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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自打你生在这个杨家,烙上这个名字开始,你的一生就将会一无所有,姥姥也注定不能一直陪着你,但你一个人却一定要记得保护你自己。”
“名字……?”
名字……
手腕上一阵滚烫把我的思绪从搭错线的脑海中拉了回来,转眼看向面前这堆燃烧着的黄纸,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陈述现在的局面。
这是银行,眼前这堆烧着的黄纸是柜台外面的人存的‘钱’。而现在这一大沓子钱,居然烧起来了!没错,它烧起来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现在脑袋里真的是一团浆糊,一切的起源怕是要从眼前这个客户说起了。
黄纸烧着前十分钟——
同往常一样,一到月底银行就总是门可罗雀,这个疯狂的十月也不例外。幻想着明天睁开眼睛就是十一月的我,就这样傻傻的坐在柜台里,准备一如既往的消磨掉这个月的最后一天。
一个上午都是那样百无聊赖,柜台里换班轮岗过后,同事们都躺在屏风后面的折叠床休息去了,于是十来平米的房间内就只剩下我一个人醒着。
整个房间被一个个玻璃窗密闭着,只能听到空调的‘呼呼’声。
中午银行的业务变少,整个银行的格外静了下来,些许困意阵阵涌上我的心头,我不禁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贪婪的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清脆的水滴声在我耳际边响了起来。
对,这只怕是一切万恶的开端,这个本来不应该听到的水滴声。
咕吱~咕噜~嗒~~哒~~嗒~~
声音不断凝聚落下,不禁让我从刚开始的毫不在意中转醒,我下意识的心里猛跳了一下,几乎出于本能的环顾四周寻找其这让我有点焦虑的水声来。
银行柜内的密封效果异常好,别说是水滴声了,只要对讲器不开,论是外面如何喧嚣,也很难传进来。
四周干净异常,除了没有消失的水滴声,整个柜内我都没有看到裸露在外的水迹。渐渐的我只觉得整个空间里有种不明的压抑感,仿佛让我有些窒息。那水声越来越清晰,像是拥有着某种魔力,固执的在密闭的空间里拼命的回响。
就像时钟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我胡乱的触碰着面前桌上的种种物件试图分散自己的高度紧张的注意力,一个不经意间的,我不小心碰翻了藏在电脑后面的‘特百惠’塑料水杯。
水滴声猛地被水杯中一阵激荡终止了那么一瞬,但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随之又开始伊始往复。
‘是杯盖上蒸汽凝结成的水滴在杯体里点滴落的声音’?
将倒在侧桌上温热的杯子拿到手中把玩着,我有些松了口气一般的放下来忐忑的心,看着眼前这个笨笨的杯子,我有些哭笑不得。水蒸气凝结,这显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也是太胆小了,竟被这声音唬得险些出了一身冷汗。
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的我回望了一眼隔间,心想着还好是休息的时间,如若不然,怕是一个下午都要被同事们笑话了。
只是根本没有结束,我转头打算丢开手中的杯子时,杯子里的水让我再无法将目光从它面前移开。
‘滴答、滴答’的水滴不断的从杯盖顶端落入杯中,仿佛隔着不可透视的塑料杯盖,整个杯子似一个无底深渊,有源源输送水滴不停地穿越落入杯中。我抱着和方才一样的侥幸心理,继续注视水杯,试图看破其中的伎俩,再次证明是自己吓唬自己。
只可惜时间点滴过去,而我的心越悬越高,最后我心中再次一颤,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般的将杯子扔了出去。
杯盖上的水滴在这不短的时间里,一滴一滴匀速的滴落,竟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
‘一定是幻觉!’
我‘哐当’一下的坐倒在自己的位置上,拼命的安抚有些慌张的思绪。
‘不就是个杯子吗?逆天还不是个杯子?’
我拍了拍胸口,压制着自己胡乱跳跃的心脏,起身又将滚落一旁的杯子捡了起来。再一看,哪里还有方才的水滴?
果然又是自己在吓自己了……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疑神疑鬼的真是有些脑残了。想到这里,我又一次看向隔间,想再确认自己的糗态没有被同事看到。只不过这次,我没有得到回应,因为原本在那边躺着休息的同事们,一个也看不到了。
‘嘭!’的一声,还没等我从人都哪里去了的疑惑中回过神来,柜台前玻璃挡板上便出现了一张紧贴着橱窗的脸,与玻璃挤压在一起的面孔高度扭曲着,两只手更是紧跟着拍打着橱窗,像极了溺毙前水中的挣扎。
这人疯了吧?是没吃药吗?!
偏偏是大家都不见了的时候,他冒了出来,简直就是‘见了鬼了’!
我慌张的打量着这个几乎想要把防弹玻璃拍碎的人,虽看不出年纪,我却可以通过自己的工作桌剧烈的震动感受到意外大的力气。
他身上是一件规格类同于民国初年的白大褂,稀稀落落的衣料上还能看到出仓促赶制的针脚,浑然倒是一件古董嘛!
棉线节节寸断,满是暗红色的胶漆和脓黄色的污渍;至于那张脸以及裸露在外的皮肤,此时正呈现出一种青灰色,他紧紧挤在玻璃上的脸已经揉成了一团烂泥,只剩下那对圆鼓鼓的眼珠正直直的对着我,灰白色的眼白翻动着不知道是想从我身上找些什么。
‘哗啦!’一声,我的手因为颤抖不小心打翻了一旁的印台,数十个印章一齐打翻在地,原本本不大的躁动在这个出奇安静的时候竟噪的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
我天旋地暗的慌了神,那人方才还只剩下眼白的瞳子竟旋出了一对充血的瞳孔,正为着刚才的噪声发着青光的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忙得捂住自己的嘴,试图将呼之欲出的尖叫声咽回去。这真的是人吗?那眼睛分明就是……‘怎么办?怎么办!’我忙低下头去假装翻看自己的传票,小心地用余光观察着他的动静。
还是赶紧打发他走为上,可这下我的喉咙竟说不出半个字。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掐住了喉咙,全身也跟着像是堕入了冰窖。
越来越冷,心里不住的颤抖着,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为什么会是红色的,为什么会感觉在那双眼睛里自己仿佛暴露在风雪之中。
这么逼真真的只是整人而已吗?你倒是说话啊?
扮的这么逼真,真的不是您的错,可是您这样跑出来吓人就是您的不是了。
我假装环顾的样子,又不由得目光向着他乱发中的颈项望去,那上面居然还勒着一根麻绳。这装扮,按照书上写的应该是前世作孽太深,在鬼界服役的鬼。
现在的节目不是都有五分钱的特效么,犯得着亲力亲为吗?
我强迫着自己认定眼前只是整人的套路,鼓起勇气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打算勇敢的面对眼前这惨不忍睹的状况。毕竟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整个大堂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若真的因为得罪了眼前的客户被投诉,那我这个季度的努力就白费了。
“先生?请问您需要办理什么业务呢?”
随着我的话音从钞槽传出,又顺着呼呼的风声灌入阵阵回响。那人的敲击声也猝的一下停了下来。
一片静的连空调风声都能听得清的悄然,让我不得不再次下意识思考自己是不是撞邪了,风箱的声音一阵聒噪,让我心中不由烦躁的猜测起来,难道这真的是鬼?
我摇了摇头,如今大千社会无奇不有,但是鬼这种四维度、五维度的科幻形象还是不会无聊到跑到银行这种地方来的,我一定是最近悬疑看多了,胡思乱想了。
‘呼啦、呼啦’一阵风从身后吹起一阵纸片翻动的声音。
‘等等,空调是什么时候开的?就算是空调,柜内密闭的空间里哪里来的风啊!风就算了,哪里来的纸啊!’顺着纸片的声音我看向它的发源地,再次傻了眼,钞槽上的一沓钱映入我的眼帘。
钞槽里的钱,随着风轻轻的翻动着它轻薄的身体,这可不是毛爷爷!是一沓黄纸铜钱啊!青天白日存黄纸,不得好死啊!
‘做得太过火了吧!’我猛地站起身来,脸色微微有些涨红。
就算是整人也要有个限度吧,这不是摆明了诅咒别人吗?
我不打算再与他对峙下去,心中只打算由他在这胡闹,埋头便将自己手中的东西归置整齐,转过身去企图往柜台内的隔间里躲一躲。
只是,就当我走入隔间的瞬间,监控上的屏幕却叫我吓了一跳。
监控上,我脚边的几张折叠床上同事们都还在熟睡;可现实里,依旧是这几张折叠床,可人却没有一个……
我惊慌的调动着监控的开关,想着只是机器故障导致的情景。可时间正常,所有的显示也正常,我甚至还看到其中一个同事迷糊起身喝水的情景。
那现在我又在哪里?莫非是与他们不同的世界?
书上说,这就好比鬼打墙,此时的我身体还在现实之中,灵魂却在人与鬼的夹缝里,我若是不达到挡住我的鬼的目的,他便不会放我走。
我僵硬的调转身体,走回柜台。埋头又将归置整齐的办公用品重新放回原处。若真的是鬼打墙,那眼下我不给眼前这个家伙办业务,我就出不去。看他的样子,应该也只是要存这些冥纸,或许存了一切便会变回原样了。
可这该怎么录入呢?汇率是多少呢?这铜钱在鬼界值多少钱呢!?
我吞了口唾沫,感觉这是这辈子遇到最大的难题一样。大口呼吸了好几次,总算把提在嗓子眼上的心脏咽回肚子里。
我心一横,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不就是存个钱嘛,我给他多存大不了自己在贴点钱进去就好了。’
就这样想着,我小心的将那一槽子的冥钱撸到柜台上来。
意外又一次发生了,手中的银镯不知道何时变得火红,一个不经意间镯边刮过冥钱的边角。只听嗖的一下,手镯与冥钱之间的火花将一大沓纸钱毫不留情的烧了起来。
望着这一大丛火苗,我的心咯噔一下掉在了地上。
‘完了……这下全完了……’我的整个世界都塌了,今天一定是我的世界末日!
一抖手,我吓得连滚带爬的倒在地上,死死地抓住手中滚烫的银镯,姥姥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之中。
不论自己是否一无所有,银镯都会保护自己。
回忆结束——
如果这句话不是迷信,那眼前这堆冥纸是对我的威胁?所以银镯点燃它来保护我?
‘啪啪!啪啪!轰!啪啪!’没有给我更多的时间,外面的鬼见冥钱被烧着,竟暴躁了起来,他一个劲的用他的脑袋撞着沉重的玻璃挡板,发出一阵阵沉闷且血肉模糊的声音,一大片的血渍在玻璃上涂抹开来,浓稠浑浊带着浓厚腐烂气味的黄浆。
我顾不得再多看一眼,立刻转过身去试图从隔间逃离银行。只是这次,原本空空如也的房间里,不知何时映现出一个个模糊的身影,一瘸一拐的向着我走来。
前有猛鬼后有追兵,这真的是我亲身经历过最惊悚的场面了。眼前一片青绿色的灵体妄图绊住我,我跌跌撞撞的躲闪着,用椅子挡住他们的抓挠,艰难的向着安全门的方向走去。
不想运气这一次居然半点没有庇佑我的意思,距离安全门还有几步的地方,我竟被折叠床狠狠地绊了一跤,还没等我立刻从疼痛中爬起来,面前一双折断耷拉在一起的长腿挡住了我的去路。
是一个被挖掉双眼的女人,双脚被从脚踝的关节撕裂,坑坑洼洼的血肉接缝中可以清晰的看到腐烂发白的骨骼,满是污渍泥垢的高跟鞋上溅起一滩又一滩从她脑壳中掉落的黄浆,几缕头发也不知何时沾上了些许,滴在我的脸上。
“啊……!”无视着那一阵恶心的腥臭,我嗦的一下蜷起身体往一旁的铁皮柜角落躲去。
尖叫过后,我似乎释放了些许的惊吓。这下到冷静了些许,周围都密布着青灰色的灵体,却唯独只有这个女人是实实在在的尸体,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莫非……借尸还魂?
若说银行与银行相连,那我现在必然是在鬼界的银行,眼前这个女人虽然被挖去双眼,却穿着类似于制服的衣服。她被砍掉双腿,敲烂脑袋到底是因为什么?
莫非这就是让我堕入这里的原因?她才是那个把我拖离现实世界的鬼?
‘咔、咔……’一顿一顿的高跟鞋脚步声从我身边的铁皮柜侧不断靠近,眼看着就要离开我躲藏的夹缝的时候。
‘啪嗒!’一声,一滩黄浆再次打在我的脚边,这女人正伸出她那两只弯折一百八十度的手掌朝我的脖子伸来。
“滚开!”好像破釜沉舟一般,我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冲向安全门,一个转身将自己牢牢地抵在门的另一边。
我大口喘息着,平抚着自己乱跳的心脏,设想着自己必然已经逃过一劫。没错,眼前的第二隔间是我异常熟悉的原样,没有灵体,更没有腐尸……只是……
脚下一阵粘软,浓稠的粘液沾着脚尖发出滋滋的声响,几双干枯的手骨从粘液中伸出来抓住我的脚,好像想把我同房里的那个女人一样撕裂。
我死死的抓住门把手,喊不出一声来,空荡荡的隔间异常安静,像是整个世界就剩下这些一般。我顾不得哭,只是痴往似的试图借力使一些劲反抗一下这些拖拽我的枯骨,可我的手却不争气的气力尽失。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拽入那一摊粘液之中的时候,‘嘭’的一声,第二道安全门被猛地撞开来,一个黑影从安全门的另一端外闯了进来,打断抓住我脚踝的枯骨,将我拽入一片光明的门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