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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海头真的不想这么快地就攻打军营,因为他身上的伤,是十余年的老伤,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治愈的。
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反对无用,人家李大师没有决定当天晚上动手,已经是给了他缓冲的时间。
雷谷的队伍里,只有三名真人,而郑王的城东大营里,也有一名真人坐镇,李永生这一方能多出一名真人,无疑会极大地增加胜算。
到了这一步,老海头也不介意再出一次手,虽然是有一定的风险,但是能够治好多年的痼疾,还是划得来的。
不过悲催的是,李大师或者有点过于看重他的战力了,所以在这两天的疗伤过程中,下手非常狠,让他感觉整个人似乎都散架了。
天可怜见,他蜗居在永乐县城,十几年下来,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曾经多么威风,几千个闲散日子过下来,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两天时间,并不能治好他的痼疾,也不能让他调整到最佳状态,不过一番折腾下来,他觉得状态大大回升,倒也不怕去军营走一趟。
很快地,就到了出城袭营的时候,亥末时分,众人悄悄地出了城,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还是从西城门上缒城而下。
出来参与攻击的修者,一共一百零八人,在日后的永乐县志上,这就是那大名鼎鼎的“一百零八冲营义士”,也有人称他们为国士。
不过事实上,他们并不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在夜里义无反顾地冲营,而是颇使用了点小手段。
他们来到军营附近之后,先让大部分人躲藏起来,李永生和祭强则是每人带着五个修者,通过伪造的令牌和探听到的口令,进入了大营。
要说这郑王的军队,真不是一般的不靠谱,明明不远处的永乐城已经光复了,但是大营竟然没有多少警惕之心——就算三万人很多,可终究挨着一个恶意满满的邻居。
李永生探查过大营之后,都忍不住想训斥对方一顿:咱们这是打仗呢,严肃点行不?
其实大营里正在训练的军士,还不到两万人,其中一万多都是新来的丁壮。
尤其令李永生哭笑不得的是,大营的军规都执行得很不好,这大半夜的,还有不少人在喧闹,更有人喝了酒之后,直着嗓子唱歌。
李永生非常奇怪,这大营的统帅,脑子里到底进了什么玩意儿,竟然把军营管理成这样。
后来他才知道,合着郑王练兵的原则是“爱兵如子”。
郑王认为,想将这些丁壮训练成令行禁止的精兵,短期内是非常不现实的,那么就有必要想一想别的法子。
既然不能威压,那就只能怀恩,郑王屡屡强调“豫州子弟”的概念,也就是说乡党之间要生死与共,同时又营造了一种宽松的军营环境,不搞令行禁止那一套。
别说,这么做还真有效果,所谓练兵,从来都没有一成不变的模式,虽然郑王练兵颇不着调,但是这些丁壮粗粗演练一下,就能上阵杀敌。
严格来说,这也是因为豫州从不缺悍勇之士,平日里打架杀人,那是要偿命的,大家不敢乱来,现在有人撑腰了,杀人不犯法,当然就可以放手施为。
事实上,因为队里的乡党极多,谁要是不敢动手,消息传回家里,都无颜见家乡父老。
出于同样的原因,一旦战事不顺,大家跑得也快,不但自己跑,还呼朋引伴地跑。
等跑回去之后,大家才又相约回归军营。
这种训练方式,看起来非常不靠谱,但是郑王认为,短期内糅合战斗力,只能这么做。
王府有人提出了异议,说应该严肃军规,郑王也不反驳他,给了他一个万人的编制——我让你训练一万丁壮,看你多久能整合出战斗力。
这位为了防止老兵带坏新兵,还特意挑了一万身家清白、新来的丁壮,那曾想训练了才三天,这些丁壮就从其他乡党那里,得到了消息。
这一下,这一万丁壮不答应了,凭啥别人好吃好喝还很轻松,我们就要累死累活?当我们是后娘养的?
万事就怕对比,这位再想练好精兵,奈何身边全是吊儿郎当的友军,实在太影响军心了。
他跟郑王提要求,说我要提高军饷,培养士兵的荣誉感,郑王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去尼玛的荣誉感,这么多老兵还没开口,你替手下的新兵蛋子张嘴?
再说了,打仗打的就是钱粮,都像你这么花钱,劳资当初还不如继续混日子。
这位又提出,要借几百个人头一用,来整饬军队。
不成想他还没回军营,那一万新兵就闹了起来,不光是他们折腾,其他友军也跑来支援:劳资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郑王做大事,你小子竟然要杀人立威?
甚至有人放出风声,怀疑此人是朝廷的卧底,要取此人的人头。
这位的整军大计,不得不夭折——再整下去,小命都要没了。
总之,郑王这“爱兵如子”的练兵法,让整个军营都异常松散,李永生心里忍不住吐槽——再好的孩子,照这么个爱法,都得被惯坏了!
总之,子正时分了,军营里还是一片喧闹声,李永生和祭强选了两个方向,分开行动。
大营里的新兵,主要来源是三个县城,桐河、箫阳和希山,其中桐河和箫阳占了八成还多,剩下近两成,是希山以及其他地方的丁壮。
郑王练兵虽然“爱兵如子”,却也不是一点章法都没有,他不会将某个县的丁壮集中起来,组成单一来源的军队——那样的话,军队太不好控制了。
现在新兵训练期间,队伍也是打散了编的,桐河、箫阳和希山掺杂在一起。
所谓乡党,可并不仅仅是“豫州人不打豫州人”,豫州之内,还分着不同的府,府下又有不同的县。
在这个大营里,桐河和箫阳是两大势力,严格来说,这两个县的关系其实还不错,正经是希山县跟桐河的关系相当糟糕。
但是人多了事儿就多,这不,本来一个什的新兵围在那里,一边喝酒乘凉,一边聊天,结果路过两个人,不小心就狠狠地踩了某人一脚。
被踩的这位蹭地就跳了起来,“卧槽尼玛,眼瞎啊,着急去抓你老婆偷人?”
踩人的这位顿时火冒三丈,抬手就是一记耳光,“马勒戈壁的,桐河人就是欠揍。”
大家说的都是方言,但是老话说得好,十里不同天,两个相隔十里的村子,口音都可能不同,就别说两个县的了。
动手的是箫阳的,被踩的是桐河的,偏偏这被踩的人所在的什,什长也是箫阳的,于是赶忙上前劝说。
然而,又有两个人从不远处冲了过来,对着踩人者和什长就是一顿狠揍,“卧槽,屁大的箫阳,也敢欺负我大桐河的汉子?”
然后就热闹了起来,大家混战成了一团,偶尔有身份比较高的军官出面调解,很快就被人揍倒在地,这一片越来越乱。
无独有偶的是,军营里另一片,也上演了类似的一幕。
有指挥使得知了消息,带了亲卫来弹压,却有人用桐河方言高声大喊,“指挥使是来帮箫阳人的,大家不要听他的。”
话音未落,一支短箭从暗处飞来,正正钉在指挥使的咽喉,指挥使翻身倒地。
“桐河人杀了邓指挥!”又有人高声叫了起来,用的却是官话,“他们用弓箭,卑鄙!弟兄们……啊~”
这声音一听就是中箭了,于是场面越发地乱了。
就在这时,军营外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杀声大作。
再然后,又有人高声大喊,“糟糕,箫阳人勾结朝廷官兵,大家快跑啊。”
“放屁!”另一边又有人大喊,“是桐河人把人引进来的!”
若是说这骚乱一开始还是可以控制的话,随着马队冲进来,整个军营直接炸锅了。
很多熟睡中的老兵,被这响动惊醒,等冲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军营里到处是奔走的人群,还有人大声呼喊,彻底地乱套了。
刚才还仅仅是一小部分人的冲突,随着外敌涌入,甚至连库房都被点燃了。
有人尝试稳定局面,他们躲在一边,小心地收拢军队,但是很快地,他们就意识到,今天晚上,箫阳和桐河之间的仇恨太深了,双方甚至不能相互信任。
前文说过,军营有一名真人,事实上,此刻的军营里,有三名真人——其他两名,是原本在山谷外监视李永生的。
眼见雷谷人马入了永乐,这两位觉得没什么事做,就来了城东大营,要不然也没地方可去——他们总不能进永乐城去送死。
听到外面的喧闹,一开始这三名真人还没在意,等到负责监视的两位意识到不妥,却还不能直接插手——毕竟他俩不是负责军务的,必须要等另一位做出决定。
那位真人倒也不是个迷糊的,反应虽然慢了一点,但是发现不妥之后,马上带了亲卫出来镇压,嘴里不住地大喊,要各级军官归拢人马,向自己靠拢。
一万多人、近两万人的大营炸营,没经历过的人,真想象不到有多么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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