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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天明时分，萧宁站能俯瞰街景窗边目送医馆车队远去。【全文字阅读】
他折返回几案旁，坐下之后，展开应天加急送至信。
“孙将军。”萧宁轻唤了一声，屋外守候着人即刻进来室内。
从昨晚那一顿吃了没几口饭菜开始，孙将军敏锐察觉到萧宁心情好了很多。
一改从应天出来低落情绪。
孙将军上前问：”殿下有何吩咐？“
萧宁望了他一眼，将桌上展开书信推到他跟前：”一早传来信。“
孙将军赶紧将信纸拿起来，握手中，待看清上面写，他迅速抬起头望着萧宁道：”殿下意思是”
“我看过地图，从小城往西，有条路可以直接往西南边去，你从先锋营随行人中择选两个人去替我查访。“
孙将军站那里，面上闪过一丝为难道：”殿下此番到江淮，原本带来人就不多，现还要将先锋营精锐再抽调两个人”
萧宁嘴角动了动道：”我懂你意思，只是这件事，我日夜悬心，耽误不得。“
孙将军被他看了一眼，心跳了跳，苦笑道：”殿下，应天消息可靠么？”
萧宁淡淡道：“若是暗卫消息都靠不住，天下也没有我能信任人了。”
孙将军脖子缩了缩，应声道：“属下即刻去办。”
门被他轻轻带上，萧宁靠上椅背，目光却始终停桌面信纸上。
暗卫传来查访到消息，说是穆先生后一次出现，是小镇观澜。
说起来，还是好几年前事情了。
一提到小镇观澜，萧宁初看时候怔住了，却是没想到。遇上她是观澜，现连穆先生行踪都跟那个小镇脱不开关系。
队伍一直到临近中午才出发，萧宁下楼重上了马车，早有连夜派去探路孙将军下属前来汇报。
“前方路况还行。眼见他们车队到了江淮北郊，我们人才折返回来。”
孙将军点头道：“如此这般，殿下可以放心了。”
他皱眉看了眼萧宁坐马车方向，实搞不明白一支狭路相逢宿客栈外车队，居然还能让殿下操心。
他让属下探到消息，对方是一支应天医馆去往江淮北送药队伍，随行有几名大夫。
莫非是殿下担心江淮城百姓缺医少药，才让先锋营暗中护卫。
一定是这样，殿下宅心仁厚，孙将军暗自肯定道。
我跟陈师坐车中。两个人各自占据了一边窗，不光是我，陈师也撩起车窗帘子打量着山城江淮北街景。
昨夜我冒雨出来过一趟，险些碰上巡查卫兵，江淮北这些天因为洪灾关系。始终气氛紧张。
这份紧张，不是浮动台面上，而是潜藏底下，好比静水深流，初来乍到人未必能觉察，城中一如既往维持着往常秩序，只有略微深入去了解。才能窥探到究竟。
入夜山城街景跟白天当然不同。
我观察街道上行人，店铺招牌，也留心时不时从车窗外经过江淮北城卫兵。
陈师收回目光，拉上车窗帘子，转头问我道：“小林，你昨夜出去。回来居然能借到一条船，你那位江淮北朋友，好大面子啊。”
陈师眼中似笑非笑，还带着几分探究，我心知这一遭追问是逃不过。便强作镇定道：“老师，我对他有恩，此番算是他回报我。”
“有恩？回报？”陈师眼神狐疑瞧着我道，“听起来好像是”
“老师！”我讪讪地打断他，“您别追问了，我只能说这么多，总之一句话啊，等到了大江南岸，我们要做才是正事。”
“这些小细节，您不必意。”
陈师摇头道：“这不是小事情，你可知道，江淮北船只都被管制着，要动用须得通过官府。”
“你那位朋友，擅自借给你船，若是事情暴露，被官府知道，怕是他会吃不了兜着走。”
我笑道：“这个请您放心，江淮北官府还不至于要让他吃闷棍。”
“对方是官府人？”陈师带着不确定口吻道。
我转开脸，语气含含糊糊：“算算是吧。”
陈师松了一口气道：“比我预想中好些，这样看来应该不会连累他。”
“不会。”我忍住笑，低声道，“况且我为了避嫌，还特意选择江淮北郊远一个渡口，十里坡这里渡口，我打听好了，没有官府人过来。”
冒着大雨，马车穿街走巷，出了靠近北郊城门，一路沿着山路直奔十里坡渡口。
先前护送我们来江淮北镖师早就跟我结清账目，独自回应天去了。
我们这里停留时间还没有确定，若是需要呆上一两个月，也不可能让人家等着，下一回就得从江淮北城中镖局雇人了。
今儿赶车，是我们医馆一位伙计。
加上我跟陈师，一共六个人去江淮。
山道上没有遇到赶路行人，并且越是往十里坡方向去，就觉得路上越偏僻，先前还能见到路边有散落村子跟民居，到后来连一间屋子都看不到了，间或经过山坳，会有打猎人歇息木屋，瞧着陈旧不堪，想来也是人迹罕至。
等到了十里坡，转过山道，雨越下越大，我抬眼望去，赫然见到渡口建着几间房舍。
“陈师，就是那里了。”我示意赶车小伙计一些。
从马车上下来，我撑开雨伞，接应陈师。
几个人跟着我，绕过半人高竹篱笆墙。走到房舍正门去。
一扇柴门虚掩着，围墙外毛竹竿上挑出一面细竹竿挂着布帘子，上面绣茶字已经要褪色难以辨认了。
敲了敲门，东面屋子里头有人大声道：“你们自个儿进来吧。”
屋内只有一个看上去年约四。五十岁满脸胡子大叔，他懒洋洋靠竹榻上睡觉，见到我们进去，眼皮略微抬了抬道：“这鬼天气，你们上十里坡干什么？”
我行了个礼，客气对着他微笑道：“大叔，我们到这儿来是等一条接应我们去南岸船。”
“我瞧见您院门外挑着帘子写着茶字，进来讨杯茶喝。”
大叔招呼我们几个人坐了张长桌，方才从竹榻上起身，他走近里面灶间。隔了好一会儿，替我们上来热气腾腾茶水。
茶叶普通很，但是从城中冒雨赶路过来，来上一杯热茶仍觉十分惬意。
大叔目光我们几个人身上反复打量道：“你们去南岸，是做什么？”
“不瞒您。”我还是第一个答话，“我跟我师傅，还有几个师兄弟，是从应天医馆来，打算去南岸救治灾民。”
闻言，大叔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道：“你们初来乍到。不晓得南岸已经被水冲毁了么？”
我跟陈师交换了一下眼神，恳切对着他道：“话是这么讲没错，但是总要去看看，能救一个是一个。”
大叔摇头道：“你们江淮北城中雇船家，跟你们说十里坡渡江？”
“没错。”
“哎，你们被骗了。”大叔话音刚落。随行师兄弟面面相觑，都将目光投到了我身上。
我端起茶水饮了一口，笑道：“何以见得？”
“江淮北官府早就下了命令，城中船只数量都被管制，怎么可能他一个船家。有那么大能耐瞒住官府予你们通融？”
“再说这十里坡渡口，早二十年前就荒废了，别说船只了，连过往人都没有几个。”
“他跟你们说约这里过江，不是骗你们又是什么？”
大叔见到从一进屋开始，就始终是我跟他应答，故而盯紧我道：“小兄弟，他可有收你订金啊？”
“没有。”我矢口否认。
“听口音，你们是从北面来，大约离这儿很远吧，不了解江淮情形。”
“愿闻其详。”
“江淮北到江淮，沿着大江一共有四个渡口。”
“从十里坡过去，江中经过几处暗礁，几十年前，逢到天气恶劣，总是出事。”
“那之后，江淮北先后修建了翠螺口，西津，采石三个渡口，十里坡这里渡口渐渐就没什么人过江了。”
“你们从江淮北郊出来，肯定见到沿途山上荒废宅子，那些都是迁移出去居民，说实话，现这块地，跟荒弃了没什么两样。”
“船家跟你约这里渡江，怕是跟你说笑吧，小兄弟，你被骗了。”
一旁坐着喝茶小伙计插嘴道：“大叔，您说渡口荒废，可是您茶馆不是好端端开着么？”
大叔哈哈笑道：“这茶馆旗幡招牌还是二十多年前挂着呢，否则哪会这么破。”
“我是住这里，平日以打渔为生，近天气不好，就留屋子里睡睡觉，你进来时候没瞧见檐下晾着鱼干么？”
听完大叔一席话，陈师特意出了屋子，喊我跟着，他屋外转头问我道：”小林，你那位朋友可靠得住？“
”靠得住，您放心。“
我远望了一眼雨中江面，见到浪涛汹涌，约好船，暂时还不见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