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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了?咖啡厅的事……”
李绰忽然停下了穿衣服的动作,裤子提到一半儿,一屁股坐在床上,既然是张涛吃的,那阿龙他们就没什么危险了。
“阿龙他们把逼着那流氓道歉的视频传到饕餮食堂的群里啦。”张涛晃了晃爪机,对李绰招招手,让他继续回炕上睡觉。
“你遇到了坏人怎么不跟我说呀?”他拖着腮帮子看着小孩儿三下五除二脱掉外衣钻进被窝,语气里满满的委屈。
李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坏人这个词,想到了那个还没占到自己便宜就吃了一记托盘然后被人套了麻袋最后被自己男朋友吃了的宅男,感受到了作为一只死宅来自世界的恶意。
“嗯,这点小事不用跟你说,我应付得来。”那死胖子托生在现代社会就烧高香去吧,要是生在我那一朝妥妥的万剐凌迟诛九族死啦死啦地,李绰心有猛虎地想到。
“你是不是怕我担心呀?还是怕我以后不支持你出去打工了?”张涛托着腮看着李绰,往他跟前蹭过去,笑得像只萨摩耶,一点儿都不掩饰一脸的欢脱,得不到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现代男人怎么这样,一点儿也不矜持,一点儿也不朦胧,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爱情,朕这辈子只能在书里看到了,李绰在心里哀悼了一下自己那还没来得及实现都已经不合时宜的凄美爱情幻想,伸手捏住了张涛的大脸,像撸狗一样往两边扯。
“是,你是祸国殃民的蓝颜,朕爱你爱得神魂颠倒,宁可自己冒着被人吃豆腐的危险也要打工帮你赎身,是不是觉得很感动?”
“还好吧,不过你身为一个男人,保护自己的嫔妃也不是多么可歌可泣的事情嘛……哎哟!”张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绰扯住了腮帮子使劲儿往两边啦,俊脸变形犹如一只仓鼠。
这会儿想起我是男人来了?还嫔妃,有哪个嫔妃可以天天扒在朕身上泰迪,好不容易反攻一次后来发现还特么只是脐橙。李绰为自己抱不平,手上的力气也忍不住加大了几分。
“开玩笑哒,窝债也不敢惹。”张涛被扯得眼泪都流出来,语音模糊着求饶。
“哼。”李绰号称一代明君,秉承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松了手,表示自己不跟他一般见识。
两个人安静地待了一会儿,李绰搂着张涛迷迷蒙蒙地胡思乱想,他们之间的三观还是有很大差异的,张涛最近在给他读《过门》,有时候作为读者他都跟着着急,如果俩人的心气儿没对上,虽然有缘分也总要蹉跎五年十年的光阴,人生又有几个五年十年?
他自己是个标准的古代人,虽然以肉眼不可见的光速被张涛掰现代了,可是骨子里的很多东西并不是说变就变的,而张涛这个人……怎么说呢,他不传统、也不现代,他是个兼容并包的男人,似乎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事物是他难以接受的,理解不了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可是他取次花丛,片叶不沾。他恬淡闲散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不在乎外面的桑田沧海,世界在他眼里像个跑步机上前置的显示屏,也许有一天他跑累了,一按按钮,世界戛然而止。
李绰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个张常在给了他这样神奇的印象,唉,古代人想要适应现代真难啊,头一条不能随便斩立决就够憋屈的了……斩立决……唔!
“张涛!张涛!醒醒!”
李绰的反射弧在绕了地球一圈之后,终于成功地击中了他。
“肿么了?”张涛浑身一抽搐,被捅醒了。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被你吃了真的好吗?!”
“唔,那个啊……”张涛的眼睛往旁边斜迁着,躲着李绰的眼神儿。
“那货还活着,放心吧。”
“不是吃掉了吗?”
“啊哈哈哈人总是有进有出的嘛。”张涛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了,为了防止小孩儿吐他一脸,赶紧翻身趴窝装死,任凭李绰怎么踢他,我自岿然不动。
这货什么意思,他吃了一个人又……拉出去了,这人还能活着?等等,好像什么书里记载过这种神兽,是什么来的?
李绰放弃了把张涛戳起来的冲动,翻身躺下点开了百度,搜索了几个关键词,果然跳出来一个《吕氏春秋》上面的记载:“周鼎铸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渡人也。”
李绰想起自己曾经因为秘密处决反王而光顾过几次刑部天牢,门首上面的纹饰是一张类似猫科动物很有可能是老虎的大脸,整个儿大门就是它的血盆大口,而天牢内部都是单行线,从前门进去就必须从后门出,是古往今来刑讼部门的通则,李绰也未能免俗,他记得天牢的后门门首上雕刻的就是一条两米来长的松鼠尾。
整个儿监牢就是一只饕餮的形象,通过了它的胃袋,作奸犯科之徒就会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就好像张涛对那个宅男做过的事情一样?怪不得他的小饭铺名字叫饕餮食堂,不是用来吐槽食客,是用来吐槽他自己?
李绰终于有点儿恍然大悟的意思了,为什么第一次朦朦胧胧睁开眼,看着这漂亮的少年扒在自己身上耍流氓却不觉得恶心,他一直都以为那是因为张涛的温柔和隐忍让他一见钟情了,原来这张脸从他小时候就一直陪伴着他,只是他从来没意识到。
他是九鼎上的纹章,他还没登基以前就很多次偷偷地跑到内府去看过了,李绰久有问鼎之心,他曾经无数次摩挲过九鼎上的纹章,原来都是在摸着张涛的脸。
他继续摸上男孩儿的嫩脸,光滑弹润,肌肤细致得好像吸住了他的手指,李绰紧接着向两边一扯,把他扯成了一只柴犬的样子。
问鼎天下。
……
“甜甜,起床噜。”
李绰睡得迷迷糊糊,似乎闻见了牛奶和黄油吐司的香气,耳边还回荡着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离的很近,温热的气息暧昧着他的耳廓。
“唔嗯。”李绰像哺乳期的奶猫一样伸手乱抓了一把,揪住了一条细细的滑滑的东西,他还做着问鼎天下的美梦,梦里他南征北战集齐了九鼎,打开来一看,鼎上刻着一只神烦狗的脸。
“……!”李绰一个鲤鱼打挺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手上攥着一条真丝的领带,领带的那一头系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头发上的发蜡足以黏死一窝果蝇。
这小子真帅。
李绰认认真真看了十几秒钟,终于在这英俊逼人的外表下看出了自己男朋友那败絮其中的脸,似乎还稍微有点儿泄气,只不过穿得人模狗样,自己家小明还是自己家小明,并没有进化成别人家孩子。
似乎是看清了李绰统治阶级后宫三千的野望,张涛翻了翻白眼,扯回了自己的领带拾掇整齐,有点儿没好气地说道:“圣上早安,还是本宫张常在,今年我们没有选秀的计划还真是对不起啊。”
“唔,算了。”李绰很大方地摆摆手。
“张常在协理六宫辛苦了,三年一选就行,朕也是个与民休养生息的明君。”
你个狗皇帝,还特么是属泰迪的,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张涛在心里暗暗骂道,表面不动声色,一副训练有素的奸妃模样,还很贴心地端上了一只炕桌儿,里面是简单却营养均衡的早餐。
“好啦圣上快点儿起来了,咱们去学校批假条儿。”
等到昏君吃完早餐穿上校服,跟张涛手拉手在堂屋里的穿衣镜前面一起整理内务的时候,几乎马上就明白了这只奸妃的小算盘。
“你不会是真的想……”
“没错,我是你爸爸。”
“我是你祖宗!”李绰作势要打,张涛立刻怂得蹲下了。
“在家里怎么着都行啊,可是这一趟至少要请半个月的假,虽然你现在脑子里念到各科的博士后都齐活了,好歹咱们还是要说服学校帮你保留学籍的,不然中考都没得考,你不想早点儿进高中交到一些比较成熟的朋友吗?还想跟中二癌晚期混一年啊?”
“艹。”李绰骂了一句,只好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催眠,如果这货真是饕餮,他确实年龄可以当自己的祖宗,现在只是cos爸爸并不吃亏,大不了晚上在炕上找补回来。
“就算我忍了,教导主任也不瞎,就你这张脸?”李绰好不容易放下了偶像包袱,可是瞅着张涛那张过不了几年就要比自己年轻的嫩脸,可能五年后自己给他当爸爸还差不多了。
“唔,那个不用担心的,本宫有特殊的捏脸技巧。”张涛自信满满地说。
看来这货不止把世界当全息游戏,还是指定的一款,基三?还捏脸……不过李绰很快就被眼前的一幕打脸了,他看见张涛蹦蹦哒哒走到院子里,找到了一颗已经干枯快要腐朽的老年间枣树,上面还有林业部门颁发的铭牌,看上去应该属于一颗文保植物,碰巧生长在这间几百年历史的四合院里。
张涛友好地摸了摸树干,温和地笑了一下,紧接着伸出手去,把自己的掌心紧紧地贴在了树皮上。枯朽的枝叶扑簌簌作响,在微醺的春风里摇曳,散逸出富有生命力的绝响。
紧接着,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那些干涸的枝桠缓慢的饱满了起来,被砍断的枝干上面渐渐生出新芽,将天井院里那四方形的天空染上些许嫩绿的绝色,初春的阳光不再汹涌,在他们的脸上渐渐变得斑驳,平时光秃秃的枝桠不显,到现在李绰才忽然发现,这颗大树的树冠竟然异常浓密,新生的枝条不断抽芽长叶,转眼遮天蔽日,留下满地的荫凉,西方宝树唤婆娑。
这颗大树就像一个早已年老色衰的女人,因为吃下了什么需要用灵魂去交换的禁药,重新出落成一个含苞待放的少女,是什么给了它如此强悍的生命力。
张涛仰望着树荫下斑驳的阳光,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笑了一声:“这老伙计秋天还能给我们打三杆子冬枣儿。”
他的声线变了,不再是青少年正在经历着变声期的高挑的京白,变成了低沉醇厚的成年男子的声音,他转过头来看着李绰,春秋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