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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脑子里产生的种种情绪,很多都会出现延滞和反弹,就像个卡带的录像片,也像个不断来回的单摆。
郭侣之前没羞没臊的脸皮,自订完餐开始,自走出酒店大门开始,走着走着,就越来越觉得热得慌了,看着路上的每一个人,他都感觉好像在窥视自己,在耻笑自己,在鄙夷自己。
这种感觉分外的强烈!
让他直想快点逃脱这一片朗朗乾坤,躲到一片阴影的角落里去,换来黑暗的庇护和隔绝。
黑暗里有无数的鬼蜮和恶魔,尽是可杀该杀之物,他在那里面,可以做起任何事来都毫无负担。无论多恶的行为,施加在恶者的身上,在人类社会里,都有着天然的正义性。以恶制恶,以暴制暴,一旦占了大义和大理,尔尔小节,便皆可不拘了。
但落在着阳光普照的人间,做了任何一件恶事,哪怕是还没有完成,悬崖勒马了,他现在都会觉得这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恶,能够活生生地愧煞了一个人。天上炎炎的大日,有人温言软语的善良,都像无所不在的审判目光,逼得他不敢直视,唯敢仓皇逃窜。
这不是一个好念头,因为它代表着怯懦,代表着他绝无成为枭雄的潜质。
可这也是一个好现象,因为它代表着他还有最基本的人性,还存良知,还懂敬畏,还能分得清善恶。
而这同时也是一个心理问题,因为被秦广王挥了一挥手,就从2023年被扔到了2010年,所有的世界观、一切社会关系,都在一瞬间破灭,无穷无尽的失落感,忽如海啸般淹没了他,所以才导致了他心理失衡,并有了自暴自弃的潜意识。
然他也不敢就此去质问秦广王,一是觉得这可能更显得自己没胆子、没担当,只会推脱和找借口,二也是觉得有可能证实自己,真真切切地活在了一个虚假的世界里,成为了别人观看的戏剧玩偶。
于是,这疑问与猜测,这矛盾与惭愧,如今便像一块垒,梗塞在了他的胸膛里。
块垒是需要用酒来浇的,酒不够,浇不透。
给了酒,剩下的,便让人心去自愈吧!
……他开始了奔跑,漫无目的,却也有目的。
……
……
另一边。
就在郭侣越想越愧疚,开始寻找起了酒吧时,栗辰呆坐房间里,也是越想越羞臊了起来。
她慢慢地回想,回想了许久许久,才确定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了!居然不过区区三天,就和陈大壮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以前的矜持都到哪里去了?
刚刚那句话,自己究竟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后悔!
羞耻!
尴尬!
恼火!
……呼哧呼哧的呼吸声,陡然大了起来!
于是她便也没发觉,当日躲在13号病房里的病床底下时,曾出现又消失过的诡变,此刻竟第二次闪现在了她的吐息中!一起又一伏,一吞又一吐,每每一个流转,每每一个轮回,便纳了一丝阴凉,也去了一分温润。
默默地接过了侍应生送来的吃食,关了门,她望着,却没吃。
望了会儿,最终是只给出了一声冷哂:
“哼!哪有这么容易?”
话落,她便径直绕过了床角和餐桌,走进了昏暗的浴室,“啪嗒”一声响,就开启了一盏暗黄的灯光,照耀起了自己迷蒙的脸庞。
衣服一件一件地褪了去。
随着床上摞起的衣堆,越来越高了,她便也渐渐露出了一副妖娆绝媚的身子,通体皆白,嫩如玉,娇小玲珑,嫣胜花,映在昏黄的光照下,就如一传世了千百年的夜光杯里,盛了七分的浆琥珀,又引了三分的明月落。
动作温柔中,一抹阴魅之气,悄悄出现在了她的胴体上。
但猛地一阵激灵,她又是恢复了正常,随即,嘟囔了一声“真冷”,她就打开了莲蓬头,试起了水温……
诡变于此,再度消隐。
……
……
差不多同一时间。
栗辰家外,西边三里处,一栋近日纠纷扰扰,正处于烂尾边缘的工地楼上。
“噔……噔……噔……”一串串断断续续的硬物触地声和喘息声中,栗杰却是拄着两只拐杖,蹒跚而艰难地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二十楼,正是顶端。
一个高级望远镜,架在架子上,呈一个绝妙的俯视角,将栗辰家门前的情况,几乎尽收了其中。
围在边缘处这架望远镜旁的,共有十一人,其中一人正是从巴陵快马加鞭而来的胡渣男,另外十人则是一群二十多的青年,俱穿着小混混模样的衣服,也做了花花绿绿的洗剪吹,但眼神中的严肃与谨穆,却又是将他们来历的不同寻常,展示了个一览无遗。
栗雄的左腿被打断了,裹了厚厚的一层纱布和石膏。
他身旁左右各跟了一个类似的小混混,明为帮扶,实为挟持。
“怎么样?这是你哥哥家的情况吗?”胡渣男让出了自己的位置,示意栗杰前来接位。
“哎对对对!没错,这就是我哥他家!”栗杰满脸的陪笑,简单地看了一眼,就给出了答复。
“脚还痛吗?”胡渣男觑了他的伤腿一眼,努了努嘴。
“不痛了!不痛了!”栗杰连忙摇头,边摇,边难看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嗯,知道我们为什么打断你的腿,又为什么让你来吗?”胡渣男点了点头,又问。
“不知道。”栗辰再次干脆地摇起了头,虽不敢主动问,但眼中也明显有好奇、畏惧和憋屈。
“不知道?”
胡渣男却静默地看了他半晌。
接着,兀自就转身走了,只是拍了拍一个年纪大点的混混的肩,就再没留下任何吩咐了。
栗杰呆了,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
“大……大哥……我……”他兢惧地喊了起来,拐杖当腿,不灵活地挪了几下,就想追上远去的胡渣男,却又还没走得几步,就被挡在了合围的人墙之前。
两个混混牢牢地控住了他。
看他挣扎不断,那个领头的混混放出了一个不善的眼神,立马就又镇住了他:“你外甥女勾搭上了一个男人,把许先生的腿搞断了,现在,许家很生气。”
“所以打断你的腿,仅是收上来的第一份利息。”
“您的意思是?”栗杰听出了弦外之音,在额上皱出了深深的抬头纹。
“你外甥女和那个男人早上就不见了,我们需要你来搞定你大哥,不管什么办法,最终都要抓到那一男一女。”领头混混淡淡道。
“没问题没问题!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干!”栗杰很果断地答道,点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
“那个小*婊*子既然这么不知羞耻,也是该整整了!栗雄这家伙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也同样是该死!就是那男人不知是这小*婊*子从那里勾引来的,我看哪……”他口中喋喋不休,眸中也同仇敌忾,大义凛然得,竟差些就让着领头混混以为他是自己人了!
有人传来了鄙视的眼神,有人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有人轻蔑,有人轻哼,却尽被他当作了空气,浑然不觉,好像他本来……早就想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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