着已经没声了的电话有点泄气,“又不是马……”
一到盛夏,医院里吹空调吹出来的感冒病患就特别多,林耀坐在注射室里等了好半天,一个护士小姑娘才拿着一袋什么药水跑了过来。
“林光翟?”小姑娘一脸严肃地瞪着他。
“啊?”林耀没反应过来,林光翟什么玩意儿?
“发烧烧傻了吧,”小姑娘把药袋子递到他面前,“林光翟是不是你啊!”
“姐姐!”林耀看了一眼袋子上的名字,配药的这笔字写的相当狂草,“这俩字是个组合,念耀!您再给我拆分一下我直接移民去日本得了。”
小姑娘看了看,乐了:“林耀,是你吧。”
“是。”
“扎哪只手啊?”
这个扎字让林耀有点肝儿颤,他从小就怕打针,小学打防疫针他能在厕所里装便秘半个小时不出来。
“您看哪只顺眼挑哪只吧。”林耀把两只手都递到小姑娘眼前。
“皮肤挺好啊,这么嫩,比我还白呢,”小姑娘估计是看出来他有点紧张,跟他逗了逗,然后拍拍他的左手,“就这只吧。”
“拿去。”林耀把手一伸,往椅子上一靠,脸转到一边,盯着斜对面一个正吊着水的小男孩儿看,这孩子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居然一个人呆着,家长真够心大的。
“血管有点细啊,”小姑娘拿了橡皮管子系在他手腕上,捏着他的手噼里啪啦一通拍,“不好找。”
“您再好好找找,肯定有。”林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得嘞,就这儿了。”小姑娘给他消了毒,拿着针一针就扎了进去。
其实小姑娘技术不错,林耀没怎么觉得疼。但没等他开口表扬,小姑娘居然又把针拔出去了!
“怎么了!”林耀觉得拔针倒是不疼,但感觉很惊悚。
“没回血,你血管太细了,”小姑娘又给他左手消了消毒,“扎这条好了。”
“您敬业点儿,我晕针。”林耀咬咬牙。
“对不起啊,”小姑娘很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低头很认真地又扎了一针,“啧。”
林耀刚想说你啧什么啊,那小姑娘居然又把针往外退了退,但没全拔出去,而是又扎了进去,然后动了两下,最后还是把针给拔掉了。
“亲爱的姐姐,”林耀脸都快绿了,看着那小姑娘,“您拉二胡呢?拉的二泉映月吧?”
小姑娘又尴尬又想笑,脸上刷地一下红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技术不过关,你血管又太细,要不我看看你右手?”
“得,拿去。”林耀把右手递了过去,他也豁出去了,扎多少下不是扎啊。
当小姑娘再次把针扎进去,并且再次没能扎出回血来的时候,林耀已经找不到可以说的话了,只是靠在椅子上看着她。
小姑娘这回不想笑了,眉毛都拧到了一块,她拔出针:“实在是太对不起了,我去叫个老护士来给你扎吧。”
“得挨骂吧?”林耀看了正在忙碌着的别的护士,大家脸上表情都很严肃,一看就是都忙出了一肚子火没地儿撒的。
“没事。”小姑娘咬咬嘴唇,转身准备去叫人。
林耀心里有点不落忍,这姑娘估计刚毕业,平时不定怎么挨呲儿呢,他用手指在小姑娘后背戳了一下:“算了,你再试试吧,还有机会,离筛子还差点。”
小姑娘一脸感动地摆了个马步半蹲在他面前,眼睛盯着他的手都快贴上去了,这回总算是扎对了地方,林耀看到针管里那一小截回血的时候总算松了口气,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自己的血能由衷地感到高兴。
林耀拿出手机,打算发个短信问问柔情他们战况如何,对面一直乖乖坐着的小男孩儿突然抬头冲他这边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
林耀吓得一激灵,谁是你爸爸啊!你妈在哪儿我都还没个准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