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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雅思琦实这一场突出其来的“倒年”风暴直接打懵不同,冰凝则是因为早有预料而心中止不住地鄙夷冷笑。
“‘朝乾夕惕’,连这四个字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堂而皇之地当作发难的借口,看来万岁爷果真是等不及了,好在还没有借用‘莫须有’这个罪名呢,那可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二哥再是小心提防又能有什么用?早早晚晚都是要羊入虎口的,就只看这大老虎想什么时候张这个口了。”
心中一番讥讽之后,紧接着又是一股悲愤之情涌上她的心头。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像她二哥这样精明之人也没有能逃得过如此命运,实在是令她唏嘘不已。尽管第一步只是被免去抚远大将军,改任杭州将军,但是杭州绝对不是这场声势浩大的“倒年”运动的终点站,等待他的将是受尽折磨、受尽屈辱的命运,这一点以冰凝对皇上的了解,绝对不会猜错。毕竟年二公子太过持才傲物,太过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同样甚至更加持才傲物的皇上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窝囊气?皇位坐稳了,西北叛乱也平定了,年二公子的价值和作用也就用尽了,这个时候不收拾他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每过一天,皇上就要多受一天的气,难道说还要让皇上一天天地忍受一个奴才,直到被活活气死才行?
另外一个巴掌拍不响,皇上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而年二公子也确实是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试想哪个主子受得了一个奴才的气呢?更何况那个主子是个更加高傲之人,你这个奴才不把他这个主子放在眼里,有的是奴才上赶着要讨好巴结他呢;你是个旷世奇才,放眼全天下也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华横溢、盖世无双,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有的是千里马等待着皇上这个伯乐,何必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想当初年夫人就埋怨过年二公子太过持才傲物,早早晚晚要栽大跟着吃大亏,事实上果然就是应验了她的话,才不过一年半载的光景就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道理冰凝全都懂,可是这个以下犯上之人不是别人,是她最亲的二哥,因而就令她无法泰然自若是坚定地站在皇上的这一边。毕竟她是女人,天性的柔弱与心软令她永远都无法狠下心来,要知道平日里就是杀一只小猫小狗,她都是极不忍心,更何况是她的亲人了。
皇上的“倒年”运动对于相当一部分来讲都可以称得上是“大快人心”,只有年将军倒下了,他们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否则有这个天下第一宠臣横在眼前,他们这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因而当皇上发动群臣揭发揭露年二公子罪行的时候,一时间朝堂上自然是流动着一股激奋人心的情绪。
朝堂素来是后宫的风向标,年大将军倒台了,贵妃娘娘就算是幸免于“株连九族”恐怕也是难逃厄运,更何况此前已经被打入冷宫有一年多的时间。此前对于芳苓一案,虽然雅思琦给出的官方说法是芳苓卖主求荣、咎由自取,但也隐隐地有传言说是芳苓原本就是眼线、内奸,因而众人对冰凝都是报以同情的目光,心有戚戚然之间感情的天平也悄悄地偏到了冰凝这边。然而皇上突如其来发动起来的这场倒年运动令冰凝好不容易换取的平静时光一下子又被推到了刀锋浪尖之上。
原来年家兄妹密谋造反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个晴空霹雳仿佛是给了所有的人当头一棒。要知道谋反可是大罪名,年将军倒台了,贵妃娘娘岂能独善其身?这个时候可是站队的最最紧要关头,切不可以妇人之仁毁了自己前程也毁了自己阿哥的未来。于是自从年二公子被贬杭州将军之后,翊坤宫就渐渐地也成为了后宫中的孤岛,仿佛这是一座被瘟疫浸染过的宫殿,哪怕是从它的门前走过都要被传染上病毒,都要遭灭顶之灾。
然而别的人可以离翊坤宫远远的,可以不与它沾上半点干系,然而有一个人即使拼命地想要摆脱这个被动局,翊坤宫就像是牛皮糖一样粘在了她的身上,那就是霍沫。
当初冰凝不想与雪薇过于亲近,也是因为照看两个格格外加一个阿哥实在是吃不消,她才不得不请皇上出面,让霍沫担任六十阿哥和两个格格的师傅,现在别的人全都是能离翊坤有多远就离得有多远,只有她,不但不能与贵妃娘娘划清界限,还要天天打交道,因为冰凝要了解每天上午她给几个格格阿哥的授课内容,才能在下午的时候督促指导小娃娃们温故知新,若是小娃娃们学得不够扎实,她还要提醒霍沫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注意调整一下新课程的进度。因此霍沫就算是枉有一颗精明的头脑,现在这个时候却是使出了浑身数解也与贵妃娘訅撇不清干系,怎么办?
渐渐地,这件事情简直就是成了霍沫的心病了,她既不是皇上的女人,没有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份,又没有一男半女可以傍身,就连现如今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的冰凝都要比她强,她却是要被贴上年党一派的标签,简直就是冤枉透顶。不行,不行,再不能任由此种情形继续下去了,她必须想尽快想出一个办法来摆脱困境、明智保身。
直接给冰凝摞挑子说自己不想再当这个师傅了?她是谁?无名无分苟且偷生的女人,冰凝是谁?再是被打入冷宫,但目前还是贵妃娘娘,名号没有被剥夺,身份也没有被贬为庶妃,她一个无名无分只比宫女的身份稍稍高一点点的女人就想摞贵妃娘娘的挑子?因此即便现在皇上连看都不愿意看冰凝一眼,但是从维护皇家声誉,从维护长幼尊卑制度的角度来讲,霍沫真若是公然对抗贵妃娘娘,皇上也是断然不可能站在她的这一边。那样的话,除了两败俱伤以外,霍沫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第二种可能。
公然对抗贵妃娘娘就等于是在自掘坟墓,霍沫深知其中的厉害关系,因此自然是不敢走这条路。既然当初是皇上发话要她当两个格格的师傅,那么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皇上发话了,她也就能够解脱了。可是她怎么能够让皇上知道她的心思和想法呢?也像其它的主子那样差遣自己的奴才去养心殿给皇上传个话?可是她以什么身份去养心殿传这个话呢?霍沫既不是皇上的女人,也不是皇上的奴才,养心殿对她而言就是一个禁区。平日里她的衣食住行、宫分待遇统统都由苏培盛统一管理,有什么需要都是找苏培盛解决,难不成这件事情她也求助于苏大总管?就算她舍得下这张脸去求苏培盛,以苏总管那样的人精也不可能揽下这桩差事,那毕竟给她跑腿,大总管可是捞不到半点好处,弄不好吃不到葡萄还惹一身臊,被皇上以坏了规矩为名臭骂他一顿,他实在是犯不上卖她这个人情。
直接对抗贵妃娘娘她不敢,直接找皇上又没有门路,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弄得霍沫心神不宁。更糟糕让则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皇上的亲自推动下,那些趋炎附势的大臣们不遗余力地落井下石,挖空心思地编造年大将军的罪名,这罪名越列越多,霍沫也跟着越来越胆战心惊,就像一通通的战鼓那样咚咚咚咚地擂响在她的心头,搅得她整日魂不守舍,当然更是茶不思饭不想,小脸一天天地蜡黄起来没了光彩,比在“倒年”运动中深受牵连的冰凝还不如,冰凝因为早有有预感,又因为无欲无求,心理素质自然是要比霍沫强很多。而霍沫为自己的命运深深担忧,原本比冰凝年轻了四五六的她,竟是一张小脸还不如冰凝有光泽,整日里皱得像一只核桃似的,每每翊坤宫的丫头到她房里传年主子的吩咐的时候,她都恨不能躲那些小丫头们远远的,仿佛她们的身上都带着病菌一样,直接就传染到了她的身上。
万般无奈之下,霍沫不得不想到了最后一个法子,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那就是求助于雅思琦。说真心话,霍沫从一开始甚至是到了现在,仍是不愿意走这条路,为什么呢?因为芳苓一案给她的震撼太过强烈了,也令她深深地领教了皇后娘娘的厉害手段。虽然雅思琦代表皇上给出的官方说法是芳苓卖主求荣,一心向她投诚,她因为上当受骗才信以为真,但是这番话能骗得过淑清,骗得过韵音,甚至也能骗得过春枝,但唯独骗不过霍沫。霍沫可是精明之人,察颜观色、看人识人能力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芳苓卖主求荣确实是事实,但雅思琦也不是干净的,至少是发展了芳苓做她的眼线,否则仅凭一个小小奴才的告发雅思琦就能够明目张胆地带着苏培盛去了翊坤宫,说算是说出大天来,霍沫也是不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