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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生从来不敢小瞧先人的智慧,因为多少年来,最好的谋略,前人早就总结出来了。
我们的祖先一直在征战,所以今日在战场上,我们很多东西,都是学习和借鉴先辈的。
最聪明的计谋,无外乎借助水或者火的力量来进攻敌人。
水淹七军是个鲜明的例子,火烧赤壁也是不错的例子。
最狠毒的计谋,无外乎就是绝粮和绝水。
火烧乌巢是个鲜明的例子,而今天也是个鲜明的例子。
陈生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这一场大火,李杲肯定会继续在辽阳城内过他的安生日子,至于城池外面怎么厮杀,他才不会在乎。
他口里所说的那些杀出城池,跟草原人里应外合的话,只是为了提起士气,最多也就是做做样子给草原人看。
他才没有那么大方的,他只在乎自己的权利和他是否能够坐收渔翁之利。
他这种看客的想法,并没有持久,因为陈生的一场大火,夺走了他的一切。
但是,陈生心里也在想,这一场大火是不是有不对的地方。
在辽东这个地方,老百姓的生存条件那么恶劣,在加上今年干旱的那么厉害,老百姓就算是有口粮食,也多半被李杲抢走了。
自己在把这些粮食都烧了,那么自己还谈什么拯救他们。
同时,只要解决了辽东问题,那么接下来便是与草原人之间的大战了,那么辽东都司还要负责自己手下大军的粮草供应。
毕竟士兵跟老百姓还是有些区别的。
老百姓没有粮食,就会去挖野草,挖树根,顶不行了,就趴在家里饿着,但是士兵不一样,士兵是战争机器。
他们只要的每天都是要消耗大量的能量的,别说只吃粮食了,就是隔三差五的不给他肉吃,他身体的消耗都跟不上。
最优先的供应是要给士兵的,自己又一把火烧掉了辽阳成的所有存粮,那么最后倒霉的,肯定是这些最普通的老百姓。
为了国家的稳定,自己肯定是不会将太多的粮食分给士兵的,甚至自己在最前线的时候,那些补给不到粮食的地方军队,溃退的草原军队,会毫不犹豫的去抢夺这些百姓的口粮。
最后饿殍满地的还是辽东人的尸体。
但是姚文广的计策,陈生在心里又不愿意去干涉,因为战场本来就是阴谋诡计的,如果姚文广不出这一招的,陈生根本没有办法把粮食堆积如山的李杲弄得人心惶惶。
甚至将李杲骗出城来就更为困难。
同时如果不是粮食大火,分散了李杲太多的注意力的话,自己的士兵想要从地道里闯出来,而不被发现,又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战场从来没有仁慈,仁慈是政治家虚伪的谎言,但是军事家是连谎言都不愿意去说的。
在战场上,陈生的心是冷酷而无情的,因为陈生感觉,自己只有保持着这种状态,才能战胜同样内心冰冷的仿佛如同魔鬼一样的李杲。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李杲在地府投胎前,那馒头长满长角,嘴里吐着尖牙,手上都是利爪的凶残的魔鬼形象。
这是一个冰冷而无情的恶魔,他来到这个人世间就是为了做出毁坏人间的恶事的。
同时,这还只是个开始,这种恶魔身上似乎自带着传染基因,如果不早早的解决它,他会将他身上的危险因子传播给更多的人,导致整个天下变得越来越混乱。
从此人间再也没有了安宁。
陈生忽然发现,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人了,自己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计较眼前的得知,可以暂时压制住内心的仁慈,甚至不在乎有多少无辜的老百姓去死。
果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句亘古不变的真理。
陈生前所未有的讨厌战争,如果没有战争的话,自己肯定不会在战场上做出如此冷血的事情,也肯定不会有那么多无辜多无辜的百姓成为尸体。
在战场上陈生眼里冰冷的眸子再次和李杲遭遇了。
从两个人博弈开始,两个人就像是已经决定要吞噬对方姓名的野兽。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李杲身边的将士们,终于被彻底了杀散了,他们再也没有看抵抗陈生的勇气和能力。
李杲虽然依然在坚持,但是整个人都充满了畏惧的一味,因为他从陈生的眼里看出来无穷的恨意。
随着陈生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李杲的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忽然,李杲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战场的硝烟和战火之中,李杲的脸上忽然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自己输给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孩子啊。
自己输给的是在战争中曾经击败了闻名天下的鞑靼小王子达延汗的忠武侯,自己输给的是足智多谋的征北大将军。
自己死在他手里,注定不会是默默无闻。
自己的名字甚至也会被记在史书里,成为声名鹊起的人物,尽管关于自己的记录并不是很光彩,只是最令人厌恶的垫脚石。
但是这已经很荣幸了。
战场忽然变得再次安静起来,天空的太阳再次变成了妖异的蓝色。
“看着天空的变化,我都不由得去想,你到底是不是从地狱来的妖孽。”陈生自言自语的看着李杲说了一句。
“我是不是妖孽,完全取决于你的内心。”李杲接了一句,然后猛烈喘息了一阵,然后又说道:“作为胜利者,你说我是什么都可以,杀了我吧,明天的故事将由你来书写。”
“我可以让你死的体面一点,让所有的将士投降吧。”
“不需要,他们这些人早就不是士兵了,他们是跟我一样,卑鄙而无耻的刽子手,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好几条人命,让他们多活一天,便是对世界的危害。
他们其实早就做好了遭受到报应的准备,他们能够活到现在,其实内心不知道有多庆幸,其实他们早就等着被你这样的大英雄杀死的那一天呢。”
陈生举起了手里的长枪,眼神冷漠的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李杲突然的变化,让他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现在就杀了他。
犹豫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在战场上面对李杲这样的老狐狸,理所应当应该持有的谨慎。
包破天也同样的非常谨慎,也更加关心陈生的安全,他辛辛苦苦才从后面杀到最前线,他的头盔已经被人用狼牙棒砸掉了,脑袋不停的往外流血。
见到陈生完好无损的坐在战马之上,整个人这才出了一口气,见到陈生正在犹豫不定,就说道:“让我来终结了这个老匹夫吧。”
陈生摇摇头,说道:“李杲,狡兔三窟的道理你和我都懂,眼下我烧了辽阳城的粮草,我希望你能将其他囤放物资的秘密地点告诉我,马上就要打打仗了,没有粮食可不行。”
李杲看了一眼城内依然在燃烧的火焰,说道:“钥匙在我老管家手里,地点也只有他才知道。”
看着陈生奇怪的眼神,李杲问道:“怎么不相信我?”
陈生摇摇头说道:“没有,我以为像你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不会这么痛快的告诉我,起码应该为难我一下。”
李杲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忽然想通了你这一点,像你这种聪明人,要是想将我斩草除根的话,那是早晚的事情,我还不如偷迟早将事情都交代了,您看着我答应的那么痛快,兴许不会为难我。”
陈生微微的点点头说道:“那你说吧。”
李杲依旧看着城内那滚滚的烟火,眼神中的流出异样复杂的情感。
“我希望你能让我儿子一条性命,他已经疯了,我希望您能留他一条命。”
李杲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眼里流出让人值得尊敬的父爱的光辉。
战场上的战斗,尤其是陈生和李杲附近的战斗已经停止了,陈生手下的部队已经将李杲身边最后的人马团团围住了。
在确保李杲逃不出的情况下,陈生勒住了战马,摇摇头叹息一声问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这不是自己那根绳子,逼死了你自己吗?”
“你错了,我这根本不算是拿跟绳子逼死了自己。
咱们做武将的人,尽心尽力的镇守边疆,哪里有一天好日子过,每日里要跟那些文官士大夫低头哈腰不说,就连圣上也不信任。
不仅百般的克扣粮草,还动不动的就是责罚和训斥。
但凡是有血性的男人,就不会永远默默的忍受。
他早晚有一点会受不了这些压迫,而走上我这一条路,你比我有本事,将来你给朝廷造成的危害,定然十倍于我。
我就在奈何桥边上等你,到时候听你给我讲讲,你是如何谋取天下的故事。”
包破天怒道:“老匹夫,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家侯爷,怎么是你这种枉顾君恩,不知廉耻之人呢?”
陈生摆摆手,对李杲说道:“这些日子以来,你的一举一动已经让你变成了一个禽兽,唯独今日你提起你的儿子,孩儿让你有了一丝人味。
你说你想用秘密的粮草囤积点,来换取你儿子的性命?你认为我会答应你吗?”
“你会答应我的,因为你是的名声我早就听说过了,你是一个爱民如子的人。只要你答应放我儿子一条生路,并用你父母家人的安危发誓,我便让我的官家将秘密囤积物资的地点全都告诉你,你想要依托辽东跟草原人大战,就少不了我这些物资。”
“侯爷,不能答应他啊。如今圣上那边已经对你颇有疑虑,你如果贸然答应了这件事情,将来圣上怪罪下来,你该如何处置啊?
这李杲不是东西,他儿子不论如何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啊。”
陈四哥在陈生耳边小声耳语说道。
陈生摇摇头,却表现出来不一样的看法,陈生说道:“我们不能一棍子将所有人都打死,李杲这个老匹夫不是东西,不代表他儿子也不是好人。
甚至他儿子还亲自求李杲弃恶从善过,他的品行是完全没有问题了。
而且此时正如李杲所言,他的儿子已经疯了,我们没有必要将李杲的罪责牵连到他儿子身上,只要他愿意说出秘密的囤积物资的地点,我就愿意担这个风险,饶他儿子一条命。”
李杲听了陈生的保证,心里很是开心,嘴角露出了一抹凄惨的笑意。
对陈生说道:“其实我这个人就是太糊涂了,如果知道你那么厉害,我就应该选择听从你的命令,跟你一起去打草原人,那样的话我们就是一条阵营的人,我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陈生摇摇头对李杲说道:“你错了,就算你跟我是一个阵营的,你也不会有好下场,因为你的恶行昭昭,处置你只是早晚的事情。
你真的以为我的智谋打败了你吗?是你做了太多丧尽天良的事情,得罪了太多的人,不得大家一起来反对你,我们老祖宗留下来一句老话,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是你做了太多的坏事,让天下人都去对付你,你又怎么可能赢?
我不是什么聪明人,而是站在了百姓的肩膀上,与其说是我打败了,不如说我百姓打败了你。”
李杲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一脸的惭愧的神色,叹息一声说道:“忠武侯啊,忠武侯,老夫活了半辈子,自以为自己聪明了半辈子,今天反而让你点醒了,真的是惭愧啊。
不过我不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然会这样做。
哪个男子汉不希望建立一番属于自己的功业。我没读过那么多书,心里没有读书人那一套济世安邦,我就是想做皇帝,让全天下的人都做我的子民。
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谁不希望被万人敬仰。
像现在的你一样,唯唯诺诺的活着,多没意思,我也曾经懦夫过。
后来我看透了,便做了一把自己,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错的。
只不过最终我输了,输得很是彻底罢了。”
“你……”
陈生尚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李杲继续说道:“侯爷,您别说了,时间也不早了,您亲手送我上路吧,早早的杀了我,走我的路吧,英雄不该成为别人的提线木偶,您应该跟我一样,去做天下人的皇帝。”
李杲的话刚刚说完,陈生的枪已经扎入了李杲的心口,锋利的枪头从后背穿透而出。
李杲的嘴尖溢出很多鲜血,他的嘴角泛起了一抹解脱的微笑,“记住我说的话,做天下人的皇帝,不要做别人的提线木偶。”
陈生看着从战马之上摔下来的李杲的尸体,摇摇头说道:“你说的没错,谁都想做皇帝,但是这个皇帝由谁来做,却不能由你自己说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