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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后他也没走,她本来以为他穿了一身西装革履的正装是有公务,可是吃完饭他却突然要去爬山。
岑溪晚上本来就没睡好,醉酒的后遗症也来了,头疼脑胀,昏昏然没精神,只想等他走了倒回床上再睡个回笼觉,哪里想顶着午后烈日去爬山,只觉得他的念头匪夷所思,故意折磨人。
她忍无可忍地说:“我累了,没力气爬山。”
他瞥了她一眼,突然十分好说话:“那我们回卧室睡觉吧。”
岑溪被他那一眼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感觉到他不仅仅是“睡觉”那么简单,他哪儿有那么好心。她一个激灵就彻底清醒了,立即改口:“我们还是去爬山吧。”
那天天气好,初夏的艳阳还没到灼热难耐的地步,阮少棠换了一身轻便的休闲装,白衣灰裤,还像模像样穿了一双登山鞋。岑溪本来以为他是要带她去家附近的那座并不高的爬山景点,她没去过,但是老早就听人说过山路修葺得十分平整,一级一级的阶梯,走走停停也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到山顶,特别适合中老年人锻炼身体,不由在心里鄙视他完全是装腔作势摆摆样子。
结果他却开车带她到了本城最高的那座山。岑溪站在山脚仰望那高耸巍峨的青山就开始脚软,只想打退堂鼓。他还偏偏不走登山大路,带着她从一条幽深狭窄的小路开始朝山顶爬。是真的爬山,山路曲曲折折,没有修葺完善的水泥石板阶梯,还是最原始的尘土路,大概是登山爱好者常走的爬山道,他们在路上遇见了几队上山的人,一眼看过去也都是专业登山装,活力无限,脚步沉稳而有力,倏倏几下就把他们落在了后头。
阮少棠十分不满意,阴阳怪气地嘲讽她就是运动少了,整天想着睡觉,才那么不中用地拖他后腿。其实主要的确是岑溪慢了。他本来让她走在前头,他在她后头,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嫌她太慢了,到天黑也爬不上山,又让她跟在他脚后走。岑溪却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他腿长脚快,她气喘吁吁艰难迈步,几步就被他落在了后头。结果他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催促她快点。
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岑溪实在累得不行,停下来喝水后,扶着一棵树有气无力地说:“我不爬了,你一个人上去吧。”
阮少棠却根本不管她是不是再也爬不动了,轻描淡写地说:“我给你五分钟时间,要不然你就一个人在这里过夜。”
他们已经到了山野深处,满眼密林环绕,青翠相临,阳光透过重重叠叠茂盛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斑驳驳的绿影,四下里一时极静,仿佛听得见阳光刷过绿叶的声音,闻得见深山老林清凉的绿意。
岑溪本来除了身体疲惫外,还是很享受山野的清新凉爽,觉得不到山顶坐在这山间看看风景等他下山也不错。可是他那句听不出来是威胁还是强迫的话后,她莫名地就开始想象夜幕低垂后山里的景象。
一阵凉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远处间或还有鸟叫声传来,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叫着从他们头顶的绿树间飞过,很快消失在山林深处。她却只觉得阴森恐怖,两步冲到他面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最后她几乎是抓着他的手臂上山的,她手酸没力气不自觉松手了,他也会强行抓住她的手臂拖着她继续朝前走。其实岑溪早就怕了,再累也不敢停下,唯恐他真的说到做到把她一个人丢在荒僻的山野里。
终于到了山顶,岑溪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直喘气。阮少棠把水递给她,她咕嘟咕嘟喝了半瓶才停下。他把剩下的半瓶水喝了,拉她起来。
岑溪攀着他的手站立在山顶,那时候正是夕阳西下,在橙红色的斜阳笼罩下,入目所及处的一切仿佛都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霞光,重峦叠翠,青山妩媚,山脚远远近近的人家,都像是在画里。
她呼出一口气,终于觉得出来爬爬山呼吸新鲜空气是好的,一路再多的艰难回味过来也不苦了,反而有了一丝豁然开朗的甘甜。她看一眼身边沉默无言的阮少棠,大风吹得他的衣袂翩翩,他的神态从容,几乎看不见一丝疲惫,只是抓着她的手望着视线前方的远方,仿佛是沉浸在那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襟怀里。大概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他突然偏头看她,她对上他沉静的双眸,又隐隐约约觉得不是那样,他或许只是纯粹来爬爬山而已。
后来他们在山上的餐厅吃了晚饭,阮少棠还兴头十分好的点了一瓶红酒,却非常小气地只给她倒了小半杯尝味。岑溪才醉酒过,其实对酒是没有想头的,可是那酒十分香甜,一番艰难爬到了山顶,再喝到美酒,三分酒香也就有了十分,她却只能看着他喝,不由气闷。
也许是她看向他喝酒的眼神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了渴求,也或许是她在他眼底真的已经是个酒鬼,他放下酒杯瞥了她一眼,说:“你不用想了,我说了你的酒品特别差就是特别差,你别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丢我的脸,今天晚上我也不会再让你发酒疯。”
餐厅的确有几桌吃饭的客人,可是也没他说的那么夸张——大庭广众之下丢他的脸。岑溪忍不住问:“我的酒品到底怎么差了?”
阮少棠却不冷不淡地说:“你自己说的话做的事你都不记得?”
岑溪被噎了一下,她印象里也只是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而已,当然她把他的床单也弄脏了,但是他也留着指使她换了。她忍无可忍,低头嘀咕:“我要是记得就不会问你了。”
阮少棠没有答话,可是岑溪很快也后悔她的多话了,特别是说了那一句小小的“忤逆”话。
那天晚上他们留宿在了山上的度假山庄,岑溪也终于迟钝地知道他在半山腰的那句话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一早就没有想过当天下山,要不也不会下午来爬山,还慢悠悠地在山上吃晚饭。
她也迟钝地知道了他为什么不要她发酒疯,她不知道他爬了几个小时的山还哪里来得那么好的精力,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酸痛无力。他折磨她还不够,最后在她累得昏昏欲睡时,他还不放过她,在她耳边强硬地说:“别以为你发完酒疯就这样完了,不记得你就好好想想,一直到记起来。”
酒醒后那天的“惨痛”经历还记忆犹新,阮少棠的冷言冷语也依稀在耳畔,岑溪不无自嘲地想,既然他说他发酒疯,那她就发酒疯吧。
她当然知道自己此时深夜一个人喝酒也是坏了阮少棠的规矩,她不想让芬姨为难,对着瓶口深深嗅了一口酒香,摆出一个轻松陶醉的笑容说:“这酒这么香,我就是突然想喝两杯,他又不知道,不会碍事的。”
芬姨弄清楚她的确是要喝酒,倒也没怎么劝,只是说空腹喝酒伤身,变着法儿极快给她弄来了一盘烤肉。
岑溪看着那盘喷香的烤牛肉想着自己这周恐怕胖了好几斤了,自从脚伤后,动得又少,芬姨又天天给她做各种药膳汤和利于伤口愈合的食物,她不是吃就是睡,自己照镜子都觉得脸上肉多了圆了。然而还滋滋冒着热气的烤牛肉一看就美味可口,她晚上吃得少,现在胃口突然又好了,只想着胖了就胖了,最好胖得阮少棠倒胃口再也不想看见她就好。
芬姨叫人来帮她把酒和烤肉送去卧室,自己扶着她上楼。
等芬姨走后,岑溪穿过衣帽间中间的那道门,把烤肉和酒一样一样搬到了阮少棠卧室的床头柜上,然后她就坐在他的床上吃烤肉喝酒。
一连喝了两大杯酒下去,自己都感觉到头脑开始晕乎乎的发热,她揉了揉额头,又一口气喝了一杯,在氤氲的酒气里,她终于拿起手机找到那个人按下了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那头没有立即说话。
她径直问:“你在哪儿?”
隔了一会儿,他才淡淡说:“香港。”
岑溪“哦”了一声,一时无话,于是又倒了满满一杯酒,手一倾斜,半杯酒泼在了床上,她咕嘟咕嘟把剩下的半杯酒喝下去,没想到喝得太急,呛得直咳嗽。她一手还握着手机放在耳边,又担心动静太大,他会不高兴,连忙放下酒杯捂住嘴巴。
然而他还是生气了,等她咳嗽一停,他问她:“你晚上不睡觉在干什么?”
他语气不好,停顿一下,紧跟着又是更大的怒气:“你是不是喝酒了?”
她喉咙口里还堵着酒气,于是不理他的话,直接伸手去抓盘子里的烤肉吃。芬姨的牛肉烤得十分下酒,入口满嘴生香,和着历经岁月窖藏后的葡萄酒的甘甜,一刹那陶醉了她的舌尖,那种食物带来的无与伦比的满足,似是温暖又似是感动,由舌尖快速地波及全身上下,岑溪醺醺然地感慨着红酒和牛肉果然是绝配啊。
她只觉得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又这么香的牛肉,她贪婪地吃了一块又一块,一直到把盘子里剩下的牛肉吃完了还意犹未尽,拿起空空的盘子抖了两下才相信是真的没有了。然而她惊喜地发现还有酒,她把醒酒器里最后的一点酒统统倒进杯子里,一口喝尽了。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从她手里掉到了床上,她捡起来放在耳边,依然是静默无声。可是她知道他没有挂断电话,他还在那头。
她坐在床上,一只手紧紧握住手机,一只手轻轻在床单上的酒渍上划来划去,伴随着手指的动作,她的脚也在床边摇来晃去,两只腿荡啊荡啊,像坐在秋千上,头顶是蓝天白云,大朵大朵的白云飘啊飘啊,她也飘飘然地倒在床上,看着窗外月色下的婆娑树影。
在如水荡漾的月光里,她仿佛月下梦游似的,情不自禁地说:“阮少棠,你卧室窗外的那棵大树可以挂一个秋千架来荡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