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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蚡匆匆出宫,赶回相府,把长史张汤叫了过来。
他不同意王太后立即上奏的要求,并不是想为刘建争取时间,而是有其个人目的。
严助和朱买臣就在江都,如果不出意料,他们为了针对梁啸,肯定会帮刘建隐瞒这件事。等他们的报告送到天子面前,坐实了他们与刘建勾结的事实,他们再拿出证据,足以将严朱二人掀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严助、朱买臣都是天子的近臣,是天子剥夺相权的得力爪牙。田蚡这个丞相做得这么憋屈,跟他们有很大的关系。打倒他们,证明天子用人不当,丞相府还有机会夺回权利和尊严。
“张汤,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办得好,我保举你入宫,代替严助、朱买臣这两个蛮子。”
张汤会意,躬身领命。
——
梁啸赶到淮南,太子刘迁奉命在边境迎接。
梁啸以前见过刘迁一次,不过没有说过话。刘迁是高高在上的淮南太子,梁啸是普通郎官,双方根本没什么交集,更没什么共同语言。
这一次,梁啸身份不同,不仅是食邑三千八百户的冠军侯,更是刘迁的准妹婿。两人见面,多少要寒喧几句。可是,刘迁显然不太欢迎梁啸,说了几句没什么诚意可言的欢迎词之后,便牢牢的闭上了嘴巴,一副空虚寂寞冷的模样。
陪同刘迁来的左吴见气氛尴尬,连忙上前搭讪。他对桓远行了一礼。笑道:“久仰射声士桓君大名,未得一见,今天有幸拜见尊严,真是不易啊。”
桓远笑着还礼。“淮南八公。左吴第一。桓远何德何能,敢劳动左君大驾。”
“桓君过奖了。淮南王府人才济济,左吴如何敢称第一,不过是同僚们给面子罢了。闻说桓君到来,我淮南国的射士剑客不甚欣喜,都等着欣赏桓君的神妙射艺。到时候。还请桓君不要藏私啊。”
桓远连连谦虚。刘迁听了,忍不住哼了一声。“射声技传得神乎其神,是不是真的,谁又能说得准。桓君养尊处优多年,还能再射吗?”
梁啸一直在忍着。他可以不在乎什么淮南太子,可是他不能不给刘陵面子。亲还没求。先把舅子得罪了总不是好事。可是刘迁对师傅不敬,他忍不住了。
刘迁不给桓远面子,就是不给他面子。如果再忍下去,难免为淮南人轻视,这亲可能更不好求。
“太子殿下欲见射声技又有何难?我师傅另有要事,这比武较技的小事就交给我吧。我虽学艺不精,可是纵横大漠数载。还没见过像样的对手,颇有些寂寞。如果淮南有这样的高手,能赢得我一箭半箭,亦不虚此行。”
刘迁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只是质疑桓远的射声技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神奇,梁啸却直接向整个淮南国的高手挑战,张狂更胜十倍。可是,他不舒服,却没有应战的勇气。淮南国恐怕还未必能找得到和梁啸比试箭术的高手。至少他找不到。
刘迁横了梁啸一眼,脸色阴冷。
左吴见了,暗自叹息,只得打圆场,陪着桓远、梁啸赶往寿春。
一路上,刘迁眼神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寿春,左吴安排桓远、梁啸至驿馆入住,刘迁自回王宫。进了宫,他跳下车,气哼哼的来到刘安面前。刘安正和伍被等人商议,见刘迁这副模样,不免有些意外。
“这是怎么了?”
“梁啸欺人太甚,眼里根本没有我淮南。”刘迁怒不可遏。“区区一个列侯,竟敢如此骄狂,他是来求亲,还是来挑衅的?我当初就说不该让妹妹留在长安,如今怎么着,果然被人轻视了。”
刘安莫名其妙。“你不要急,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啸要向我淮南勇士挑战,自夸箭技无双,无人可敌。我家是嫁女,又不是选死士,要那么好的箭术有什么用?”
刘安沉下脸,喝住刘迁。刘迁恼怒异常,拂袖而去。
伍被看着刘迁的背影,提醒道:“大王,太子殿下还将梁啸看作当年那个游侠儿,恐怕不太合适。”
刘安摆摆手。“依伍君之见,我们该如何看待梁啸?虽说他如今少年富贵,刚刚弱冠便封了侯。可是长安传来消息,天子有意压制他,我淮南与他结亲,是好事还是坏事?”
伍被也不敢决断。他想了想。“臣相信翁主的眼光。她既然同意梁啸前来提亲,必是看好梁啸的。”
刘安苦笑一声:“若说陵儿的聪慧,那自然无话可说。不过也要分是什么事情。这儿女之情面前,英雄尚且气短,何况是个女儿家?其他的事,我都信她,唯独与梁啸有关的事,我不能放心。”
伍被又道:“大王,话虽如此,可是梁啸为淮南出力甚多。天子压制他,正是淮南拉拢他的机会啊。当初翁主邀他入府,被他坚拒。如今被朝廷压制,他转而主动求亲,不正说明了淮南比朝廷更有吸引力吗?”
“可能是机会,也可能是危险。”刘安沉吟片刻。“天子北伐匈奴,大获全胜,梁啸本是有功之人。天子突然压制他,会不会是准备对淮南不利,怕梁啸掌兵碍手碍脚,这才先把他调开?这时候招揽梁啸,会不会给朝廷借口?”
伍被没说话,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刘安居然有这样的想法,大出他的意料。他不相信天子会对淮南用兵,就目前而言,淮南没有任何能让朝廷用兵的把柄。刘安这么想,恐怕是因为他心里有鬼。
心里有想法,手上没行动,这种书生气十足的做派实在不像能做大事的人。
“那……大王是准备答应,还是准备不答应?”
“我想先冷他几日,再作决定。”
——
梁啸师徒在驿馆住下,桓远几次投书求见淮南王都石沉大海。淮南王既不拒绝,也不答应,根本连面都没有露。太子刘迁也没了踪影,整个淮南王府都集中无视了梁啸的到来。
可是,驿馆外却不断有人前来挑战,声称要与梁啸比试箭术。数日功夫,便有十余人下了战书。
桓远看着案上的挑战书,伸手挠挠眉毛。“你惹来的麻烦,你去解决吧。”
“无妨。”正在庭中演练导引术的梁啸应了一声,又慢慢的收式,这才转身上堂,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些挑战书。“且看看有多少人能有挑战的勇气。”
桓远将布巾抛了过来。“你还嫌不够多?”
“不够。”梁啸一边擦着额上的微汗,一边笑道:“淮南王不见你,是想和我们比耐心。我们如果太急,就落了下风,可又不能干等,不找点事做,怎么消遣?以攻代守,以守代攻,攻守兼备,让对方摸不清我们的想法,方是用兵之道。”
桓远笑了起来。“你小子,霸气不足,狡猾有余。”
“谁说我霸气不足?”梁啸调皮的眨眨眼睛。“师傅,也许我已经越过了霸的境界,一只脚跨进了王的境界,至少在霸王之间。”
“小子无状!”桓远淡淡的责备道:“这里可不是长安,慎言慎行。”虽说责备,可是他眼中的神情却没有一点紧张,反倒露出几分欣慰。
“师傅,你的腿怎么样?我看你走路好多了。”
“嗯,练了左右双射之后,这条废腿又有了感觉。”桓远兴奋起来。“我估计,再有一年半载,走路就不成问题了。”
“那可太好了。师傅,你可得好起来。我还等着你帮我再训练一些部曲呢。上次回江都,我又看到了十几个好苗子,已经让牛儿给他们打了招呼,让他们有机会来长安。到时候,你和钟离叔帮我好好调教他们。”
“好啊,求之不得。”桓远一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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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啸应战了吗?”刘迁拉开弓,瞄着百步外的箭的。
陈尚摇摇头。“还没有。”
“是怕了吧?”刘迁松开手,弓弦震动,箭矢飞射而出,射中左躬。刘迁皱了皱眉,又搭上一枝箭。“陈师,为什么我换了一石弓,还是射不中的?”
陈尚想了想。“也许是我射艺不精,教导无方,这才耽误了太子的射艺。要不……”
刘迁放下弓,打断了陈尚。“你是我淮南最有名的射师,教出的弟子不计其数,怎么可能射艺不精。”他打量着陈尚,眼神游移。“我听说,桓远教出的弟子以十计,但真正得到他真传的却只有梁啸一个?”
陈尚的脸色有些尴尬。刘迁这句话看似说桓远和梁啸,实质暗指他藏私,没有将真正的绝技传授给他。他想了想,强行压制住心中的不快,云淡风轻的说道:“臣觉得,也许是因为梁啸出身贫苦,除了射艺别无出路,所以才能全力以赴,持之以恒,领悟到箭术的精妙之处吧。”
刘迁怒气上涌,变了脸色。“陈师,不如这样吧,你把你最中意的弟子叫到宫里来,我和他们切磋一下,然后从中找几个去和梁啸比试,如何?”
陈尚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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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