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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火锅以后,秦烈本来还想跟着宁郁一起回学校,只是一出来就看到了秦屿的车。
车门打开,站在车门旁边的秦屿秘书冲他弯腰示意上车,而坐在里面的秦屿一身黑色西装,手拖着下巴,仅仅转过脸来望着秦烈二人,眼神慢慢地划过宁郁以后,停在秦烈身上:“上来。”
秦烈思绪飞速的运转,虽然有些失望今天和宁郁相处的时间没了,但当务之急还是把他哥和宁郁隔开。
于是他转头冲宁郁说道:“我哥有事找我,你先回学校吧。”
宁郁嗯了一声。
从秦屿的角度看过去,站在夜色下的雪道上的少年,面容精致,高挑俊雅的身影。仿佛沾染了冬夜里的气息,神情也带着淡淡的冷意,有种不可逼视的泠然。
似乎,比上一次看见的时候,更加的引人注目了。
微微勾起嘴角,看着秦烈坐上车然后快速关上车门隔绝自己的视线,秦屿饶有兴致的看了自家幺弟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车如秦烈所愿很快的开走了。
对这个世界的各种牌子宁郁并不了解,看着那辆说不出车名却必然不菲的豪车,宁郁勾唇,笑里不带多余的情绪,似乎仅仅是想笑而已。
雪这个时候已经下的有些大了,只是这样站了一会儿,宁郁的发丝上已经沾满了细碎的雪花。
他默不作声的站在街边,手插在口袋里,嘴角的笑容总是漫不经心,好像对所有的一切都不为所动,无动于衷。
旁人的嬉笑怒骂,皆与他无关。
可是。
稀稀落落的行人从他身边穿过,这样的背景,这样的冬夜,这样的宁郁,却无端让人觉得心里翻涌起莫名的情绪。
阴影覆盖在头顶,落雪被尽数遮去,宁郁抬起头,就看到伞下那一双比冬夜还要深邃沉抑的眼,只是那其中,又有一些自己看不懂的神采,亦或者是感情。
“你还真是神出鬼没。”宁郁看着对方,又转过头来哈了一口气,白雾中,神色模糊,连同话里的情绪,也被模糊了一般。
他仿佛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所以一开始那些还显得毛躁的样子,也渐渐消失。没有谁是一开始就能够在一个陌生环境中就能一下子适应的,即使是宁郁,也一样,他的不安,其实藏的连他自己都看不到。
而现在呆的时间久了,才习惯了一些。
毕骆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如果说,之前的宁郁还可以让他觉得和16岁少年相似的话,如今的他,就完全不像了。
“该回去了。”毕骆举着伞,只觉得此时此刻的宁郁让自己有些不一样,好像再用力一些,就能够握住那份真实。
看着毕骆一如既往的陈述句,已经有些习惯的宁郁撇了他一眼,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的毕骆面容深邃俊美,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更加的气势迫人。
化敌为友,这种事并不罕见,只是毕骆对他的态度,也未免过于古怪了点。
说是想和他交好,但他从来不会像覃尧秦烈他们一样总是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每当这种时候,这个人总是会出现,让人觉得他好像一直都在一样。
而这种说法,也有些暧昧了。
但对于毕骆总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宁郁也只能归类为巧合了。
事实上,毕骆只想和宁郁独处。
他不希望自己和宁郁相处的时候,还有多余的人在场,分散了宁郁的注意力,因为他知道,不管是谁,宁郁总不会把注意力第一个放在他身上。所以与其和别人争抢注意力,不如在每一次的独处中占据宁郁的所有注意力。
宁郁现在似乎也能够用平静的态度面对他的存在了,即使离亲昵还远的很。
两人并肩打着伞走在路上,后面一辆车静静的跟着,两个人静默无言。
毕骆从来不会像秦烈他们那样,在宁郁旁边拼命的找一些话题,大概因为如此,所以两个人之间相处时总是比较安静。
宁郁也有点习惯了他的这种方式,在学校里,毕骆很少会像其他人那样,聚集在一起,甚至也不会和王洋他们一样和自己频繁的走在一起,而当宁郁自己一个人得时候,这个又总是能够在他身边。
有时候,就会说着刚刚那样类似于关心的话。
明明是侵略性的野兽气息,却用着笨拙而温和的方式。
这大概就是,只属于毕骆的方式。
“宁郁,放假后我要回c国。”毕骆低沉的声音在宁郁耳边突然响起。
宁郁没有吭声,望着前方被路灯照亮的街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处,覃尧,秦烈,王洋。毕骆,即使平时待在一起,也会匆匆的因为各种原因从他身旁不见,或许会回来,或许不会。
他们的家庭,他们的归处。
在这个世界就好像一个风筝的线,永远牵引着让他们。
他呢,一个占据了别人身躯的异世之人,张开手抓住的,也仅仅是一团空气。
更何况,他也从来不屑于去用力抓住什么。
手臂被牢牢抓住的动作,让宁郁停下来脚步,身旁高大俊美的少年微弯下身,沉沉的凝视着宁郁抬头看过来的双眼,半晌道:“宁郁,和我一起去c国。”
明明是专横霸道的陈述句,却又带着意外的温柔。
放假其实就意味着新年的到来,也意味的团聚,但少年的身世,注定他不可能在放假的时候同别人一样,回到家里有人等候。或许说,那个所谓的家,只是一个人住的住处。
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没办法忍耐。
没有想到毕骆会认真的说出这样的话,宁郁愣了一会儿,才领悟到他话里的意思,他弯着眼,毕骆眼睛随之深沉:“你,在关心我?”
皱了皱眉,实际上宁郁是想说你在同情我之类的讽刺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毕骆漆黑的眼中那一抹温和的色彩,却改了口。
这让宁郁多少有些懊恼。怎么搞的他好像很缺谁关心似的。
看出宁郁的纠结,毕骆松开手,淡淡的“嗯”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宁郁就是觉得自己看出了一丝得意。
“我不去。”宁郁转过头,回答道“虽然别人要过新年,但我还要接通告赚钱。”
又下意识的竖起自己的棱角,宁郁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嘲讽之意:“我还要养活自己。”
比起在意那些多余的各种情感,他只能选择面包。
似乎能够预料他的回答,毕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继续道:“那一天,我会来接你。”
那一天,指的是新年那一天。
宁郁无法自己的身体一震,就听到毕骆带着些微重量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我来接你。”
宁郁看着毕骆,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张脸上看不出东西,不是因为对方心思藏的太深自己看不到,而是因为自己看不懂。
或许毕骆没有遮掩的想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但宁郁却觉得自己看不懂了。
那种莫名的,带着虔诚而执着的态度。
“....”于是到了最后,宁郁也没有再回答毕骆的话。
回到宿舍后,宁郁洗澡睡到床上,手枕在脑后望着宿舍的天花板,脑袋里不由自主的浮现那一句话,根本不受控制的,在脑海里一遍遍的重复。
宁郁就这样怀着复杂的心情睡着了,而今晚他也做了一个兀长的梦,梦里面是许久不见的小学门口,他的视野也回到了那个小学的高度,于是人来人往间,小孩子的嬉笑声和大人的呼唤中,他要仰着头才能看清楚他们的动作,来接孩子回家的大人或是牵着自己孩子的手,或是将他们抱起,他们面容模糊,宁郁却能够感觉到那一份亲密和愉悦。却和宁郁划开了一道看不清的界限。
只有宁郁自己静静的站着,他感觉到自己看完了这些人,把视线定格在了街角。
宁郁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所以这些场景,他非常熟悉,也非常明白,将视线定格在街角不动的自己,是在想什么,或者准确来说,是在期待着什么出现。
期待着什么呢?知晓这一切的宁郁无法操控梦里自己愚蠢的行为,只能在一边觉得可笑。
这个时候他的视角转换了,他看到了在放学门口那个执拗等待的小小身影,紧紧抿着唇,眼睛里还有微弱的光亮。
真蠢。原来我有这么蠢的时候。
宁郁觉得自己很想从这么蠢的回忆里醒过来,但梦境从来不是人为能控制的,于是他感觉到自己离那个身影越来越近,直到到他的面前,清楚的看到那眼睛里的执着。
他很想说:喂,别等了,没人会来接你。
对,没人会来,就算你等到傍晚,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们开心时随口说出的一句承诺:儿子,今天我去接你。
宁郁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渐渐变得伤心的孩子:“别等了。没人会来接你。”
而那孩子仿佛突然感觉到他的存在一般,直直的朝他看过来,突然,一双大手将那个孩子抱了起来,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来接你了。”
那孩子欢欣雀跃,宁郁却震惊的看着对方那张脸。
忽然一切都消融了,孩子,学校,人群,只有那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宁郁眼前,冷厉的眉眼中有一丝温情,那只指骨分明的大手朝他伸过来。
“我会来接你。”
宁郁终于惊醒,看着已然是白天的宿舍,喘息了半天,却看到从楼梯那里爬上来的人,因为梦的缘故,宁郁的神色里难得的带了一丝惊疑不定。
这让毕骆皱紧了眉头,倾过身轻而易举的将手掌覆在宁郁的额头上,感觉到那烫人的温度,收回手道:“你发烧了。下来,我带你去看校医。”
兴许是还没从那个诡异的梦里回过神,宁郁定定的看着毕骆。
也许是宁郁的样子太过于异常,毕骆一手撑住旁边床的围栏,就想倾身过来,却被宁郁突然哑着嗓音呵斥:“别过来。”
毕骆停下动作:“宁郁,你需要看医生。”
宁郁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所以呵斥了那一声后,就靠在那里喘着气。
苍白的肤色染上些许病态的红晕,他看着毕骆皱紧眉头的脸,闭上眼,想:真是见鬼了。
意识渐渐模糊,宁郁感觉到有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抱起,却没有让他有过多的颠簸感。
最后的最后,宁郁想:啧,不是让你不要过来吗?
毕骆。你居然敢用公主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