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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一会儿，大家都准备走了。</p>
但走之前，瑞瑞作为这次饭局的组织者，表示有话要讲。</p>
瑞瑞起身，端着范，摸出口袋里皱巴巴的小纸条，开口道——</p>
“这次大家能来，我真的很感动，我们的情谊还在，再过不久，我们就各在一方，再难相见。我怀念这段有你们的日子，我珍惜即将逝去的青春，朋友们，让我们来年再见，永生难忘！”</p>
在座的几位越听越不是滋味，不就放个假，过个年吗，搞得像追悼会一样。不给面子的相继离去。</p>
要说的话，是蓝柯先动的手，在整场饭局仙得要死不言不语的蓝柯，领着沈乔率先走了出去，毫不给面，好在沈乔走的时候留下一句，“瑞兄，来年再见！”</p>
瑞瑞这才开心地回了句，“沈兄弟慢走啊~柯爷慢走！”</p>
然后大家就都走了。</p>
蓝柯领着沈乔往外走的时候，沈乔已经是微微醉的状态了，就是那种蓝柯说“你醉了”，沈乔回“我知道我醉了”，尚且还有点理智的醉。</p>
柯爷出门在外的，有专车接送，本想着顺便捎带上沈乔，可人还没塞进车里呢，就被扯着吼，“资产阶级的，坐什么车，跟乔哥走两步，走两步。”</p>
作势还拉着蓝柯往人行道上走。</p>
好在蓝柯脾气好，轻声说，“现在晚了，走回去不安全，我们坐车。”</p>
沈乔不依，皱着个脸蛋，扯着蓝柯的袖口，“走两步，走！两！步！”。</p>
声音特别大。</p>
蓝柯没辙了，陪着沈乔走两步。</p>
沈乔雄赳赳气昂昂地扯着蓝柯走上人行道，但左拐一步右拐一步，歪来歪去的，最后还是蓝柯给拎过去的。</p>
踩在人行道地砖上的那一刻，沈乔就老实了，拉着蓝柯有模有样地走了好长一段路。</p>
两个少年郎，一黑一白的羽绒服。沈乔的小身板悉数裹在黑色羽绒服下，后领的大帽子戴起来只露出一张红红的漂亮脸蛋，两只手环抱住身旁蓝柯的一只手，眼睛闪着晶亮亮的光，盯着前方的路，这时倒看不出来到底醉了没。</p>
一身白的蓝柯清朗舒俊，高出沈乔一截，低头看不见熟悉的发旋了，盯着沈乔黑帽子边边的毛好久，又伸出手轻轻摸了摸。</p>
半饷才吐出一句，“啧”。</p>
很轻的一声，不知道说给谁听。</p>
两人走啊走，街灯长明，人烟渐至，沈乔抱着蓝柯的手不放，整个人往蓝柯身上拱，大概是太冷了，夜风呼呼地拍在脸上，不一会，蓝柯左手就夹了一个小脸蛋，长得帅气的小脸蛋。</p>
眼看着路越走越偏，离家的方向越来越远。</p>
沈乔大概也意识到了，突地抱着头蹲到地上，呜呜地哭。</p>
蓝柯耐着性子，“哭什么？”</p>
沈乔淌出几滴泪，“我的大房子不在了，外婆给我的大房子，我家跑了！它不要我了！”</p>
蓝柯可以确定沈乔醉了，“大房子还在，没跑，我带你回家？”</p>
沈乔还在那哭，“嗯...嗯嗯...哇...我大房子跑了，不要我了。”</p>
看来是没听进去。</p>
小同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嘴里呜呜呀呀地念着房子跑了，整个脸埋在帽子下，在小小的街角蹲成一个可疑的黑团子。</p>
蓝柯有些头疼，俯身想把地上的黑团子拉起来。</p>
黑团子很倔强，拼命抵抗，死活不起。</p>
蓝柯也很生气，直接一把捞起了黑团子，抱了起来。</p>
被抱住的黑团子坚决不从，忽地又亮出一张哭兮兮的脸。眼睛闪着水蒙蒙的光，小巧的鼻子一皱一皱，鼻头都是红的，小嘴巴撇着，时不时溢出委屈的哭声。</p>
黑团子可怜巴巴地说，“蓝柯，我疼。”</p>
不等蓝柯回答，自己就接着道，“好疼好疼，柯爷，我疼。”</p>
蓝柯抱着的黑团子作势要下来，张牙舞爪的扭着，蓝柯抬手稳住，把黑团子摁住在怀里，无奈道，“哪里疼？”</p>
黑团子又不说话了，一个劲的哭。</p>
蓝柯又问：“哪里疼，嗯？”</p>
黑团子哼哼唧唧地，“兔子疼。兔子疼。”</p>
“肚子疼？”蓝柯不确定地说，“吃多了撑的。”</p>
黑团子蹬蹬腿，又不乐意了。</p>
蓝柯真的觉得醉了的小同桌可不好管。</p>
抱住黑团子的手没松，迈着大长腿往回家的路走。</p>
好不容易到了家，沈乔又开始闹了。</p>
蹭蹭蹭地翻身，给蓝柯来了一记锁喉。特别认真地说，“柯爷，我真疼。”，大有你不信你就死给我看的架势。</p>
蓝柯的眼角狠狠一跳，看着眼前的小醉鬼，发誓以后再也不让她碰酒。</p>
还是软了语气，“我知道，肚子疼，多喝开水。”</p>
沈乔锁喉的手还没松开，细声细气的说，“柯爷，我姨妈来看我了，嗝，要喝红糖水，红糖水啊。”</p>
语气倒是恹恹的，像是真的疼坏了。</p>
只是沈乔话音一落，蓝柯就愣直了身子，眼底的黑沉了又沉。</p>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抱着的小醉鬼，是女生？</p>
是女生。</p>
住在隔壁，外婆家的大房子，乔乔，女生。好像一切都串起来了，那个住进心底的小姑娘，就是眼前的小醉鬼，沈乔，是什么时候换的名字呢。早应该想到，这个小姑娘啊，和小时候一样皮兮兮的，怎么没认出来呢。</p>
但为什么沈乔也没把他认出来了，忘了吗？也不是没可能，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忘记了那个出现在某一个夏天的小男孩。也说得通。</p>
天黑黝黝的，墨色浓稠，家门口的路灯撑起一片单调的炽白，蓝柯抱着手中的黑团子站在了一片明亮中，黑团子现在很乖，没有再闹，松开了锁喉的手，小脑袋趴在蓝柯肩上，眸子微微下阖，浅浅的呼吸。睡着了。</p>
蓝柯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并拢掩住唇，低低地笑了出来。</p>
酥酥浅浅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格外惑人。</p>
半梦半醒间，趴在肩头的沈乔又抬起来脑袋，扬着一张醉醺醺的小脸，说——</p>
“你，笑起来，真好听。”</p>
轻声的一句话，叩响了曾经的记忆。在很久很久之前，眼前这个小姑娘也是这么说的，她说，“你笑起来真好听”。</p>
在盛夏时节，在那个以为抓住了蝉就抓住整个夏天的年纪。</p>
那一年，沈乔还不是沈乔，是安若乔，她4岁，他5岁。</p>
幼儿园总是欢闹的，有小孩的地方会多出许多欢声笑语。盛夏里园里的花开得极好，门口的老梧桐一树的绿。</p>
蓝柯转来这个幼儿园的第一天，看到的，就是在门口梧桐下玩泥巴的沈乔。</p>
小姑娘白嫩嫩地，扎了个漂亮的小辫，穿着白色的小裙，红色的皮鞋擦得铮亮。看着像个小公主似的，偏偏两手在泥巴里和来和去的，不嫌脏，面上的表情神采飞扬。</p>
蓝柯站着看了好一会，那小姑娘，忽地抬起头，看向蓝柯。</p>
很漂亮的一双眸子，亮晶晶地，带着笑，是真的好看。</p>
她笑，他也跟着笑，浅浅低低的小奶音响了好久。</p>
小姑娘带笑的星眸又眯了起来，她站在老梧桐的大块阴影下，太阳很大，会有小块小块的阳光洒下来，她就站在那，收敛了沾泥的小手</p>
说——</p>
“你笑起来真好听。”</p>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初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