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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市凌晨时分,温文所住的区域街道已空空荡荡杳无人烟,她随意地披了件外套便蹑手蹑脚地出了家门,抱着赌一把的心态重新驶向蒋师傅的工作室。她望着窗帘下熹微的灯光,握着装着手表的盒子又紧了紧。
她靠在墙边,望着人烟稀少的巷子无声地叹息一口。
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博单清澄一笑?想来应当没那么简单吧,如若只是想让单清澄开心,温文有的是办法,又何必执着于此。只不过当时见到单清澄仿佛如入魔般疯狂寻觅手表的样子……却又着实让温文心底疼的紧。
这个笨蛋,一点都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想让她瞧不见单清澄对她的爱意都难。
约莫一刻钟,寂静的石板路上传来阵阵清晰的脚步声,高跟鞋噔噔噔的在空旷的街道里显得异常突兀。抬眸,温文瞧见不远处穿着白色大褂的女子信步而来,背光的她令人看不清她的面容,温文凝眸紧盯,却见她同样打量了自己一番径自开了门道:“进来吧。”
张了张嘴,温文最终没有说其他的什么,道了谢便跟在那人身后,经过了昏黄的会客厅,入眼尽是白炽一片,在一操作台前,略显削瘦的背影正趴在台边,手指捏着镊子不断地拨弄。
“我回来了。”
开口的是引温文进门的人,她坐到门口的椅子上,向正专心致志工作的人的方向支了支下巴,对温文说:“你要找的蒋师傅是她,不过她一时半会不会理你的,要是你不急于一时,就在旁边稍等着吧。”
“好。”回答间,温文已经将房间内的格局大略扫了一遍,多到数不清的操作台似是昭示着设计者的强迫症,犹如被量身切割的豆腐块,每个台与每个台之间井然有序,细看竟觉得它们之间的距离秋毫无差。除却温文上学期间用过的仪器,温文看到的更多的是自己叫不出名字的,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蒋师傅的背影,倒有些敬佩起来。
不少性格古怪之人,都是对她自己职业的一种操守和敬重吧。
“我叫温文,之前想必打扰你们了。”温文走到领自己进门的女子面前,伸出右手自我介绍起来,刚才心思都在蒋师傅和房间上没多注意面容的女子,现在面对面这才看清。温文对人的外貌五官没有过多的看法,只是觉着面前的女子透着一股如沐春风的柔和,就连说话也是柔声柔气的。
面前的女子对温文的话有过多的回应,言简意赅道:“孟子柔。”
果然人如其名,温文心底不禁闪过一句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你也知道打扰,你的打扰可不止以前,现在也是。”蒋甯把装好的零件放到一旁,转身摘下戴在头戴式放大镜,一把抓过温文手里握着的盒子,寻了一处空操作台倒出来,叮叮当当的零件散落一桌。
“蒋甯!”孟子柔嗔怪地唤了一声,起身走到她身边耳语了一阵,只见蒋甯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温文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随后识趣地收回视线,轻身走到操作台旁,诚恳地道歉:“抱歉。”
蒋甯利落地把手表拆散,零件井然有序地被摆在桌上,没多久就见她把身旁的滑椅推开,蹲下身体重新戴上放大镜,拿着镊子波动如米粒般微小的齿轮,她不带感情的陈述道:“复原是别指望了,盖子和链子都坏成了什么样,简单的来说这跟一场内脏移植的手术无异,就是换个外包装,这样的话我还是劝你不如重新买一块。”
“这些……”温文指了指被小狗咬得坑坑洼洼的盖子,询问起来,“不能重新打磨塑造么?”
蒋甯睨眼冷不丁地望了她一眼,“可以。”说罢,她顿了顿,摘了放大镜交到孟子柔手中,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刁难,“可我没空。”
她伸着懒腰走回自己方才的位置上,漫不经心地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孟子柔听完忍不住轻笑一声,望着她的身影满是宠溺,遂又一本正经地对温文说:“她向来都这样,温小姐不要介意。近来她确实是忙得不可开交,如果温小姐执意要修的话,就劳烦温小姐自己动手了,我们工作室除了我和她就只有另外个她的关门弟子。”
温文凝了凝眸,笃定道:“修。”
约莫顿了几秒,她一脸茫然地求助孟子柔,“可我不会。”
孟子柔撇过偷强忍笑意,分明是有求于人,温文却浑然不自知的用着她一贯平淡的面孔待人,乍一看,竟让孟子柔觉得有几分可爱起来。她实在是很难将前几日纠缠不清执意要登门造访的人和面前的温文联系一起,她一直是以为是什么性格暴躁的偏执狂,现在看来……真真是自己看走眼了。
“哼。”又是一声冷哼,虽不大,却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孟子柔知道是某人奇怪的占有欲开始作祟,这才收敛起来,带温文去了更衣室换了同她们一样的工作服,然而无意间她看见温文左手手腕上调皮露出衣外的白色绷带。孟子柔察言观色了一阵,悄然退出,预算着温文出来的时间尚早,径自自后抱住了蒋甯的身躯,如铃般悦耳清脆的笑声在蒋甯耳畔响起。
“松手,像什么话。”
蒋甯嘴上满是责怪的话语,身子却自然地贴着背后的人身上,下一秒毫无预兆地感觉到脸上被一温热的柔软触碰,听她调侃道:“你若不乱吃飞醋,我便松手。”
“胡诌。半夜三更你尽是捡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回来我都还没找你算账。”
“也就你忍心让一个楚楚动人的美人儿在外头吹那么久的冷风。”孟子柔调小着吻了吻她的耳垂,见她不住地缩脖子眼底的狡黠愈发清晰,她柔下嗓音道,“要算帐,工作结束就寝时,随你处置。”
闻言,蒋甯耳根不自觉地开始泛红,她一把推开身后越发不正经的人儿,低声斥责道:“不要胡闹,我要赶在七点之前把样品交上去。”
孟子柔盯着有种落荒而逃意味的蒋甯,柔和的眼眸中漾开一圈圈涟漪,暖得只将她一人纳入其中。
“孟小姐。”温文清冷的嗓音适时响起,她远远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两人,总觉得她们之间互动有些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是什么。
“叫我子柔就可以了。”孟子柔收敛了心神走到操作台上拿了手表背盖,再从玻璃出轨中翻出一个模型,示意温文和她走。
两人跨进另一房间内,只见孟子柔领着她走到一个炼炉前,将盖子丢入其中,再把模具交予温文,简单地介绍:“手套什么的附近都有,觉得需要什么工具自己用,等它化了拿出来放在模具上印,觉得做得不好再丢进去烧,做到你满意为止再出来找我们吧。”
其实说实话,孟子柔对温文修表的事情并没有多看好,即使她之前再锲而不舍地三顾茅庐,可是等人这种事情做起来很简单不是吗?只需要在指定的地方站着就可以了。论到动手重筑……算了吧,她看得出温文不是经过那种大风大浪之人,能够买得起这款表,想必家境不会差到哪里去,又哪经得起高温环境和繁琐循环的工序。
不知不觉天降破晓,孟子柔一直和蒋甯忙于制作样品,太过投入竟一时间忘了她们工作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直到温文满头大汗地从屋里出来,到她们身旁轻声说:“这样子合格吗?”
孟子柔怔怔的盯着温文的面庞,却见她不顾自己汗流浃背,执着而又坚定地再次询问道:“我再试试?”
“不用,那边角的棱角打磨平了再来找我。”蒋甯淡淡地扫了一眼,吩咐完便拉着孟子柔继续工作,她低不可闻道,“你若再分心,这个齿轮就别想做好了。”
孟子柔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摇头,同样低声细语地说:“她这样倒是让我想起以前,你和她还挺像。”
“我和她?”蒋甯不待见地瞟了眼正在台灯下细细打磨的人儿,冷哼道,“没觉得。”
“你肯定是没觉得,我可记得真真切切。”孟子柔拿着镊子将细小的齿轮放到测量的工具轮轴里,摆弄了几番压下电锯,“她现在和你当初追我时如出一辙。”
蒋甯的俏脸红了红,不自然地撇过头,声线却是弱了不少,“又口无遮拦。”
“那你便来堵着好了。”说罢,孟子柔拉过蒋甯的衣领,温润的双唇悄无声息地贴了上去。
蒋甯双手一颤,想到温文还在不远处,便推搡开了,“你……还有人在……”
“你什么时候开始会注意这些了。”孟子柔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耳垂,再度堵上那双喋喋不休的双唇,两人唇齿之间像是化开了一道蜜饯,浓情蜜意得难舍难分。
可这时温文好巧不巧地把打磨好的底盖抬高到眼前察看,这么一副……非礼勿视的场面便进了她的双眼。愣了愣,温文知趣地撇开头,看着手里的盖子,继续打磨制造噪音也不是,去告诉人家打磨好了打扰人家好事也不是……只得干坐在那儿,渐渐的,倒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如果单老师也在身边,就好了……温文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