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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梅潮水继续拍打着海堤激起一层又一层浪花;海风带着阵阵寒意呼啸着袭向我和杜芳湖。我们开始往回走这一次我走在前面而她走在我后面。
“阿湖我总是听你提起你的母亲、和弟弟妹妹那你到底有几个弟弟妹妹?”
“四个。”
这已经很多了在内地这个数字是令人难以想像的。像我就没有一个兄弟姐妹这是拜计划生育的国策所赐——不过这未必不是件好事有我一个就够受了;如果再来几个的话我很难想像失业后的父亲怎样养活他们。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你的这些亲人吗?”
“当然可以。”杜芳湖很快的回答“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太久了可我一直不知道还能和谁这些事情;没人会关心我的生活……你是第一个。”
我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悲哀。有一歌叫《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如果照这个逻辑那么所有的鲨鱼都是可耻的就算是拉斯维加斯的那些巨鲨王也一样。
他们在聚光灯和摄像机前战斗;他们一直胜利、或者偶尔经受的挫折;他们玩过的每一把牌都被人记录下来留待后人传颂;但当他们走下牌桌没人会去关心他们的生活;从来没有——
所有人都公认斯杜-恩戈是上世纪最强大的牌手。他一生参加过三十场sop的各项比赛二十多次进入决赛桌;十一次夺冠;现今的世界赌王道尔-布朗森被斯杜-恩戈连续击败十余次在他面前就像只菜鸟一样可笑;所有与德州扑克有关的书都会使用斯杜-恩戈的牌例——
然而1988年11月22日斯杜-恩戈在一家旅馆里因为吸毒过量而死;直到他死后的第三天人们才现了这件事情。
我也是一条鲨鱼我也有很多话不知道可以对谁。姨母不行;阿莲更不行;龙光坤……还是不行。
并不是我不想只是我生活的世界是他们所没法理解的。
“不过……”杜芳湖加快了脚步走到我的身边她仰头看着我“阿新我不知道应该从何起……如果你愿意的话一会到了香港去我家坐坐好吗?”
这让我有些迟疑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要做、这些事情都需要很多的时间——我预计自己这半个月都将呆在澳门而在此之前我要安排好姨母、阿莲;还要找到……龙光坤;我想我和他之间应该有些事情必须要清楚。
可是已经走到我身前的杜芳湖并没有现我的迟疑。她幽幽的叹口气出来的话听上去更像是一种哀求:“我家已经好几年没招待过客人了;我想如果你能去坐坐的话我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潮水依然不停的拍打着海堤、海风依然不断的吹拂着我们;不远处传来了海鸥的阵阵鸣叫突然我想起了年幼时隔壁家的姐姐用录音机经常放的一老歌……
“……琼楼玉宇倒了阵形来营造这绝世的风景;”
“传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霓虹熄了世界渐冷清;”
“烟花会谢、笙歌会停、显得这故事尾声、更动听……”
这是一粤语歌。在的时候我一直不知道里面唱的是什么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份凄婉欲绝的乐调;但在香港呆了这么久之后我已经懂了。懂了烟花为什么会谢、懂了笙歌为什么要停、也懂了故事的尾声为什么要动听……
汽笛鸣响我和杜芳湖在尖沙嘴港口下了船。这里有无数等着载客的的士我们上了其中的一辆。
“去哪里?”司机打下咪表后问我们。
“深水埗、钦州街。”杜芳湖简短的对他。司机应了一声很快的这辆的士就融入了大街上的车流之中。
“深水埗?你住在那里?”我问杜芳湖为了不使得这个问题过于刺激到她我的声音很轻——我从来没有去过深水埗区但也曾听过那里是香港的贫民窟。
“是的。”杜芳湖的脸一直对着车窗外的那些高楼大厦我没法猜到她现在的表情、和心情。
从九龙到深水埗的士大约开了四十分钟的时间。当我们在钦州街下车时气温已经很高了。举目所及之处都是一些老古董式的房子在这里生活的人并不像普通香港人那样总是一副神色匆匆的样子;而是悠闲自在的坐在凉棚下喝大碗茶、闲聊偶尔还会从某个玻璃坏掉的窗口传来阵阵麻将声。
一路上不断有人和杜芳湖打招呼所有人都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我们——我已经现了西装革履的我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还有几个老妇人把她拉到一旁一边偷眼看我一边嘀咕些什么杜芳湖则一直陪着笑耐心回答她们的一切问题。
我们拐进一条巷这条巷留给我的印象是如此深刻以至于永生都无法忘记——砖屋白垩脱落的地方原本艳红的“拆”字已经开始褪色;路边的阴沟永远散着阵阵恶臭;孩子就在这阴沟旁、常年积水泥泞的巷里奔逐嬉戏;街角有一个架着油锅的老妇人一直就那样冷漠的看着看着这些不懂得忧愁为何物的孩子们。
很难想像在香港还有这样的地方在那一刻我居然有回到了从前的感觉。以前我居住的县城里也有些地方和这里一样。我的父亲那时经常骑着单车载我飞的穿过这些地方。然后他会对我:要好好学习否则以后只能生活在这种地方一辈子被人瞧不起。
被这种环境包围着可想而知我的心情也开始阴郁起来。杜芳湖走进一间没有关门的房子我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间房子很总的面积加起来大概和姨父的书房差不多大。我猜想这原本应该是个一室一厅的套间;但现在却被用布帘隔成了好几个空间。我和杜芳湖走进的这一间应该算做客厅大约有四到五个平米左右客厅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和四只瘸了腿的椅子。
我很心的坐在一张椅子上杜芳湖也坐下来。然后我看到一个女孩掀开布帘把手指竖着放在嘴前作出一个“轻声”的手势。
当她看到我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那种表情我实在无法形容。杜芳湖对她招了招手;她有些别扭的走到我们身前。然后我听到杜芳湖轻声问她:“芳华这两天家里没什么事吧?”
那个叫杜芳华的女孩子摇了摇头又用手比划了一阵。杜芳湖一直很注意的看她的手势然后笑着头:“好的。”
杜芳华几乎是跑着进到了布帘后的。杜芳湖卸下那副笑颜有些为难的看向我:“这是我的二妹她要去给你倒杯水喝还妈咪刚刚睡着。你……你能在这里等我妈咪醒过来吗?”
我头既来之、则安之。来之前我就已经有了在她家浪费一天时间的心理准备这并不让我有什么为难。
我只是迟疑着问她:“你妹妹她……不能话?”
杜芳湖头叹口气:“她的时候过一次烧家里没钱治最后就……就这样了。”
在船上和的士上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我知道杜芳湖的家庭条件一定很困难但这里的一切依然让我很震撼。我们沉默的坐着谁也没有什么。
然后我听到了门外有一个声音问:“大姐街坊我们家里来客人了?”
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他们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但他们的衣着打扮却和我完全不同;我像是一个办公室白领、而他们则像极了“古惑仔”里的混混。
我站了起来。杜芳湖也站起来给我们介绍:“这是我的朋友你们可以叫他邓生;这是我的两个弟弟这是车逢;这是车迎。”
我对他们伸出手他们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两个都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他们的力气都很大我的整只右手被他们握得隐隐痛。
握过手后大家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杜车逢刚坐下就问杜芳湖:“大姐这不会就是我们的姐夫吧?”
杜芳湖马上嗔怒道:“你怎么话的!邓生只是我的朋友而已。”
看得出来杜芳湖在这个家庭里很有权威。杜车逢马上就低下了头;另一边的杜车迎本来想些什么但看了杜芳湖一眼也马上一言不的坐好。
然后杜芳湖带着些歉意对我:“阿新我这两个弟弟不怎么懂事。”
“没什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