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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面对着生活,生活之斑斓多彩,常常令人目不暇接。慕容轩却总觉得,像杨立平、吴欣欣她们,是生活得太安逸太幸福,反倒找不到方向了。没有方向的生活纵是五彩缤纷也只能称作热闹,有方向的生活才能谈得上精彩。
人可以失去热闹,但就是不可以失去方向。方向才可以决定一个人能否走得高,走得远。而恰恰,方向是最容易被人忽视的。
功利时代,有太多的东西迷惑着人们,错误的人生也就因此而生。慕容轩虽然不敢保证自己的人生就是对的,但至少,到现在,他还没迷失。
家里没有了黄桂花,是安静了许多,但偶尔,慕容轩也感到寂寞,这是黄桂花闯入他的生活前没有过的。他本是一个从不觉寂寞的人,哪怕一个人,他也觉得实在。可现在,他会冷不丁望住某个地方,痴痴望上那么一会儿,还会隐隐约约闻到黄桂花留下的气息。后来他明白,他是想钟红了。
秋已经很深了,慕容轩恍然觉得,自己还活在火热的夏天里。
周末很快就到了,慕容轩有点按捺不住。说好这个周末小鸽子回来,第二天他们一同去李强省长家。
正好李强省长的夫人也刚刚从北京来到羊城,听说还带来她的宝贝儿子和儿媳妇。星期四下午,慕容轩专程去省政府,借给李强省长汇报工作的空,提出要到他府上一坐。李强省长很高兴,“那好啊,你和程俊雅一块儿来,尝尝我夫人的手艺。”
李强省长的夫人是个美食家,菜做得相当精致,李强每次谈起她,都很骄傲,说吃遍天下,还是夫人手艺最高。
可是到了周五下午,小鸽子突然打来电话,说不能来了。慕容轩问为什么,小鸽子支吾一会儿说,市里出了件事,规划局长被人打了。
慕容轩以为小鸽子说谎,打电话问黄平。黄平说真是这样,规划局长昨晚在夜总会喝酒,被一帮liu氓打了。
慕容轩觉得这事蹊跷,再一细问,就追问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了。事情还是出在耿圣钟身上,耿圣钟在临海市圣钟大厦前面又修了一裙楼,小三层。此项工程未经规划部门批准,也没有任何施工手续,规划部门多次要求耿圣钟停工,按要求补办手续,耿圣钟就是不办,还扬言他就是修了,谁能把他怎么着?
此话激怒了规划局长,规划局长是小鸽子这条线上的,他跟小鸽子汇报,小鸽子一怒之下说,把它给我扒了!
规划局长就带上人,开了一台长臂挖掘机,叮叮哐哐就把裙楼的楼顶给扒了。
耿圣钟将状告到了姚磊那里,姚磊大骂耿圣钟:“补办个手续能麻烦死你!人家这是照章行事,你让我怎么办?”
耿圣钟虽然嘴上服软,但对规划局长,却怀恨在心。
周四晚上,有人请规划局长吃饭,然后去一家夜总会唱歌。耿圣钟闻知,就派了几个手下,专门去滋事。
请规划局长唱歌的也是一老板,自恃在临海还有点分量,一看有人扫他的场子,二话没说就叫了一帮小弟兄,结果双方发生血斗,当场打死一人,规划局长一条胳膊差点被砍断,那位牛气十足的老板让人家打断了三根肋骨,正在医院救治呢。
涉黑,典型的涉黑!慕容轩气得在办公室来回走动。
临海的问题,已不止是班子不团结,已经发展到主要领导纵容和包庇黑恶势力。
耿圣钟明着是企业家,暗,却是地地道道的黑社会老大!可惜,姚磊还保护着他。这样下去,真是可怕啊。慕容轩不由得就替妻子捏了把汗。
小鸽子啊小鸽子,让你回来你不回来,偏要在临海跟姓姚的较劲,我看迟早,你们都要被耿圣钟拉下水!
慕容轩太清楚现在这些大老板的能耐了,有人说他们是中国新兴的贵族阶层,慕容轩笑笑,贵族不是有钱就能当的,他们只是暴发一族,蚀权一族。这些暴发户对权力的渗透和破坏,已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说他们是潜伏在中国政治场背后的一股暗流,一点也不为过!
周末慕容轩过得相当无趣,周六一大早,他还是振作起精神,往李强省长家去。
李强省长见他一个人,问程俊雅怎么没来,慕容轩苦笑一声说,下面有事,绊住了。李强省长哦了一声,“下面的工作不比机关,你这个单身汉,可不能有怨言呃。”
慕容轩说:“我哪敢有怨言,我就怕她把好好的临海给领导坏了。”“哪能这么说,程俊雅同志我了解,她在临海这几年,表现很出色嘛。”李强省长边说边请他落座。
夫人王慧欣闻声走出来,热情地跟慕容轩打招呼。慕容轩本来准备了礼物,要送给他们新过门的儿媳妇,王慧欣却说,小两口一大早就去了龙头山,他们的舅舅舅妈在那边。
慕容轩这才记起,李强省长的儿子小时候是在舅舅舅妈身边长大,跟他舅舅家有感情,于是就道:“去了龙头山啊,要不要我给龙头山那边说说,照顾一下?”
李强省长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都三十好几了,还照顾什么,我在这个年龄,已经当县长了。”
王慧欣说丈夫又在炫耀,“老提你过去做什么,现在的孩子,哪能跟过去比?”
说着拿水果给慕容轩。慕容轩客气地接住,附和道:“省长对子女要求严,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你别信他那一套,他对孩子,惯着呢。”
王慧欣的热情让慕容轩绷着的神经松下来,都说领导好见,是领导的夫人难见,这样的尴尬,慕容轩自己也遇到过。
当年他在沿江,有次到老书记高放家,高放正好有事出去了,他夫人愣是一个小时没理他。那一个小时,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李强省长看了他夫人一眼,她赶紧起身,说:“你们聊吧,我去做饭。说好了,今天在我这里吃。”
慕容轩刚要客气,李强说:“咱们到书房去谈,让她去忙好了,你要是不吃这顿饭,她一天都不高兴。”
慕容轩只得硬着头皮跟李强到书房。本来他想扯几句就走,留在领导家吃饭,他有点不适应,心理这一关真是过不了。见李强两口子是真的热情,他便也不好再客气。
简单聊了几句省里的工作,李强突然问:“程俊雅这次没来,是不是跟耿圣钟有关?”
慕容轩一听,知道临海发生的事已到了李强耳朵里,便也不敢隐瞒,如实说:“我也是昨晚才听到,这件事,影响太坏了。”
李强沉闷着,脸色很坏,慕容轩不敢多说了,目光在书房里游离,却又不敢游离太远,时不时地,还要望望李强。
“该袒护的他们袒护,不该袒护的他们也要袒护,这些人,组织原则究竟到哪里去了?!”李强打破沉默。
他的态度让慕容轩心里一松,看来,对耿圣钟,李强省长是有意见的。
“片面地追求经济增长,过分地依赖于大企业、大财团,是我们工作的一个误区。”慕容轩顺着李强的话说。
“企业是要保护,但他们保护的是企业吗?”李强的样子像是动了大怒。
慕容轩不敢接着说下去,任何一个企业老板的背后,都有错综复杂的关系,耿圣钟所以敢在临海为所欲为,恐怕因为他头上不止有姚磊一把伞。
他相信,同样的顾虑也在李强心中,要不然,一个省长不会只在自己家书房里边发牢骚。
“省长您还是少生点气吧,这事迟早会解决。”慕容轩委婉地劝了一句,他希望李强把话题引到别的方面,谈这个,让人压抑。
还好,李强也是生过一阵子气后就平静了,似乎他这个省长,也有很多无奈。
“慕容啊,我们谈点别的。对,就谈谈你那尊弥勒佛,我听他们把它说得很神秘,我不相信,你告诉我,真有那么神秘?”
“哪里,省长您可别听他们瞎说,其实就是一件普通的弥勒佛,可能我太喜欢它了,就引起别人误解。都是瞎传,在龙头山,那种弥勒佛很多,几十块钱就能买一件。”
“我就说嘛,你慕容一不是收藏家,二不是唯心主义,怎么会迷信一尊弥勒佛呢。”
“问题还是出在我这里,哪一天我把它送了人,就没有这些传闻了。”
“送倒不必,一个人喜欢一样东西,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应该坚持下去,这是做人做事的原则。”
“省长能这么看,慕容就放心了。对了,我带了一幅字画,想请省长鉴定一下。”
“字画?”李强眼睛一亮,旋即,就又掩住那股光,“我会看什么,我对那玩意儿一窍不通。”
“省长谦虚了,这字画我放了将近一年,心里没谱,一直不敢把它拿出来,省长您就辛苦一下,帮我把把关。”
李强想了想,道:“行啊,免得你把赝品放家里当宝贝。”
慕容轩到书房,拿了那幅字画,刚一打开,李强眼里的光就不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