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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都退下去,有什么问题,可以跟你们的胡老师商议,但若是还敢私自动手,做出伤害同学的事情,我一定从严处理,绝不留情。听明白了吗?”
他这话是说给夏侯浐和周琼听得。
但同时也是说给所有围观的学生听得。
夏侯浐和周琼即便再如何胆大包天,也不敢忤逆徐博文的意思,所以只能随大流,恭恭敬敬的回答说是。
然后徐博文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那个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老头拜道:“不知崔相大驾,有失远迎,望请见谅。”
众学生哗然,他们这才知道,那个其貌不扬,甚至有点暴发户嫌疑的老者,竟然是名满京城,威震塞外的崔知温。
崔知温很是不爽,他并没有因为徐博文的恭维而感觉到有任何一丝的喜悦。
他只是暗中咒骂徐博文是个老狐狸,知道自己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所以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自己行大礼。
无非就是为了保住他的那几个闹事的学生。
再看那边夏侯浐等人,早就因为听到了崔知温的名字而战战兢兢。
他们刚才甚至有人还想要对崔知温动手。
如果不是崔知温眼疾手快溜得快,说不定已经跟他们扭打起来了。
崔知温露出和煦的笑容,说道:“学士请起,素问正德学子品行兼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领教了。”
徐博文闻听此言,就算是刚才要起来,这会儿也得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他年纪很大了,比崔知温还要大了一旬。
这么虐待一个老头儿显然不是崔知温这样的人能干得出来的,所以他还是把徐博文服了起来。
随即介绍道:“这个臭小子叫陆巡,我今天主要是陪他来的。”
陆巡从刚才见事态平息就已经悄咪咪地起来了,他又不是真的受伤,不需要撒泼打滚,见好就收便是。
“你好。”他说。
徐博文还没见过这么简洁的打招呼的方式,连最基本的客套和路数都省略了。
不过倒是有点新颖,颇有趣味。
“你好。”他竟然学着陆巡回了一句。
陆巡见这小老头倒是有趣,想着要不要给他来几句英文,比如说小学初中问好的那一套。
想想还是算了,有点多余。
将围观的学生全部赶走,徐博文这才将崔知温和陆巡带到了藏书阁。
之所以一开始没有让书童将他们二人引来,徐博文做了解释:“刚才见了宫里来的公公,所以没能照虑周全,你别介意。”
私下没有外人,徐博文对崔知温也没了刚才那股子客气劲儿,反而变得亲近了不少。
“所为何事?”崔知温问。
“还能为何,当然是来年春天的省试。”
徐博文虽然已经不在中枢,但他当年的名气实在太大,目前在三省六部,包括国子监还有很多徐博文的学生。
对于一个尊师重道的国家来说,徐博文这样的国学大家,在文化领域几乎有着不输给皇帝似的地位和人气。
崔知温说:“该不会是想启用你做主考官吧。”
徐博文笑了起来,露出他已经差不多快掉干净的牙齿,“你还别说,很有可能。”
“恕我直言,你若是还想颐养天年,就别趟这趟浑水。”
“怎么了?”
“眼下长安不太平,高宗的身体又弱,往年春试结果又都差强人意,我是担心你一个没弄好,晚节不保。”
徐博文笑道:“算你还有点良心,听说你最近查办了裴奎福的府邸,吏部的那几个小孩对你可是怨声载道,说你摆明了就是针对他们。”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理也罢。”
徐博文倒是了解这个后生晚辈的脾气,他悠悠说道:“二圣要惩治士族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些年陛下之所以这么重视科举,不就是为了能招揽更多寒门子弟的人才去中央吗。”
他让书童给开了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并对跟在后面的陆巡报以微笑。
“可那有那么容易,”他说着,指了指二楼的某处,“那里就是一些东汉末年,三国纷争时候的古籍,你自行去看吧。”
“好,谢谢。”
陆巡正愁不知道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来远离两个老头子的话题呢。
这俩人人都是不错的,就是说话聊天磨磨唧唧的,十分让人着急。
他可受不了。
所以他说了声谢谢就腾腾腾地跑二楼去了。
徐博文好奇地看着陆巡上楼的身影,说道:“这就是你的私生子吗?”
崔知温面露愠色,“你胡说什么呢!都说了,是意外认识的朋友。”
“他说话非常有趣。”
“何止啊,他还是算计人心的一把好手,你知道的裴奎福的案子,就是他让我代替狄仁杰成了世家的挡箭牌;还有前段时间越王那个小儿子的事,也是他解决的。”
徐博文听罢更是惊奇,“次子是何出身?”
“大慈恩寺的和尚还俗来的。”
……
崔知温知道这老东西不信,他一开始也不信,可是派人调查过的,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他自幼就在大慈恩寺生活,一直就在干着打杂之类的苦力活,直到后来遇到了狄仁杰,他好像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成了现在这个飞扬跋扈的样子。”
“他飞扬跋扈吗?我没觉得。”
“你别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他挖苦人来拿真的是刀刀见血,我就不止一次差点被他气死。”崔知温说着说着,不自觉地就笑了起来。
徐博文说道:“为什么是气死,你明明在笑。”
崔知温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急忙用手捏了捏下巴。
“说正事,你那几个徒弟是怎么回事?在书院里面惹事,我可是从没见过的。”
徐博文说:“还能怎么回事,书院要吃饭,光是靠收那些没什么钱的,家里原本就揭不开锅的穷学生不赚钱的。这也是无奈之举,有了他们,才有了学院继续经办下去的资本。”
崔知温说:“我不是说过了么,你需要钱的话可以跟我要。”
“你不行,正德建立之初我就已经说好了的,书院欢迎朝廷官员做客,但是绝不接纳官员的金钱,这是原则问题。”
“小题大做。”
“那我问你,我今天收了你的钱,他日你若是想要让我帮忙推荐一个学生入朝做官,我是帮是不帮?”
“我还需要你来帮忙?我若是想办,自己就办了!”
“好,那我问你,你可以做到,那别人呢?那些富绅,那些地主们呢?他们如果知道我是可以收钱的,他们日后找我帮忙,我怎么办?”
崔知温叹息道:“确实如此。”
“所以赞助的事休要再提,我觉得现在这个样子也很好,学院也需要这样的人活络气氛。”
“你还真是乐观啊。”
又是个苦中作乐的人啊。
崔知温感慨不已。
“哈哈哈,喝茶喝茶。”徐博文好似真的将崔知温的话当成是一种夸奖,笑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