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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古颜夕皱眉,并不作答。
见她这般无理也不生气,应炎煦轻笑一声屏退了侍卫,缓步上前。他站在距离古颜夕很近的位置停住了脚,看着她然后微微弯身。他贴近了她的耳边,用低沉且又柔软的声音道:
“那日朕问你可曾看明白了,你回答说不知。那么现在,朕再问一遍。”
“应候王妃,你可看明白了?”
心底的寒气在这一刻升起,古颜夕突然觉得在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恐怖的话方面,应炎煦d当属最佳醢。
她僵直着身子承担应炎煦此刻散发出的层层压力,大脑却已经快速运转,欲要将这所有的一切都联系起来。
而得出的结果的确很统一。
“陛下,应候王已被押入天牢,待三堂会审后,将会作出裁决。缇”
正在这时,一道男子低音自不远处响起,古颜夕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微微一震,她看着应炎煦直起身转过去,自己则双手猛地握拳,几乎难以压抑此刻的愤怒!
她预想到了所有不好的结果,却怎么也没料到这里面竟然会有赵铭清的事!
古颜夕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一身碧绿锦袍的男子,虽是看似温润,实则心狠手辣!难怪之前他会突然向自己发难,如此看来当日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结果所做的铺垫!
就在古颜夕看着赵铭清的时候,赵铭清也正用一副莫测的神情回望着古颜夕,他虽然只有一只眼睛,可那眸底的冷光却不必任何人弱。
看着他微微张嘴,看着他吐出的话,古颜夕的表情越来越冷,这时就听应炎煦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应候王妃,念在你今日有伤在身,朕便放你一马。
回去以后好好准备后事吧,你放心,应候王乃应召功臣,朕不会亏待他的。”
“古统领,送你妹妹回去吧。”
料理完眼下残局,应炎煦甩了甩手,很是满意地带着赵铭清等一众人离开。
很快冷宫前的空地上,只有古颜夕跟古流轩在那儿站着,冷风吹过,耳边私有无数哀声在接连响起,引得古颜夕一颗心更是冷凝。
“阿颜……”古流轩看着她满身伤痕的样子,担忧道,“到底怎么了,怎么会……”
“先回去吧,回去再说。”疲惫地摇了摇头,古颜夕此刻不想再多说什么。适才赵铭清无声的那句话让她整个人都犹如冰窖,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你精心准备的。”
她有点想笑。
为了她,这群人准备的东西还真多,一个接一个,每一个都让她始料未及。
然而就是因为这句话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那些看似针对自己的策划,实际不过是一场布局。他们真正要钓的,不是自己,而是应墨隐。
不得不承认这出布局十分精妙,连自己都成了其中一枚棋子。纵观身边这些人,真正能够做到如此的,除了赵铭清还有谁呢?如此看来,从白家大婚那天起,她就已经踏进了赵铭清设好的局里,而包括白昭然、封旭尧,也全都成了他摆弄的一颗棋子。
这样分析下来,真正的赢家只有应炎煦一人。
亏得她与范御熙还特意派了人去查探赵铭清的新主,却没想到那个人近在眼前。
古颜夕微叹口气,脑中蓦地闪过一道精光。急忙掀开马车帘布,顾不得牵扯到的伤口,她喊道:“换道,去范家!”
片刻过后,当古颜夕由古流轩搀扶着出现在范家的时候,范家众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见她伤痕累累的模样,最为触动的莫过于范御熙。他急忙走上前将她扶住,眼过之处皆是疼惜。而古颜夕不等他张口就先摇了摇头,在跟舅父舅母打过招呼后,便一瘸一拐前往卧房。
不想节外生枝,古颜夕在支开了古流轩跟范家其余两兄弟后,只留范御熙与凌薇、叶繁花在屋中。两个女子自然是帮她料理伤口,解除蛊毒,而范御熙则站在床前,眉头紧锁,神色紧张。
“怎么会这样?”他低声问道。
不知今日之事该从何说起,古颜夕敛眸想了想,却转了话题道:“表哥,有件事我想问你。”
“你说。”
“你有没有……瞒过我什么事?”
冷不丁被古颜夕这么一问,范御熙先是一怔,随后态度却松缓下来。弯身拉过凳子坐得离古颜夕近了点,他深吸口气,叹道:“有。”
果然是这样,古颜夕早知范御熙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她低下头掩住眼里失落,良久才声音很低地道:“那如果我告诉你,你瞒我的事我都知道了呢?”
其实早在古颜夕问出问题的时候,范御熙就做好了准备。此时听她这么说,也只是伸手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那就当表哥做错了,你原谅表哥好不好?”
古颜夕很想说“不好”,可她抬头看着范御熙温润的眸子,最后只能道:“我想知道范家跟应墨隐的娘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范御熙的表情暗了几分,对这件事的态度其实并不乐观。当初在得知古颜夕将要嫁进应候王府的时候,他曾有过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真相,然而当时觉得她只是为了私事才替嫁入府,绝不会发生什么其他的感情纠葛,所以这才选择了隐瞒。
只是可惜他范御熙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世上人心是最没有把握的东西,所以才让一向有主意的古颜夕竟然会在应墨隐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越发感到无奈,他叹了声,道:“你觉得,应炎煦为什么一心要置应墨隐于死地?”
见范御熙神态严肃,古颜夕便知事情可能不会简单。她偏着脑袋想了片刻,道:“功高震主?”
“可这殊荣虽是先帝给的,应炎煦若心存顾忌,撤去应墨隐将军的名号就是。以应墨隐往常的性子,难道还会说什么?”
“那是为何?”承认范御熙说的很对,古颜夕越发疑道。
范御熙看古颜夕十分渴求的样子,心中感叹着造化弄人,薄唇微张:“那是因为,应墨隐除了是应召国的应候王爷外,更是应炎煦同父异母的哥哥。”
古颜夕愣了很久,还是难以接受这件事。
凌薇跟叶繁花在帮她处理了伤口后已经离开房间,此刻只有她与范御熙两人面对面坐着。明亮的烛火在流动着的空气中微微摇晃,将他们投射在墙上的影子拉的很长。
“若是如你所说,那他为什么……”
为什么从来都没提起过,为什么一直都逆来顺受,任由应炎煦在他头顶上各种嚣张?
范御熙把视线投向远处,良久才缓缓道:“我想,是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吧。”
不管是皇室身份还是可能得到的皇位,对应墨隐来说,这两样东西似乎连他随身携带的佩剑都不如。难以想象一个手握兵权的人竟然一点都不在乎这些,先帝虽然从没承认过应墨隐的身份,但对他的宠爱看在众人眼里却都恨明白。更别说她的母亲叶氏,明明只是个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普通女子,却偏生可以居住在宫中,不仅锦衣玉食被伺候着,更得先帝每日里亲自探望。
“既然都已经这么明显了,怎么从不见有人提起这件事?”
“因为当时的皇后不许。”范御熙想了想,道,“当年在洛阳城中与范家齐名的,则是李家。李家长女得先帝宠幸,刚一入宫就被封为中宫,一时间风光无限,连带着李家都十分荣耀。”
“李氏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善妒,她见不得其他女人有先帝的孩子,于是接连搞得宫中其他妃嫔都生育不能。对叶氏她也采取了同样的手段,但……却失策了。”
听着范御熙似乎话里有话,古颜夕敛眸稍一沉思,忽然道:“叶氏……难道跟繁花……”
点点头,范御熙叹道:“叶氏与繁花是同族,皆是擎南边境的部族,善制蛊,喜用毒,所以李皇后的手段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
果然不论什么朝代,这种阴险下作的手段永远都不会缺失,古颜夕不由感叹皇宫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要想活下来,还真只能各凭本事了。可按照范御熙所言,李氏跟叶氏虽然不睦,但后来都有了孩子且都平安生了下来了,如此又怎么牵扯到了范家?
范御熙瞧着古颜夕眉宇之间的皱痕很深,伸出手想要替她抚平。然而行至半空就见古颜夕猛地抬头看过来,那眼神中的错愕,让他觉得十分尴尬。他抿嘴低眸挡住苦色,这才讪讪将手收回。
“其实若只如刚才那样,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可谁也没想到,偏偏是帝王之心在这里面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你是说……”
“那两个孩子渐渐长大,应墨隐处处都比应炎煦高出一头,先帝越来越喜爱他,自然动了易储的心思。可李家怎么会答应,于是他们精心策划了一场阴谋,让叶氏成了戴罪之人。先帝为保下她,只能答应李家当时的要求——叶氏不会获得任何位份,应墨隐也只能作为一个私生子苟活于世。”
“可李皇后并不满意,对吗?”几乎不用范御熙再说下去,古颜夕已经猜到了之后可能发生的事。
然而让她没料到的是范御熙竟然摇了摇头,他看着她,用一种很悲凉的声音道:“不满意的,不是李皇后,而是——先帝。”
由于不想再被李家牵着鼻子走,先帝冥思苦想后找来了范家。当时的范家家主正是范御熙等人的祖父,在听了先帝的吩咐后他本想拒绝,可先帝却用范家满门的性命威胁他去做事。
“到底是什么主意?”心中一紧,古颜夕下意识握紧了手。
“先帝要祖父派人杀死叶氏,然后再将此事推到李家身上。”
范御熙说的简单,古颜夕却听得心惊。
难怪总有人说帝王总是最无情,叶氏明明是他朝夕相伴的枕边人,可他却为了拿下李家甚至不惜用她的死来做这场局!
难怪,难怪应墨隐一直以来对皇宫的态度都那般疏离,在见识过了帝王的无情之后,他又怎么还能平心以待!
古颜夕越发觉得心凉,如果可以,她宁愿选择不要知道这些。在这洛阳城看不到的角角落落里还不知道埋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每一件都是触目惊心,每一件都是用人的尸骨堆积而成。
范御熙看着古颜夕如此失落的样子只觉得心疼,若是可以,他宁愿代替她痛苦,代替她难过。记忆里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子好像在不知不觉中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怔怔望着,许久才叹了声道:
“阿颜,我不否认这是范家欠应墨隐的,可说到底这只是范家的私事。你虽是外孙,但此事与你并无直接关系,你没有必要为了我们而去赎罪,更没必要做出妥协。况且……我想应墨隐他并不会介意你的身份的。”
没想到范御熙轻轻松松就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古颜夕抬眸,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个人总是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候轻轻一语将她拉回,她并非看不出范御熙对自己的心思,可她却丁点都不能回应。
冷静片刻后才将今日在宫里发生的情况简单告诉了范御熙,看着他逐渐拧起的眉头,古颜夕为难道:“眼下赵润清已经成了应炎煦的智囊,若想轻松布局已是不太可能。他今日虽说要经过三堂会审才会给应墨隐定罪,可我却觉得……这只是个说辞罢了。”
对方这么多年好不应易抓到了应墨隐的把柄,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范家在宫中多少还有些人脉,登天一亮我就派人去打听一下情况。”不愿古颜夕一个人烦恼,范御熙当机立断道,“你不要太过担心了,以应墨隐现在的身份,应炎煦想要轻易定他的罪是不太可能的。”
身份?
古颜夕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她大脑快速运转着,一颗心忽然激动起来。
附在范御熙的耳边她低声且快速的说着,见他微一扬眉,便知此计可行。
“既然咱们的陛下这么喜欢看戏,那就上演一出好戏给他看吧!”
夜色沉沉,整个洛阳城都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就连那最北边的皇宫内院,也都暗色一片。而就是在这样无边的昏暗中却独有一处灯火通明——天牢,散发着恶臭跟阴森,却独有一种屹立不倒的威严。
应墨隐闭目养神盘腿坐在牢房中,不得不说尽管这么些年应炎煦对他一直各种算计,却还是第一次将他送到这种地方。
不由感叹自己这辈子是否要活到头了,这种情况若是放在以前他或许一个开心也就随应炎煦去了,可放到现在,他却是怎么都不肯坐以待毙。
他才刚刚跟那个臭丫头表白啊,连回应都没听到呢,竟然就下大狱了!
一想起刚才的场景,应墨隐就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那么上心,可那该死的臭丫头拒绝了他不说,竟然还要一纸休书?
笑话,他应墨隐明媒正娶的女人,想休就能休了?
就是能休他也不休!
正想着出去以后要怎么找古颜夕算账,这时外面传来的“吱嘎”一声却打断了应墨隐的意识。他微眯了眯眼抬头望向窗外,子时,这个时候能有谁来?
听着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好像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可是在脚跟落地的时候却无意识地拧了拧。应墨隐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应,就这么个坏习惯都改不掉,难怪这些年来只见他戾气加剧,却不见本事增长。
“你来了。”
似乎对应墨隐的先声制人早就习惯,来人笑了笑,语气平和:“来了。”
缓缓睁开眼,应墨隐看着那出现在牢门外的明黄的龙袍,视线上移就看到一张温润如玉的笑脸。
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假的让人想吐。
“夜深了,陛下还不休息吗?”并未起身做礼,应墨隐懒懒看着来人道。
应炎煦微微一笑并不说话,挥手屏退下人后,拉过凳子坐了下来。他仔细盯着应墨隐看了很久,少顷才笑道:“跟休息比起来,还是看你更重要一些。”他说着,饶有兴趣道,“还真是永远看不到你怕的时候。”
“怕?”应墨隐几乎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哼了声,“我为什么要怕?”
他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果然再一次激怒了应炎煦,就见后者保持的笑意僵在脸上,最后只扯了扯嘴角,颇有些挑衅道:“你似乎一直忘了一个问题。”
看着应墨隐投过来的疑惑视线,他得意道:“朕是这应召国的皇帝,朕若想要一个人死,那他怎么都活不过明天!”
这般豪言壮语经由他温顿的声音说出来还真是一点力度都没有,应墨隐移开视线嘲讽一笑,淡淡道:“是啊,你已经是皇帝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没想到应墨隐突然说起这个,应炎煦眸子里突然迸射出强大的利光,几乎快要用视线把应墨隐撕碎。可他看着应墨隐那么浑不在意的样子,他深吸口气强忍住怒火,似笑非笑地继续道:“只要你还在,朕就永远不能满足。”
果然如此,就算他今日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估计应炎煦也不会放过他吧!
懒懒打了个哈欠,应墨隐重新看回去,挑眉一笑:“那估计陛下永远都满足不了了。”
“你!”
应墨隐越是轻描淡写,应炎煦就越是生气。他依稀记得小时候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每每应墨隐都总是一副深沉如水的样子,只有他大呼小叫,为此还挨了父皇不少责骂。
为什么,明明他才是血统最纯正的一个,父皇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偏生要喜欢这个杂种?!
“应墨隐,你现在也就只能在牢里面逞口舌之快了,这一次,你必死无疑!”恨恨说着,应炎煦眼底闪着邪光,“就算朕肯放过你,齐澜云也不会放过你,到时为了两国和平,朕只能牺牲你了!”
“你放心,你死后,朕一定以国丧好好安葬你。至于你那个娇妻,朕留她一命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齐澜云对她很有兴趣,到时……”
应炎煦话没说完,就察觉到一抹犀利的冷光正投射到自己身上。他侧目就见一向淡定的应墨隐终于有所动静,那般阴森冷冽的形象,当真是毕生罕见。
越发感到兴奋,应炎煦慢慢起身踱步站到门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牢内的应墨隐,他冷笑:“忘了告诉你,朕觉得太过晦气已经命人将那所宫殿拆了,冷宫嘛,宫里多得是,实在是没必要留着了,你说呢?”
看着应墨隐越来越阴冷的目光,应炎煦放声大笑,转身离开。然而即便他走远了,天牢内仍旧回荡着他尖利的笑声,应墨隐慢慢靠回墙壁,侧目望着天牢外,怔怔出神。
一夜过去,皇宫内情形依旧。而古颜夕在好好休息过后,离开了范家,带着凌薇跟叶繁花二人回到了应候王府。
“事情都办妥了吗?”在路上,古颜夕询问道。
“人手已经安排好,随时等你安排。繁花这边还需要几味药,等回去安顿一下后,我便让人带她去找。”
古颜夕对凌薇的安排一向满意,对叶繁花同意加入协助她们的举动也很是感谢。然而她刚一说完就见凌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古颜夕微微皱眉,就听她道:
“阿夕,你昨天跟齐澜云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没有说什么?”
心中隐约一跳,古颜夕扬眉:“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之前由于很在意那个锦囊,古颜夕曾让凌薇下去查过。
然而过后由于事情太多她一时之间忘了问,眼下见凌薇问起,不由心中在意起来。
由于叶繁花也在场的缘故,凌薇其实并不是太想将结果告诉古颜夕。然而眼见她都不甚在意的模样,自己也只好硬着头皮汇报。哪知她刚开了个头话还没说完,就觉得马车突然发生巨动,像是被什么外力逼停了一样。
“古颜夕,你给我滚下来!”
可惜还没等她们下车查看,就听到外面有人喊道。
此处距离应候王府还有很远一段距离,能在这里堵到她,也不知该说对方是早有准备还是歪打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