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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玄野目不转睛地将薄书砚看了许久,这才冷冷地勾了唇角。乐-文-
“薄书砚,久仰大名。”
光听听这语气,再配上这表情,薄书砚知道,他这位素未谋面的小舅子,对他的印象可不怎么好。
薄书砚恍若未闻,慢条斯理地走到沙发前、坐下,垂颈将烟点燃了。
傅玄野也不慌,冷然收回视线醢。
一根烟燃掉五分之一,薄书砚把玩着手里的钢灰色打火机,开了口,“你姐跟你提过我?”
傅玄野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他单勾着唇角反问,“薄先生一向这么自信?”
“薄先生……”薄书砚呢喃着这几个字,又押了一口烟才道,“你姐以前也总叫我薄先生。所以,你这也是跟你姐学的?缇”
“……”傅玄野。
未等傅玄野再度开口,薄书砚朝他扬了扬指间夹着的香烟,“有烟灰缸吗?”
傅玄野顿了下,将轮椅转到茶几前,倾身拉开了下面的小抽屉,拿了一只很残旧的烟灰缸出来。
“薄先生出身世家,身份矜贵,吃穿用度必定都是十分讲究。可惜我们小门小户,实在没有那些精巧的玩意儿。”傅玄野定定地看了薄书砚一眼,这才倾身将烟灰缸推到薄书砚面前,修长的食指在烟灰缸上点了点,扯唇而笑,“委屈您了。”
眉心微拢,薄书砚眯眸看了眼傅玄野,而后淡然地将烟捻灭在烟灰缸后,面无波澜地站起身,抬步往楼梯口而去。傅深酒在上面。
身后响起轮椅快速滑动的声音,转瞬,傅玄野已经堵在通往楼梯口的窄走廊上。
傅玄野朗然笑了笑,“夜深了,薄先生请回吧。”
见薄书砚站着不动,傅玄野侧身看了眼二楼紧闭的房门,轻笑道,“我和傅深酒比不得薄先生身份尊贵、过得随心所欲,还要为了生计而奔波。时间已然太晚了,还请薄先生行个方便,让我们…安心休息。”
凤眸敛深,碍于傅玄野的身份,薄书砚只抬手将颈间的领带松了松。
“薄先生,请。”傅玄野用下颌划了划公寓大门的方向,“我腿脚不便,就不送您了。”
薄书砚垂眸看着傅玄野,眸光暗凝的时候反倒掀唇一笑,“那你跟小酒说一声,我先走了。另外,她晚上为了照顾孩子没吃什么东西,我刚才看见餐桌上还有剩菜,你叮嘱她,热了吃点。”
傅玄野面无表情,只看着薄书砚。
薄书砚深看了傅玄野一眼,然后转身离去,将门带上了。
关门的声音落下很久以后,傅玄野原本随意搭在轮椅上的手才慢慢蜷握而起。
“小野。”傅深酒收拾好两个孩子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傅玄野在小走廊坐着,和他说话的时候将他推回了客厅。
傅深酒的眸光不自知地在屋子里搜了一圈,却什么也没说。
傅玄野将傅深酒的表情尽数敛进眸底,“薄大哥下午来过了。”
傅深酒收拾烟灰缸的动作一顿,淡淡地“哦”了声。
“前几天的事情,他跟我说了。”傅玄野眉眼间闪过暗色,但他很快将其压了下去,“我并不想过多插手你的事情,但是凭着我对他的了解,以及这四年间他对你的付出,我建议你给他一个机会。”
傅深酒将烟灰缸收回抽屉,不说话。
傅玄野侧过身,“他明天上午九点会在小区1号门前等你。”
“小野,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房间吧。”傅深酒起身绕到傅玄野身后。
傅玄野眉心拧了拧,嗓音沉郁,“傅深酒,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男人能带给你和梵梵幸福……除了薄大哥,我再也想不到其他人。我也……不相信他以外的任何男人。”
顿了下,傅玄野的眸光似乎望到过去,有些空濛,“在你所看不见的地方,他为你所做的牺牲,实在太多了……”
闻言,傅深酒的步子一顿,拧眉看向傅玄野,“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玄野却摇了摇头,“总之,我不会害你。”
……
傅深酒并没有去赴约。
因为第二天一早,她刚从幼儿园出来,薄渊爵的黑色迈巴?赫,就滑停在她面前。
她对那辆车太熟悉,不可能视而不见。
“阿酒……”薄渊爵从驾驶座上下来,并没有立刻靠近傅深酒,只远远地唤了她一声。
几天不见,虽然薄渊爵刻意打理过自己,但仍透出一股子无法掩饰的憔悴和沧桑来。
见傅深酒抬眸看向自己,薄渊爵的神情僵了下,赔出一点刻意的笑容来,“阿酒,我们谈一谈,好吗?”
傅深酒垂下眼睫不再看他,沉默。
薄渊爵神色黯了黯,这才关上车门走到傅深酒面前,又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阿酒,我明天要回英国了……”薄渊爵顿了下,想要压下嗓音中的嘶哑却未成功,“在这之前,我想请你吃顿饭。”
傅深酒吸了口气,“薄大哥,你不用这样的。我……”
薄渊爵害怕傅深酒说出什么他不愿意听的话来,情急之下倾身捉住了她的手腕,“阿酒,不要拒绝我!”
傅深酒看了眼自己被捏着的手腕,又看了眼薄渊爵,在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之前,薄渊爵神色一痛,率先将其放开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懊恼,“阿酒,我冲动了。对不起。”
傅深酒不知道他是在为几天以前的事情说对不起,还是在为刚才捏她手腕的事情说对不起。
但……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如何看得薄渊爵原本那样一个骄傲的男人在她面前变成这样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走吧。”傅深酒拉开车门,自己坐进了后座。
薄渊爵愣了下,这才快步回到驾驶座,启动了车子。
“q市最近新入驻了一家比较不错的茶餐厅,我们就去那儿怎么样?”薄渊爵脸上有了笑容,嗓音见也带了往常的温润。
傅深酒抿了抿唇,“薄大哥决定就好了。”
薄渊爵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
20分钟以后,车子抵达薄渊爵所说的那家茶餐厅,两人直接被引进了薄渊爵提前订好的包厢。
傅深酒对上次的事情心有余悸,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犹疑了下。
薄渊爵立刻看向服务员,“给我安排一张大厅里的桌子吧。”
服务员很为难,“不好意思先生,现在已经没有空位了。”
“没关系,我挺喜欢这个包厢的,就这里吧。”说话间,傅深酒走进包厢,拉开一张餐椅坐下了。
薄渊爵默了下,这才跟着在傅深酒对面的位置坐下。
看着包厢门被关上,傅深酒主动开了口,“薄大哥,我还以为你前几天就已经去英国了。不是说有一个事关公司兴衰的大项目要处理吗?”
薄渊爵扯唇笑了笑,“这几天在忙着处理老宅里的一些麻烦事,所以没能脱身。”
瞳仁儿微缩,傅深酒定定地看着薄渊爵,“我记得老宅的事情有王叔在打理,薄大哥你从不亲自插手的。这次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薄大哥你亲自……”
“也没什么。寿宴出了点问题,老太太闹得厉害,旁人安抚不过来。”
傅深酒的神情立时绷起来,“老太太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寿宴上,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薄渊爵沉吟了下,不愿意把那天在老宅发生的事情拿出来细说,只笑了笑,“无妨,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不必担心。”
见薄渊爵不愿多说,傅深酒也不再问。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
“阿酒,那天在民政局……”一句话说到一半,薄渊爵十指交叉在一起,扣在自己额前,终归是找不出合适的语言。
傅深酒拿了一只玻璃杯,给自己倒了半杯水、再喝了口以后,见薄渊爵还不开口,于是她弯了弯唇道,“没什么的,我已经不生气了。”
当时是有过愤怒,但现在……她只是觉得有些失望而已。
真的,没有过多的情绪。
傅深酒把这归结为自己在历经世事后,变得不同寻常的大度。
听到傅深酒的这句话,薄渊爵脸上闪过一刹那的欣喜。
但,当他看清傅深酒脸上那种淡然到极致的神情后,那抹欣喜在在转瞬间倒转成为惊惶、无措。
石头一样的喉结滚了滚,薄渊爵哑声,带了点怒意,“阿酒,你应该生气的!”
垂下的眼睫颤了颤,傅深酒抬眸看了一眼薄渊爵后又重新低下了头。
傅深酒无意摩挲着玻璃杯的杯沿,好一会儿以后才温软笑了笑,“薄大哥,你难道希望我一直生气?”
傅深酒云淡风轻的态度,让薄渊爵的心脏像是被利刃割了一下,他压不住胸腔里的那股郁燥,索性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边,站定。
他希望她一直生气吗?
他当然不希望!
但他不希望……她从一开始就不生气。
那是一种该怎么形容的矛盾心理呢?
大概就是,他希望傅深酒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狠狠地生气,并且跟他闹跟他急,然后他再用他的方式去赎罪、去哄她,最后才达到她不再生他气的结果。
可傅深酒……
心里弥漫过一股空前的绝望、薄渊爵的眸光都变得空茫起来。
“薄大哥?”薄渊爵的身体看起来摇摇欲坠,傅深酒从餐椅上站起身,担忧地看着他。
听见傅深酒的声音,薄渊爵散乱的眸光开始聚焦,默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
他的神色过于灰颓,傅深酒怔在那里。
薄渊爵朝傅深酒牵了牵唇角,然后缓步回到自己方才的位置坐下,抬手捞了一个杯子就仰头给自己灌去。
但杯子是空的。
薄渊爵举着杯子看了好一会儿,喉结艰涩滑动了几下,这才自嘲道,“可能是真的年纪大了,越发糊涂了。阿酒,你可不许笑话我。”
年纪大了……
傅深酒突然就想起她第一次准备去许浮乾的公司面试那个下午。
当时,薄渊爵曾对她说过:我忍了太久,也等了太久了……
她何尝不知道,薄渊爵若不是因为一直在等她,怎会到如今仍是孤身一人?
别的女人她不知道,光是那天在医院短短的十来分钟时间,她也能将纪深黛对薄渊爵的痴缠看的清清楚楚。
薄渊爵这样的钻石单身男人,在一个拖着孩子的傅深酒身边默默守护了四年…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里,已经铸就了一段爱情童话。
但,傅深酒就是不行,就是……做不到。
……所以,是傅深酒耽误了薄渊爵啊。
十指微握后旋即松开,傅深酒快步走到他身边,夺过他杯子去给他倒水的时候,垂头时用长发遮住了自己的大半个脸蛋儿。
一杯水倒得满满当当直到溢出,傅深酒才停下动作,怔然看了眼那杯水后,她双手将其捧到薄渊爵面前。
“薄……大哥,喝水。”她可以掩藏声音中的哽咽。
薄渊爵满眸都是她姣好精致的眉眼,舍不得移开。
“阿酒,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想通过那种方式把你绑在我身边。虽然我知道你会恨我,但我仔细考虑了一夜,比起你恨我的痛苦,我更承受不起失去你的痛苦。”
薄渊爵展唇,牵出苦涩又自嘲的笑容,“对于那个决定,我其实……一点都不后悔。我只是遗憾,遗憾当时出了纰漏,以至于只差那么一点点,我们就可以成为法律上的夫妻了。”
“阿酒,我可能没有告诉过你。我是在你十六岁那年就对你动了心思的。只不过当时,我考虑得更多的,是世俗的眼光和自己的前途,所以我走了。但是后来,当你父亲在英国找到我以后,我就再也抑制不住对你的……”
“我是个男人,有我的野心,我只是想要你,永远要你,所以这几年才尽我所能地守护你。”
薄渊爵抬手解开了脖颈下面的两颗纽扣,有汗滴顺着他青色的下颌滑落而下。
“薄大哥……”沉浸在愧疚中的傅深酒被他的动作惊到,往后退了一步。
薄渊爵却就势捏住了她的手腕,眉目灼灼地凝着她。
傅深酒深吸了口气,亦戒备地看着他。
良久过后,薄渊爵突然扯唇笑出了声。那笑,从喉咙深处溢出来,爬上人的皮肤、钻进人的心里,让人倍感凄怆。
“傅深酒,我已经做到这种程度……”薄渊爵的唇片蠕动了下,却没有将这句话说完。
他害怕他鼓足勇气问出的问题,得到的却是更加无望的答案。
“薄大哥,你想问什么?”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被自己攥得生疼,傅深酒追问他。
薄渊爵眸光倏然暗下去,但他随即笑着摇头,“阿酒,我们先吃饭。”
“薄大哥,既然你没问题想要问我,那我就先说我想说的。”傅深酒提着那口气,很努力地才将这句话说完整。
不能再拖了。
“阿酒,我从英国回来,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邀请你吃饭,对吗?”薄渊爵露出雅达笑容,替傅深酒拉开了一张餐椅。
“薄大哥,不要这……”她知道他在转移话题。
彼时,薄渊爵的手机恰时响了起来。
薄渊爵面色松了松,朝傅深酒扬了扬掌心的手机,这才滑了接听。
也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薄渊爵的眉心越拢越紧。
结束通话后,薄渊爵抬手摁着眉心,愁眉不展。
“是老宅那边又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
薄渊爵默了下,站起身的同时抱歉地朝傅深酒道,“这顿饭恐怕不能吃了,纪深黛醒过来了,在医院闹腾、拒绝治疗。人命关天,我得过去看看。”
纪深黛?
傅深酒抓起餐椅上的包包,跟着薄渊爵走了出去。
她那天亲眼见过纪深黛的惨状,到底是于心不安,决定跟过去看看。
而薄渊爵似乎也没打算让她离开,捉了她的手腕就急匆匆地将她带去了车库。
……
q市人民医院。
纪深黛的病房门前围了很多人,大多是束手无策的医生和护士。
见薄渊爵和傅深酒过来,一群人互相望了望,这才有一个医生试探性上前,“您是薄渊爵先生?”
薄渊爵的面色鲜见地沉郁,点了点头。
周围的一群人顿时松了口气,立时就将他往病房里面让,“您快进去劝劝吧!纪小姐尚在危险期,这样闹下去可要出人命的。”
薄渊爵面色沉了沉,拉着傅深酒的手就要进去。
傅深酒扶着墙壁,不肯进,“薄大哥,我就在外面等你。”
纪深黛将她视作情敌,如果她在这个时候和薄渊爵一起出现在她面前,岂不是火上浇油?
薄渊爵原本是打算带傅深酒过来跟纪深黛说清楚,不过看现下这情况,确实不宜再让傅深酒进去。于是,他推开病房门,一个人进去了。
看着重新关上的病房门,傅深酒轻叹了口气,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这位纪小姐的性子也真是够烈的,为了见个男人,连命都不顾了。”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拉着另一个护士咬耳根子。但声音其实很大,傅深酒听得清清楚楚。
“可不是嘛。你知道她那天是出车祸的原因是什么么?”
“我听说了一些。据说是因为刚才那个薄先生带着另外一个女人去民政局登记结婚,结果被纪小姐知道了,她当时气血攻心,开车的时候情绪失控,和一辆大货车迎面撞在了一起……”
听到这里,傅深酒的脊背早已僵直。
“傅深酒。”熟悉的声音,将傅深酒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傅深酒抬眸去看,果然就看见了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见傅深酒不说话,女人挑唇笑了下,“怎么,前几天才在手术室外面见过,你现在不会要装作不认识我了吧?”
傅深酒垂下眼睫,笑,“怎么会呢。就算再过十年、抑或是二十年,我也不敢……不认识你。”
女人在傅深酒身边坐下,侧首时莹唇微弯,“是吗?”
傅深酒也侧首看她,温声道,“当然。”
女人眯眸看着傅深酒,过了好半天才咯咯地笑起来,“傅深酒,过了四年,你怎么还是这么有趣?”
傅深酒眸色淡淡。
女人笑够了,状似无意地说了句,“你说,许绾轻要是知道你还活着,她会不会……啊,我忘了,她也许并不希望你活着呢。”
顿了下,女人凑近傅深酒,低声道,“毕竟据我所知,雁城可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你还活着。但是怎么办呢,你竟然还活着,她们也该知道这个消息啊。你说,是不是?”
---题外话---
没人留言、没人冒泡,本宝宝突然觉得有点凄楚o(╯□╰)o
ps:明天万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