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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太子要见他,公孙敬声心里美滋滋的,哼着小曲儿就进宫了。
本来嘛,他和太子殿下才是嫡亲的表兄弟,比卫家的表弟表妹都要亲,而且他又尚了阳石公主,除了比不过战功显赫的去病哥哥,哪里不比那几个一不小心就搞丢了自己爵位的小表弟强。
可实际上,公孙敬声从小到大和太子表弟的关系都比不上卫无忧兄妹几个,这不是简单的年龄差距就能解释的,因为和刘据关系最好的霍去病,反而是太子的表兄弟里年龄和他差得最远的。
当然了,舅舅能征善战,是皇后姨母乃至整个卫家最大的依靠,公孙敬声还不至于吃小表弟们的醋,舅舅也是他的舅舅嘛,卫家好了,他们公孙家也能跟着好。
真正让公孙敬声感到愤然不平的,是霍光这个与卫家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霍光是霍去病的亲弟弟,去病哥哥要照顾他,公孙敬声无话可说,那是霍家的家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他想不明白的是,太子竟然也跟霍光那么要好,先是让他当伴读,等他入了朝,就把霍光推荐到皇帝身边当侍中去了。这等好事,他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的亲表兄呢。
前些日子,皇帝出发北巡去了,留下太子监国,公孙敬声就在想着,这样的好机会,太子表弟总该能想到他了,旁的不说,好歹给他弄个有实职的位置,而不是当个无所事事的郎官。
不想太子还是毫无动作,就跟不记得有他这个人似的,好在昨日阳石公主带着闺女进宫了一趟,虽说他和公主时不时会有点小摩擦,可到底是两口子,公主在宫里肯定会帮他说好话的。
因而公孙敬声进宫时,那叫一个志得意满,他相信太子殿下肯定是有好差事给他了。
皇帝不在宫里,太子处理政事借用了他的宣室。公孙敬声赶到时,刘据面前堆着老高的竹简,看样子是还有得忙活,他犹豫了下,顿首道:“臣见过太子殿下,殿下长乐未央”
“你稍等片刻,我这边很快就好。”刘据抬手一指,给公孙敬声找了个坐的地儿,继续处理他的政务,能自己做主的他就直接批复下去,不能的就打个包,派人快马加鞭给皇帝送去。
公孙敬声还是第一次来宣室,他看到刘据有条不紊的模样,莫名有种紧张感,明明太子比他要小好几岁,记忆中就是个害羞沉默的小娃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存在感和威慑力了。
公孙敬声努力回想,愣是想不起刘据身上的变化发生在什么时候,是太子太会隐藏了,还是他们太过疏远了,以至于他对太子表弟有了这样的错觉,觉得他是个很好说话很好糊弄的人。
思及于此,公孙敬声不由打了个寒颤,他开始怀疑,太子见他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就在公孙敬声胡思乱想的工夫,刘据已经把剩下的竹简归好类,分别安排人发送下去了。
“表兄公孙表兄二姐夫”刘据提高音量叫了两声,才把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公孙敬声叫答应。见此情形,他不禁摇了摇头,亏得是在自己跟前,要是换了父皇,怎么也得是个御前失仪。
“啊殿下”公孙敬声回过神,发现刘据已经走到自己面前,顿时惊慌失措:“殿下,请恕臣、臣”再是表弟兼小舅子,公孙敬声也不好为自己开脱,他走神的有点不是地方。
好在刘据不计较,他伸手把公孙敬声拉起来,笑道:“表兄,走,我们去御花园。”
“御花园”公孙敬声莫名其妙,他们去御花园做什么,而且刘据早说要在御花园见他,何必让他先到宣室一趟,难道就是为了等他一起,他越想越是奇怪,最后干脆就不想了。
反正不管是什么事,太子总是要告诉他的,他召他进宫总不会是因为太久没见想他了。
到了御花园,公孙敬声发现池边的凉亭里已经摆上了酒水点心,不由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太子。什么意思好端端的太子表弟为何突然要请他喝酒,他最近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啊
“表兄,请坐。”刘据的态度温和客气,反而搞得公孙敬声惴惴不安,手足都有点无措了。
半晌,他才呐呐地问道:“殿下,这是”为什么他会闻到鸿门宴的味道。
“表兄不用紧张,我不过是想请你小酌两杯,并无旁事。”其实,这个时候的公孙敬声还没做过太多刘据不喜欢的事,他敲打他,只是防患于未然,免得他日后一不小心越过界。
可要说他想对公孙敬声怎么样,刘据是真没有那个想法,只要他不给他惹麻烦,那就谢天谢地了。不想敲打的话还没出口,公孙敬声就被吓住了,倒让刘据有些为难,他有这么可怕吗。
太子殿下显然忘了一点,那就是不管一个人的脾气有多好多温和,他在大汉储君的位置上待了几十年,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就是挥散不去的,而当这种气质出现在一个不足弱冠的少年身上时,效果就会更加惊人。以往皇帝在京城,刘据下意识还会学着收敛些,并不会让人感觉有何异常,可是皇帝出门了,他监国理事,不知不觉就是气场全开。
朝臣们都是和皇帝打惯了交道的,见到太子这样只会感叹虎父无犬子,公孙敬声就不一样了,他太习惯记忆中温文尔雅好说话的小太子了,陡然见他这样,不被吓着才是怪事。
时下的贵族子弟,没有几个是规规矩矩的,就算娶了门当户对的媳妇儿,也要再弄上几个温柔貌美的婢女在身边伺候着,像霍光那种把老婆的陪嫁婢女通通发嫁出去的,堪称异类。
公孙敬声尚了公主,日子过得自然不如常人惬意,可他又是个管不住自己的,家里不让搞,他还不能出去吗,偏偏他手脚又不够利落,每每被阳石公主发现,两人时不时就会吵闹一番。
刘据对姐姐姐夫的家务事没有兴趣,公孙敬声是阳石公主自己看上的,要不要过下去全凭她自己。不过刘据告诉刘姝,他这位姐夫兼表兄的本事肯定是比不上大姨父,指望他继承家业发扬光大就不用想了,还不如窝在家里老老实实做人,反正她是公主,日后前途不是落在丈夫身上。
叮嘱了阳石公主刘据还不放心,毕竟公孙敬声是有官职在身的,他在外面打着太子的旗号做点什么,她未必就能知道,所以刘据才把公孙敬声叫到了宫里,打算自己跟他说道说道。
酒过三巡,刘据从怀里掏出一份绢帛,递给了公孙敬声。
公孙敬声战战兢兢接过绢帛,刚看了一眼就满脑门子的冷汗,他的这位太子表弟,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他前两天答应别人的事情,还没想好具体要怎么做,他竟然就已经知道了。
见公孙敬声看得差不多了,刘据压低声音,小声道:“就算姐姐管得紧,表兄手头紧张,也不能走这些邪魔外道,这是碰巧被我发现了,还能想法压下来,若是被父皇知道了”
“太子殿下,救我”刘据给出的证据太齐全,由不得公孙敬声不信。
可他哪里知道,刘据根本没有费心派人全方位跟踪他,他不过是把自己和霍光知道的有关公孙敬声的把柄整理了出来,再命人核实了其中两项,证实无误就通通写下来了。
果然,公孙敬声被彻底震住了,刘据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老实地不得了。
好容易把公孙敬声打发出宫,刘据长长地出了口气,幸好像公孙敬声这样的表兄他就只有一个,要是再多两个,他给他们捡底都忙不过来,可惜像去病哥哥那样的,也只有一个。
想到霍去病,刘据不由地想到了霍光。早先他在京城的时候,他嫌他咄咄逼人,逼得自己透不过气,可他一旦音讯全无,他又有点不习惯了,总觉得身边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
因为刘据不能做主的折子要快马给皇帝送去,皇帝批阅好了又要尽快送回来,霍光终日跟在皇帝身边,按说给刘据带个信不算困难,不一定非要说什么,总之不该是一出门就毫无消息。
刘据甚至有想过,霍光是不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可仔细想想,又不符合他为人处事的风格。霍光做事,最讲究的就是把握,这种一不小心就会玩脱的手段,不是他喜欢用的。
刘据没有想到的是,小心谨慎如霍光,也会有不小心露出马脚的时候。
“小叔,你犯什么错了,被阿翁骂得狗血淋头”见霍光身边没有旁人,霍嬗拍马追了上去。在朔方的这些年,他的弓马骑射被霍去病调丨教地格外娴熟,好奇心和胆量一样大得吓人。
那日,霍去病逮着霍光狠狠训了一顿,霍嬗远远就听到了,却听不清具体内容,好奇地不得了。不过霍去病严令不许有人靠近的时候,霍嬗是不敢违令的,只好找机会来问霍光。
“去去去,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手。”霍光心情不好,朝着霍嬗挥了挥手。
霍嬗偏不肯走,继续追问道:“小叔,你别赶我走,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