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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舒适的高级会所里,香炉中的一炉泰国香烧烬了,陆忧起身又换上了一炉。当他回到自己刚才坐的地方时,发现齐云一双原本清澈的大眼睛,正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静静地望着他。

    他突然就觉得不能呼吸。耳边只听得齐云声音颤抖地说:

    “陆忧,你……你呀……”

    千言万语无从讲起,而他是懂得的。因为他也曾经历过这样许多这样的心情。无数个午夜梦回,想到齐云,想到这些事,都只觉得心事满腹,却完全不能诉诸言语。

    “你就一直给那位科长的母亲做护工?做了他这一单,难道就不再做别的生意了?可如果科长签了你的单之后你就消失,不就成了凉薄小人了么?”齐云埋怨道。

    陆忧一笑,温言说:“其实也没有多长时间。科长看到我在医院陪床后马上就对我表示:虽然感谢我的付出,但我这样总来做男护工也不是回事。后来他想了个折衷方案:让我陪他去劳务市场上选一个护工,再由我将护理要点及老太太的脾气等向新来的护工逐一传授,然后我带着那新护工几天,等新护工技术熟练时我就可以脱出身来。”

    “那老太太不是特难伺候么?”齐云奇道,“新找的护工不是还会被她骂走?”

    “我当时也有此担心,不过事情倒并不像想像中一样困难。我挑的护工上道挺快,可能因为我也是山里出来的孩子,本能地懂得分辨农村来来的打工者的个性;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大概是老太太那时对我的几乎可以说是无限的信任——其实前面的护工其实也不全是差的,只不过老太太先入为主的产生了抵触心理,而我用我的耐心磨灭了她的抵触之心,这样她跟以后的护工就能比较容易的相处了。”

    “陆忧,你是个傻子……”齐云嘴里数落着陆忧,眼泪却不听话地坠下如雨。

    陆忧非常慢非常慢地伸出手,就像不忍碰触一个梦境、惟恐将它碰碎那样的慢。他把手伸到齐云的身边,以羽毛般轻柔的手势拭去齐云脸上滚滚而下的泪珠。

    齐云的泪水越流越急,陆忧轻轻地抽了桌上的抽纸,耐心地帮她擦拭着。一边缓缓地说:

    “后来……就是你那次回城……那一次,卓美是电话通知过我的,我也到了你们聚会的那个冰淇淋店……不过,还是没敢进去,守在店门口,站了几个小时……我那时只是奢望,能看一眼你离去的背影……没想到,你就出现了……后来,我们……我们……”

    齐云也想起了那次的相遇。想到了相遇之后,他俩之间爱意的爆发,如同天雷勾动了地火,想起了那一夜城中村小院里的星光,淡淡的犹如薄纱铺地,想起了万籁俱寂的夜里,远处有长而沉重的火车轰隆隆的通过铁轨,声音铿锵震憾,富有节奏,锐利难当——齐云的身体也是。虽然疼痛,可是却是那样的喜悦。“花儿”的歌调在她的脑海中来回穿响,时断时续,幽咽无比又喜悦无比。

    “场里的碌碡没有脐,想你一晚心悬起,

    黑了夜饭吃不及,我把馍馍手里提;

    镰刀割下柴着哩,远方来下人着哩,

    忙得我倒穿鞋着哩;心上想下疙瘩了……”

    陆忧的双手,轻轻把齐云的脸捧在掌心,她的脸如同一颗浮在海面上的明珠一般皎洁。齐云闭着眼睛,脑海里始终盘旋着花儿的调子,陆忧托起她的脸,轻轻地吻。齐云的身体由僵硬慢慢变得柔软,慢慢地,开始回应。

    最激动难捺的时候,陆忧却控制着自己,放慢节奏,一遍又一遍在齐云耳边说:

    “齐云,我是爱你的……我做梦也没想到我还有一天可以告诉你这句话:齐云,我是爱你的……”

    回答他的是齐云无法抑制的喘息声。齐云已经两年多未经人事,身体的青涩和无措几乎和懵懂的第一次没有区别,可是一碰到陆忧的身体,就像刹那之间,两人就严丝合缝地胶合在了一起。神秘幽咽的音乐自发地从她的喉头升起,非常轻非常轻,却有把空气撕裂的力量。

    陆忧在傲睨世间一切的巨大喜悦中终于攀至顶峰,他的梦也终于和昔日那个少年的他重合。对,不止是爱,而是——他要娶齐云。自从第一次他在城中村的简陋小屋里和齐云有了血肉相融的情爱之后,他就数次做梦梦见自己斩获了那个团购的大单,得了十多万元提成,然后他梦见他气冲斗牛地把那厚厚的一撂钱摆到齐云面前,他还梦见了齐云听见他求婚时乍惊乍喜的笑容,少女明媚的笑容犹如春天风里飞扬的花香。

    陆忧第一次读懂了“女人让男人成长”这句话。没有错,陆陆忧因为齐云而由里而外地成长了一遍,身体和精神都换了全新的。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不再是可以随波逐流的浮尘。在这个世界上,牵系他的除了远在老家的父母妹妹,还有了更重要更充实的内容,还有他的女人,无论他们分隔天涯海角,无论他们在做什么事,都在灵魂深处用柔情脉脉的目光相对视着。

    几天之后,齐云正在办公室里忙碌,突然手机响声大作。

    虽然明知这个办公室里根本没有别人,可她却仍心虚地向左右看了一眼,随后冲电话那边埋怨:

    “干嘛呀?人家正上班呢。”

    “小云,先把工作的事情放下,”陆忧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很是郑重其事,“现在就出来,我的车停在门口。”

    “可是……不行,我……”

    齐云不知说什么好。似乎是本能的,她仍抵触着和他之间的直接接触,尤其是他的车等在她的单位门口,更是大大的不合时宜。

    “别那么多可是了,”他的语气微微不耐,“快点!我带你去见齐叔叔。”

    齐云一个激灵,立即挺直了脊背。待想问得更清楚一点,陆忧在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齐云抓起皮包,一路疾跑下楼梯,在二楼拐弯的地方她绊了一下,脚踝处扭了,热辣辣地疼,她顾不上理会,使尽全身的力气跑到单位门口,钻进陆忧的车里,才终于直起腰,狠狠地喘上一大口气。

    陆忧的车七拐八绕的开出去很远,四周的景物逐渐显示出郊区的特征。远远的齐云看到外表森严肃穆的建筑,角落上依稀还有荷枪实弹的武警在值勤,齐云看了一眼,飞快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如果不看见,这一幕就不会烙在她的脑海。她凭感觉知道左侧的陆忧安静地开着车,开了不多久,停下来和人打过招呼,可能还经历了一番类似于登记之类的手续,然后继续驱车直入。

    终于听到陆忧给车辆熄火的声音,同时她的左脸上感到痒痒的,似乎有目光掠过,陆忧温和地说:

    “就是这里了,上去吧。”

    看守所并不像很多电影里描写的一样可怕,至少没像齐云想像中一样阴暗狭窄。监管区分为上下两层,所有的门禁均是高科技的指纹识别系统,估计是为了防止越狱,二楼的巡查走廊上始终有来回走动的民警,也监管着看守所的安全。

    齐云一路走来,看见了医疗室、图书室、心理咨询室甚至健身室,虽然不像条件多优越的样子,但至少墙壁雪白,走廊和室内都很整洁。齐云还看见了一面有文件展示功能的小黑板,上面贴着一些通知,还有在押人员创作的诗歌,齐云尤为留意的是上面贴着看守所在押人员一日三餐的餐单,虽然单调了些,早餐往往是重复的粥和咸菜,可是午晚餐还都有两个蔬菜类,一周还吃三次鱼或肉。

    齐云看到这些,揪得紧紧的心逐渐有些平复。这时那位带路的民警已将陆忧和她带到楼梯尽头一间没有门牌的房间门口,说了句:

    “就在这里见,30分钟时间。”

    陆忧客气地道谢,民警脸容平静,既不见对陆忧客气的回应,也不见冷峻,只是如同一架精密机器样帮他们打开门,让他们走进去,再带上门。

    室内的长凳前影影绰绰地坐着一个人。齐云走进去却不敢抬头,紧张得头皮发麻,手脚全都不会动唤了,末了还是父亲柔声唤:“云云”,齐云才抬起头来,眼前却一片模糊,等成串的眼泪都从颊边纷纷坠下,齐云才看清父亲的轮廓。

    这是母亲出事后齐云第一次看到父亲。父亲的脸清瘦多了,显露出疲态,眼眶深陷下去,嘴边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如同刀刻,连人中也有一条明显的纵线,短短的半年,父亲竟像老了有二十岁,曾经齐云开玩笑说他帅得“倾倒众生”的一张脸,竟然变成了这样。

    齐云心如刀绞,痛得缩起身子,弓身蜷在父亲的膝上。父亲一下一下抚摸着齐云的头发,还像她小时候一样,手势温柔而妥贴。

    等齐云终于不哭了,她抬起头,坐在父亲对面的长椅上,有些狼狈却决然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父亲轻轻说:“云云,事到如今,也不多说……总之是爸爸对起你妈妈,对不起你。”

    齐云想到妈妈,心头又是狠狠地一揪,可是再深的痛,于此时亦已无声。她不发一言,定定地看着父亲,问:

    “爸,你的事情到底怎么样?”

    父亲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和煦地看着她,目光中除了内疚,还有一种尽力掩藏却又无法掩藏的贪婪的渴求,仿佛错过了眼前的这一秒,齐云转瞬就会在阳光里融化,他终其一生,再也无法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儿。

    见父亲久久不答,齐云眉间忍不住凝住了焦急的神色,和齐云并排坐在一起的陆忧插了一句嘴:

    “齐叔叔,您在这里受苦了,不过一定要坚持住。您是无辜的,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找到证据,替您洗白冤屈。齐云的亲人……也就是我陆忧的亲人,您放心。”

    父亲翘起一边嘴角,像是微微一笑,

    “云云,爸爸还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

    齐云心头微微一惊,已经猜到父亲想说的是什么,正怔忡间,父亲已开了口,声音远远的、缓缓的,

    “当年……你和忧陆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云云,请你原谅一个父亲的自私,我对小陆……施加了不少压力,我愿意搓合他和何觅良,也是为了让他对你死心……我还曾以为,我是为你好。”

    齐云的心像被狠狠敲打了一下,一阵剧痛从脚底升到头顶,还伴着一阵左摇右摆的眩晕。不过她还是用力稳住了自己的身体,保持一个端坐着的姿态。语气涩涩地说:

    “爸,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眼下我……”

    陆忧把一只手压在齐云手背上,眼神却是向着父亲的:

    “眼下齐叔叔的事,我会负责想办法,小云,你放心。”

    他又轻轻对父亲说:

    “齐叔叔,您那时候不允许我和小云在一起,老实说我怨恨过您,可我也理解您。更何况这么多年来,你明里暗里对我的培养、照顾与提携,已经足够让我对您感恩……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以前对您说过的,我一辈子都……我一辈子都只爱小云一个人——这句话,现在再让我说一遍,也还是如此。”

    父亲爽朗地笑了一声,

    “好!好!我相信你陆忧!只可惜我当年未带眼识人,让你们彼此错过……不管怎么说,陆忧,云云我就交给你了。”

    父亲低下头,黯然道:“你就……把她当妹妹待吧,不管你将来你们是否能缔结婚姻,你都……帮我照顾她。”

    陆忧严肃地点点头:“叔叔,你放心,齐云这一辈子都是我至亲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

    父亲终是释然地一笑,直起了腰身:

    “我做过错事,该遭报应,遭多大的报应,都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我的一生,已经完了……只要你们年轻人以后的路好走,能好好走下去,我的心愿已足。”

    父亲站起身来送客,“陆忧,你带云云走吧,30分钟也差不多了。”

    齐云拽住了父亲的胳膊,哭着不忍离去:

    “爸爸,他们说你……可是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子的……你不会!”

    她突然放声大哭,卸下了全部武装,又变回父亲怀里爱娇的小女儿。不想知道世事的艰辛,凡是自己不想要的就拼命推拒,渴望父亲还像小时候一样,能告诉她不想要的一切,都不存在。

    父亲伸出双臂,仿佛是想把她齐云在怀里好好宽慰,却在将要拥她入怀的一刹那将她推到陆忧身边,陆忧赶忙伸手扶住了她。

    “云云,爸爸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不配做别人的父亲”

    哭得混沌的齐云,听到父亲无奈而苍老的声音,低低在耳边响起,“我和你……阿姨,生的那个儿子……”

    齐云猛地抽搐了一下,顿住了哭声。父亲还有一个孩子!这个她早已心知肚明的客观事实第一次从父亲嘴里说出来,带来的震动是逼使她不得不重新审视父亲——也许他就是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样?曾经有过多少甜美的回忆,多少温情脉脉的亲情,全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父亲的声音非常消沉,“云云,爸爸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我不期望你能原谅爸爸,可你的小弟弟,还有他的妈妈,他们……也都是可怜人。”

    齐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低头缄默着。这时民警进屋来礼貌地通知他们会面时间已到。父亲长叹一声:“也好,去吧!”齐云还来不及做任何思索,就被陆忧带出了门外。

    齐云一路都很沉默,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回头。陆忧陪着她走出监管区,开车出看守所的大门口。

    车开了很久,窗两侧渐渐看见车水马龙,陆忧将车再次开到上回带齐云吃饭的那个会所,齐云一语不发,麻木地随他下车。陆忧一手拉着齐云的手,一手对着一辆骄傲的横在会所门口专用停车位上的白色R8挥了下手。

    从白色R8里钻出一个梳着背头的彪形大汉,长得虎背熊腰,脖子上挂着的一条金链就算没有半斤,至少也有三四两。他凑近了陆忧,低声笑问:

    “才回来啊?探望的还顺利?”

    陆忧眉关紧锁:“太瘦了!是不是吃得不好?”

    “那哪能啊?”说话间三人已经走进会所大堂,彪形大汉声音宏亮,旁若无人,可四周的服务员非但没有出声阻止,反而一个两个笑语盈盈地向他们问好。“陆总,绝对不能!”彪形大汉断然否定陆忧的判断:“甭说民警,就连那个监区的牢头狱霸兄弟都打好招呼了,那个狱霸,现在有好吃的宁肯自己不吃,也要孝敬给老爷子,顿顿都是鸡鸭鱼肉……”

    他手里把玩的车钥匙突地一滞,“怕是老爷子自个儿心事重,吃不下。”

    “唉,也是,”陆忧叹口气,“不管怎么说,多谢你了,邓哥。”

    陆忧拉过身边的齐云向邓哥介绍道:“这位是齐云,齐叔叔的独生女儿。”又对齐云说:“他是邓哥,我以前的上司,这个会所也是邓哥开的。”

    齐云扫了眼前的大汉一眼。这个就是邓哥?陆忧原来在4S店工作时那个不可一世的总监?她瑟缩了一下,本能地不喜欢这个人,然而邓哥的宏亮嗓门和紧紧握住她的粗悍双手却满载着不容推拒的热情,他摇着齐云的手大声笑道:

    “原来您就是齐小姐!哈哈,久仰大名,今天见着了,才知道名不虚传!”

    什么名不虚传?齐云偷空白了陆忧一眼,陆忧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齐云便对着邓哥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邓哥热情地说:“齐小姐,以后经常来玩!这儿是我开的,可其实也是陆总的产业,说起来就和咱们自家一样。”

    说话之间,邓哥将陆忧和齐云领进专为熟人和贵客预留的VIP包房。邓哥唤来服务员为他俩备好干鲜果盘和几样可口的小吃,随后识趣了告辞出去,并为他们带上了门。

    齐云坐在贵妃榻上,“陆忧,那个邓哥……”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陆忧完全明白齐云想说的是什么,“但在这个社会上,要想做事,这种人介于黑白两道之间的人也必不可少。有些你不方便去做、或者不屑做的事,就交给他们打理,他们能为你打理的利利索索,代价无非是花几个钱,还算是非常值得的买卖。”

    齐云心有不甘,却又想不出什么借口来反驳,只好不说话,低头沉默着玩着自己的手指。

    陆忧看着她温柔垂首的影子,不禁想起郭沫若的“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越看越爱,不由地走过去,把手搭上她的双肩。

    齐云有些扭捏,转着肩膀想甩开他的手,可是他又怎么放过她?历经千难万劫,她才又出现在他的面前,在离他只有一臂之遥的地方,他当然要紧紧地拥抱住她,再也不让她从他身边溜走。

    她很温顺,像只小羊羔似地伏在他的胸口,正两情缱绻间,她突然开口问:

    “你今天说我爸爸是冤屈的,他……是吗?”

    “肖厅长说是。”

    “肖厅长?”

    齐云大为诧异。这位姓肖的厅长只是曾见过一两面,听说原来是洪伯伯的同事,年轻时他和洪伯伯可谓是本省纪委机关的两位得力干将,两人的工作都做得有声有色,难分伯仲。不过据父亲说这位肖厅长为人颇有些蝇营狗苟之处,不如洪伯伯磊落刚正,因此一贯与他的来往也不多。既然这样,肖伯伯又怎么会对父亲的事情了如指掌?

    陆忧的嘴唇贴了过来,热情如火一样地封焊住了齐云的思想,齐云被他压倒在贵妃榻上,衣衫零乱、喘息连连之际,陆忧似乎是顺口喃喃了一句:

    “以后我们就在这里见面吧,这里没外人……让邓哥也给你弄辆车,你有驾照没有?没有就让他安排你去学一个……或者你打车也行,等会走之前提醒我把信用卡的副卡给你留下……”

    齐云忍耐着,动作却渐渐变得缓慢起来,陆忧还沉浸在爱欲的振奋欢欣中,对于齐云微弱的反应并没知觉,他一边吃力地解开着齐云的内衣纽扣,一边接着说,“你们单位我尽量还是少出现……我现在毕竟也算是个大忙人,为一个影视城的项目跑你们单位,一次两次还说的过去,如果长此以往,难保有的没的都被人说起闲话来……”

    齐云感到由喉头升起一股呛辣的讽刺,他终究还是怕人说闲话!他方才还在她的父亲面前海誓山盟,立下重愿,可实际呢?他陆忧如今非比往昔,是大忙人,省内省外知名的青年才俊,他的行踪只怕都会引起“狗仔队”的关注,然后把风言风语传到他那个出身高贵的妻子那里去。

    她呢?现在她只是个倚靠他、受他保护的弱势女子。难怪连她自己的父亲也说,让陆忧就把她当妹妹待吧,不管她以后能不能和他缔结姻缘,也请陆忧帮忙照顾她。

    齐云隐约感到一股寒入骨髓的凉意,这凉意使得她刚才被陆忧撩拨起爱欲的温热身体也跟着冰冷和僵硬起来,无比强烈的愤怒直接贯穿了她的脑门,她怎么就沦落到必须要人保护的境地了?而且她还低贱到需要自己的肉体来换取保护?!

    不,她宁死也不。

    她吃力地推搡着压在她身上的陆忧,后者终于从四大皆空的痴迷沉醉中清醒,惊讶地问:“小云,你怎么了?”

    齐云的眼泪忍不住滚滚流下,“陆忧,我算你的什么人?”

    “什么是什么人?”他犹自懵懂不解。

    “不明白吗?”她讥讽地一笑,“我算你的什么?情妇?**?小三?外室?”

    陆忧这才明白过来。听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名词,想笑又不敢笑,又觉得无限辛酸。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把她揉进自己怀抱里。

    她使劲推他,可是怎么也推不开,他把她压在自己的胸膛上,轻轻问她,“你听到我的心跳了吗?”

    齐云渐渐安静下来,耳廓贴在陆忧左边的胸口,那儿真的有一颗心,年轻、强健、有力,咚咚的跳动着,那规律明确的声音使她的情绪莫名的安静。

    她静静地听着,陆忧的声音穿透胸腔,仿佛是从天空的云层之顶传来:

    “小云,我现在家里的情况,你都知道。我这颗心是你的,只属于你,我说过要你等我三年,我现在正在努力去做到。”

    陆忧的语声平静,却异常地坚定。齐云静静地闭上眼睛,一片黑暗的潮水将她淹没。每个人都在不断地被伤害,也都在不断地伤害着人,又怎么敢去埋怨命运弄人?她只得去贪恋能抓到手心里的第一次相聚,每一点真心,贪恋滚滚红尘中的一点迷乱的、短暂的慰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