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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镇是沙州一个不起眼的小镇，镇上只却还算起眼，因为镇上居然有一间小小的青楼。一般小镇是没有的，但偏偏青山镇却开了一家只有县城才有的青楼，绿蕉楼在小镇已经有三十余年了，比起当年最繁华之时，已经相当的破旧，甚至都没有修葺。</p>
以前还算是小镇的一景，现在却沦落成了下等的窖子，因着小镇都是些乡野村民，所以生意还不错。</p>
人来人往的小镇上，一阵隆隆的车声响起。</p>
只见一个马队停在小镇上看着门面最好的一间酒楼门前。</p>
小二看到这群人个个身材高大，穿着也得体，连忙笑着迎上去：“几位大爷，不知是住宿还是打尖？”</p>
龙孝笑了笑：“住宿，给我们五个房间。”</p>
他出门带了二十人，现在有十人待在前面不远的县城随时调动，而他即另带十人到小镇探查。</p>
小二引着他们进酒楼，点菜后，龙孝才道：“小二，听说你们镇上有楼，不知在哪？”</p>
小二一怔，接着嘿嘿一笑：“出门往东直走五十丈，左拐就是了。不过，爷们一瞧就知是城里人，咱们小镇上的青楼都是些劣货，是给那些乡野鳏夫闲耍之地，哪入得了爷们的眼。”</p>
龙孝一惊，他知道现在要查的是镇西侯的姨娘，竟然是出自这种楼吗？想着，他一阵阵的唏嘘。</p>
他身后一个金鳞卫道：“我怎么听说里面美人多，哈哈哈。”</p>
小二呵呵笑着：“唉，十几年前还好，但这些年没落了。反正我劝几位爷还是走远点，到县城吧。”</p>
龙孝只笑了笑：“快给我们端酒来。”</p>
小二这才躬身离开。</p>
不一会儿，就上了酒菜，大吃一顿之后，龙孝便带着两人出门，按着小二的说法，很快就找到了绿蕉楼。</p>
只见那是一楼屹立在街道上的一座普通的两层小楼，已经破败不堪了。</p>
大白天的，居然还开门做生意。</p>
一旁的金鳞卫道：“大白天的，竟然开门迎客，真是奇了。”</p>
龙孝笑：“你阅历浅，自然不知道。小镇人少，到了晚上更是门可罗雀。也只能大白天做生意。哼，走吧。”</p>
说着，龙孝领着二人走进来。立刻就有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冲出来，双眼放光把他们团团围着。</p>
“哎呦，客官想找谁呀？找我是不是？”好几个半老徐娘，不住地用手帕甩到他们脸上。</p>
只因三人一看就不是乡镇穷汉，长得又高大又干净，穿得体体面面的，她们常年跟那些又穷又脏的乡村穷汉打交道，极少遇到这样的，自然个个争着前来。</p>
龙孝三人被吓得半死。</p>
他们来自京城，就算不是达官贵人也是小有钱财，平时就算真的去青楼，也些眉清目秀的年轻姑娘招待他们。</p>
哪里受得了这一群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p>
“滚开滚开。”那两名年轻金鳞卫更是吓得叫出声来。</p>
“我们找你们的妈妈。”龙孝冷冷道。</p>
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把钱来，往地下一扔。那些半老徐娘就全都尖叫一声扑在地上，拼命的捡钱。</p>
“哟哟哟，三位大爷瞧这气度就不是一般人，定是从城府过来的。”一个笑声响起。</p>
龙孝三人抬头，只见一个又高又胖的女人，从掉漆的楼梯一步步地慢走下来。同样浓妆艳抹，却一身绸缎桃红色的对襟襦裙，头上左侧一支金步摇，左侧一朵大红花，一看就知是这楼里的老鸨。</p>
“不过我们楼里的姑娘也不差，不知三位看上哪一个。”那老鸨笑着说。</p>
龙孝三人嘴角抽了抽，就眼前这些货色，他哪有脸面说这楼里的姑娘不差，而且……这已经不是姑娘了吧？</p>
龙孝干脆说：“那就妈妈吧。”</p>
老鸨怔了一下，立刻笑着说：“原来大爷喜欢我呀，当然可以。”</p>
绿蕉楼的生意每况愈下，只要有一个客人，别说看上她，就算是看上了天上的仙女，她也想拉下来弄给他。</p>
那些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一阵阵失望，一个说：“三人都妈妈一个侍候也不是事啊，我们还有人，几位大爷再挑两人呗。”</p>
“对对对，再挑两人。”老鸨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真的来玩的，定有别的事儿。现在他们现在有求于她，所以拼命塞人给他们好赚钱。</p>
龙孝脸上黑了黑，回身对身后二人说，“你们一人挑一个，去吧！”</p>
那二人脸色一变，却不敢抗命：“是……”声音颤抖。</p>
周围那群半老徐娘连忙尖叫着朝二人扑过去。</p>
龙孝都不忍再看了，听着下属们的呼救声，转身对老鸨说：“妈妈请吧！”</p>
“好好好！”老鸨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大爷可叫我春妈妈。”</p>
二一起上楼，三妈妈挑了一个天字一号房，进去后，春妈妈让这里的小丫头上了酒菜。</p>
龙孝这才说：“春妈妈，我们是从沙洲城府过来的，为的是寻人。”</p>
春妈妈甩着手中的帕子哎唷一声：“哈哈哈，大爷真是好玩，谁到咱们楼里不是寻人的。”</p>
龙孝脸上一沉：“妈妈，我在跟你说正经话。”</p>
春妈妈干咳一声：“呵呵，开个玩笑而已，用得着这么认真吗？好吧，大爷请说！你要找谁？不过，能进咱们楼里的人都不干不净，你确定在我们楼里吗？”</p>
“如果这是绿蕉楼的话，那就没错。”龙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们要找一个姑娘，不过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p>
“二十多年前？”春妈妈皱起了眉头，接着就笑了：“那至少现在也三四十岁了，下面那些姑娘倒是好些是这个岁楼的，你下去挑挑，有没有你要找的。”</p>
龙孝却摇了摇头：“是二十多年前被卖进绿蕉楼，最后被客人赎走，现在人已经死了。现在，我们只想确定是不是她。”</p>
春妈妈被说的都有些糊涂了：“二十多年前我还不是这里的老鸨，况且，楼里卖进卖出的姑娘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谁记得谁呀？”</p>
龙孝脸色一变，急道：“那以前的老鸨呢？你是什么时候买绿蕉楼的？”</p>
春妈妈眉头挑了一挑：“以前的鸨儿已经死了。”</p>
龙孝的脸色更难看了，拳头紧握。</p>
“不过……”春妈妈哼了一声，“二十多年前我也在这个楼里。”</p>
龙孝一喜：“真的？”</p>
“是啊！”春妈妈点头，“十年前，上一个鸨儿老了，要把楼子卖掉，我没有姐妹们那样的好姿色，走不到别处。所以干脆就花毕生积蓄买下这个破楼，继续经营下去！哪里想到，近年县城里新开了家青楼，咱们的生意每况愈下，现在……也不过混口饭吃而已。”</p>
龙孝听着一阵激动，眼前这个妈妈是这楼子上来的，那很可能见过那个云姨娘。</p>
龙孝从袖里拿出那副画来，缓缓打开：“你看看，这人你认不认得？”</p>
春妈妈一愣，抬头望过去，接着就惊了，双眼瞪得大大的：“这不是那个……呃……叫什么来着？”</p>
春妈妈的反应，让龙孝很是欣喜，虽然说不出名字来，但显然春妈妈认得画中人。</p>
龙孝道：“她叫落云。”</p>
“落云？”春妈妈一惊，认真的看着那幅画，接着点了点头：“对，落云！她就叫落云！是这个名字没错！”</p>
龙孝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自己运气不错，眼前的老鸨刚好认得。</p>
春妈妈轻皱着眉：“当初我们的楼子也算热闹，但跟县城还有城府的楼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直到这个落云姑娘被卖进来。就是这张脸，这份美貌，把我们整个楼子的层次推高了好几个档次，她一进楼就成了咱们绿蕉楼的花魁，不但长得漂亮，还会弹琴写字，就连城里的年轻公子都过来瞧她。绿蕉楼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后来她却被一个路过的将军给买走了。自从她走了后，楼子慢慢就不热闹了，最后变成眼前这副模样。”</p>
龙孝双眼闪过兴奋的光，都对上了！那个云姨娘就是给褚伯爷给买走的，褚伯爷当时不就是将军吗？</p>
不过此事还须确认一下：“你怎么知道那个买走她的人是将军？”</p>
春妈妈冷哼一声：“那时，他们好几个陌生的大老粗一起到楼里喝酒，我也在他们跟前侍候着。最后他们买走了我们的花魁，所以才对他们的记忆特别深刻。当时我们上去陪酒的时，就听着他们一个个的喊那个贵人为将军，至于是哪里的将军，我就不知晓了。”</p>
“你认真看这幅画，是不是确定就是她？”龙孝又说。</p>
春妈妈柳眉挑起来：“虽然过去二十年了，但这种过目难忘的美人，我怎能忘记，就算是有些模糊了，但还是有些印象的，就是她不错。”</p>
龙孝说：“那你可记得，谁把她卖进楼里的？”</p>
春妈妈瞪大双眼：“大爷，你这是在为难人，我哪里记得这么多。”</p>
龙孝双眼微闪，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个女人进楼就成了花魁，而且还把这个绿蕉楼从平凡推上了辉煌，最后因为她的离去，又渐渐堕落成眼前这副模样。</p>
这样一个对绿蕉楼有着特殊意义的女人，春妈妈怎可能忘记？</p>
龙孝也是个会来事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狠狠的拍在桌子上。</p>
春妈妈见银票上写的正是五十两，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不知多少年了，这样大额的银票没出现过在她面前。</p>
“呵呵，大爷你追问了我几句，我好像也有些印象了。”春妈妈笑着坐下来，“好像是……一个村野汉子。”</p>
“村野汉子？”龙孝却皱起了眉头，他以为会是一些人贩子之类的。</p>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的吧……”春妈妈说，“因为落云姑娘长得太漂亮了，咱们心里对她少不免的嫉妒，忍不住打听她怎么来的，后来才知道是什么村子的一个村野汉子把她卖进来的。”</p>
“哪个山野汉子？”龙孝急道。</p>
“唉，这个吧……”不想春妈妈又深深地皱起了眉头。</p>
龙孝的脸有些黑了，他不想跟她再争辩，立刻又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张银票，狠狠的拍在桌子上：“你快说吧！”</p>
春妈妈满脸都堆满笑，把银票收起来才道：“这次我是真的想不起，这么多年了，谁记得这种事情呀？呵呵呵。”</p>
龙孝差点背过气去，看着春妈妈端进袖子的银票，恨不得上前抢回去，但自己一个男人大丈夫去抢一个女人的银票，实在没脸，所以只能生生的吞下这个哑巴亏。</p>
幸好春妈妈也算是个有良心的，她眼睛一转：“不过，跟我一样留在此处的老人还有两三个，说不定她们知道。对了，告诉我她是哪个乡野村汉卖进来的，就是翠娘！”</p>
“谁是东草？”龙孝急道。</p>
“就在下面。”春妈妈说着站了起来，走出房间，在走廊上往下面大堂看：“翠娘！”</p>
只见下面大堂里，一群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正围着另外两名金鳞卫在给他们灌酒。</p>
其中一名年近四十的圆脸女子抬起头来：“哎。”</p>
“你上来。”春妈妈道。</p>
“有钱挣啊，妈妈？”翠娘嘿嘿笑着。</p>
“是，你快上来。”</p>
天字一号房里的龙孝听到“有钱挣”三个字，眼皮跳了跳，觉得自己在这里简直是被她们按着放血。但是，眼前已经算胜利了，算起来也没有花多少钱。毕竟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p>
不一会儿，春妈妈就拉着翠娘进来。</p>
“给大爷请安。”翠娘嘿嘿笑着。</p>
龙孝看着翠娘这一脸的粉，却拿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翠娘一看足有五分银子，便激动地上前，接着银子。</p>
春妈妈道：“这位大爷过来打听人，你可还记得二十多年前的那个落云。”</p>
“什么落云？”翠娘一时却想不起来。</p>
“还能是哪来，就是咱们绿蕉最红的时候那个花魁。”春妈妈。</p>
“啊……我想起了。”翠娘点头，“不是被买走了吗？如何，今天突然说起她来。”</p>
“你可记得当时是谁把她卖过来的。”春妈妈道，“当时咱们一起议论她，就是你说是哪个村汉卖来的。”</p>
翠娘一怔，接着呵呵两声：“是了，有这样一个死鬼。以前天天来楼子都找我，突然一天他不买笑，倒卖了个姑娘进来。”</p>
“那是谁。”龙孝急道。</p>
不想，翠娘却是薰得的帕子一甩：“我忘了。”</p>
龙孝眼前一黑：“忘了？怎么会忘了？”</p>
翠娘瞪了他一眼：“你这话什么意思？咱们迎来送往二十多年了，怎么可能记得哪个跟哪个的？我就记得二十多年前，那个花魁进楼子，是当时一个恩客卖进来的。”</p>
龙孝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家青楼天天迎来送来，镇子虽小，但周围十里八乡的男人都来这里买笑，这样一算来，流动人口不知有多少！</p>
况且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那就更难查了。</p>
“对了，牛……美人！牛美人！”翠娘突然惊道，“春姐，还记得她刚卖入楼时，我们取笑过她吗？咱们暗地里叫她牛美人！”</p>
春妈妈道：“有吗？不记得了。”</p>
“这是什么？”龙孝道，不论什么，线索能多点便多点。</p>
翠娘道：“当时她入楼，把臭男人们都迷住了。咱们心里过不去，自然说她坏话，我便暗地里骂她牛美人。因为卖她的那个汉子以前总炫耀自己家有牛！她又是他卖的，咱们便讥讽她是牛美人。”</p>
“所以，那个卖她的是那人家里有牛？”龙孝。</p>
“是。”翠娘道。</p>
龙孝心喜，知道那个男人是干什么的，那就更好找了。可知道牛可贵重了，在农村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p>
“姓什么的？”龙孝说。</p>
“哪还记得。”翠娘说。</p>
龙孝又盘问了几句，但却问不出有价值的东西，这才又搁下一两银子，然后转身离开。</p>
龙孝出了绿蕉楼，他的那名下属终于可以从一群半老徐娘中解脱出来了。</p>
一个道：“大人，可查到？”</p>
龙孝点头：“这已经可以确定，在绿蕉楼的那个真是咱们要找之人，但她的身份和出身倒还不知晓。不过，已经找到线索了，当年卖她的人是一个山野村夫，家境尚可，有耕牛。”</p>
那两名下属双眼一亮：“耕牛珍贵，谁家养牛杀牛必须在官府登记入册，咱们找这里的知县一问便可确定有多少。”</p>
龙孝点头。</p>
几人回到客栈，事不宜迟，三人立刻骑马往县城而去。</p>
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青石镇所在的县城。</p>
几人走进衙门，龙孝立刻拿出令牌来，亮明身份。</p>
那里的知县吓得立刻唯命是从，龙孝说要查阅本县的牛册，知县哪敢不应，连忙令命师爷把所有牛册全搬过去，让龙孝一一查阅。</p>
龙孝只挑二十多年前那段时间的牛册。</p>
把那一年的，青石镇上所有养牛的农户全都一一详记下来，熬了一个通宵，总算收集了所有名单，足有四十多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