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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建邺城的春日到得有些早,尚未到二月,青溪河畔的垂柳已长出嫩绿的枝条,在和风中袅袅拂过水面。积雪早已融入河中,岸边绿茵葱翠,引得刚换下厚重冬衣的游人纷纷踏青而来。
之前锦依是从青溪河顺水而下到的华阳湖,今日的游湖会却是在城东门外的尚德码头登船。
这里圈起一大片空地,建了一座园林。白墙黑瓦低矮,挡不住园内盎盎春意,只是将除了世家高门之外的闲杂人等隔绝开来。
借了华阳湖水的清波流影,以及远处钟山的巍峨苍翠,比起深藏在朱楼绣阁之内的花园子,这处便多了几分野趣天成。
园内以凌岩堆砌而成的假山掩映交错,各色异草或牵藤引蔓而生,或穿垂山石而过,清葛、蕗藤、姜荨数不胜数,交织成天然的幽径小道,蜿蜒逶迤。
司马玉楼一进园子,就看见锦轩和桓默之、祖竣天正立在一旁轻声交谈,三人都是微微蹙眉。
见他来了都迎上前去,司马玉楼笑着问道:“你们几个这是怎么了?”
锦轩便将桓默之刚刚告诉他们的事说了,“……马璨礼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诱着太子殿下荒诞嬉游,实在不成体统。”
司马玉楼长眉轻挑,问桓默之,“你从哪里听来的?”
“昨日左翎卫霍统领过府,向我爷爷说起这事。”桓默之仍是一贯的惜言作风。
司马玉楼却淡然一笑,“太子若是有明君风范,自不会受人迷惑……”
几人默然不语。
祖竣天对锦轩说道:“那姓马的小子原本就是声色犬马的纨绔,仗着太子奶哥的身份处处有人巴结,你本家的大少爷就和他走得很近,听说你大伯那人甚是勤勉上进,官风也正,怎得生个儿子却如此不肖。”
锦轩知道他说的是秦锦章,皱了皱眉,庆荣侯府如今除了大伯之外,的确有些后继无人的样子。
正要说话,却见司马玉楼神色柔和,目光移向远处。
园子西边有座以花架藤蔓编就的月洞门,锦依等人正打那边穿门而入。
锦依也是一抬眼就瞧见了他,一袭月白色纻丝直裰,腰间系着青色祥云纹锦带,腰间坠着的仍是那块暖烟紫玉佩。黑发以白玉鎏金冠束起,身量颀长笔挺,他这样的装束显得极是谦和温润,周身透着儒雅之气。
她极快地垂下头去,抿唇间将一抹笑意掩了。身旁一直亲昵挽着她一只手臂的锦绣却有所察觉,眼中快速闪过异样的光芒。
祖竣天等几人都转头望了过来,除了桓默之仍是一脸淡然,其他三人却都是目露笑意。
祖竣天望向那红色身影,再过数月就要和她成亲了,……想起上元节那日自己在街上苦苦觅她身影,最终虽是寻到,却未能说上一句话儿,不由得有些幽怨地瞥了眼身边的锦轩,提起拳头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拳。
锦轩哈哈大笑,“你还未娶如儿过门,就敢对未来舅哥不敬?”
几人都笑了起来,转身往码头边泊着的一艘三层高的画舫行去。
穿着各色春衫的贵妇闺秀,三三两两聚在园子西面的游廊边,见到秦府女眷过来,目光纷纷停在锦依身上。
桓妍妍的母亲曼夫人穿着石榴红串枝牡丹纹春衫,坐在花树下铺了锦褥的青石凳上,身边或坐或立着许多穿红着绿的女子,正在与人闲聊。
抬首见了锦依,曼夫人保养得细嫩白皙的脸上露出几分悻然。
品寒会那日,她原是对锦依存了拉拢之心,想着趁年节时亲自到庆荣侯府与她见上一面。
谁想却传出她是毒医的消息来,顿时将之前的心意打消得一干二净。又忆起那次误认绣纹的时候,她故意要待自己出言斥责后,方不急不徐地走入阳光下,竟是存心让自己难堪,不由得对她生了几许敌意。
王梓晨今日穿得格外艳丽夺目,与桓媛媛、夏欣悦等人站在一处,见到秦锦依时,上次被她戏弄的一幕又浮现眼前,不由得恶狠狠地盯着她瞧。
锦依迎上她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转身与左相范府的女眷闲话,看也不再看她一眼。
王梓晨捅了捅身边的桓媛媛,桓媛媛点头会意,笑着向锦绣招手,唤她过来。
锦绣神色有些不自然,笑着对锦依道:“长姐,我去那边转转。”
安氏指了指湖畔泊着的一艘楼身华贵高大的画舫,叮嘱她道:“别走远了,待会我们一同坐那艘大舫。”
锦绣点头应了一声,向王梓晨那边行去。
锦依眸光一转,露出些玩味的笑意。
右相王家是今日的主人,琳夫人正招呼宾朋,回头见了锦依,忙拉了三儿媳毓滢向她招呼,“依姐儿来了,我原说要去府上亲自谢你的,多亏了你,如今毓滢的身子已是大好了。”
毓滢今日穿着鹅黄色的如意对襟衫,配了碧色月华裙,面色红润娇美,比起上次病中着实判若两人。她盈盈浅笑,“要多谢妹妹妙手回春,吃了你的药,只两三日就不再畏寒,真是药到病除。”说着,向锦依微微福身。
锦依忙搀住她,“姐姐这样我可受不起,你的病原就不在药上,锦依不敢贪功。”
琳夫人自听了外面对锦依的传闻后,甚是为她不平,正是想趁着今日人多,将她医好毓滢的事好好宣扬一番,堵住那起无中生有之人的口舌。
果然旁边有些人听了她们的交谈,俱都眼神狐疑,悄声议论起来。
范府的英夫人便对锦依道:“前些日子的好几次聚宴你都未到,我倒有些想你了。众人口说无凭的流言蜚语,你就该站出来澄清,莫要让有心人得了逞。”
锦依从容地展颜轻笑,“我就算堵得了悠悠之口,却挡不住居心险恶。是非曲直让人说便是了,日久自是见人心的。”
英夫人笑声爽朗,“我就是喜欢依姐儿这样明快的性子。”
毓滢拉起锦依的手,与她闲聊起来,又问她一些饮食保养之道,形状亲密。
众人见今日只秦锦绣一人前来,庆荣侯夫人却自年后就再未露过面,有些消息灵通的,便又将华家玫夫人那里听来的另一个版本讲述了一遍。
听了的皆是低声惊呼,“庆荣侯夫人怎会做出那样的事,让丫鬟给她家的小少爷下毒……难怪自年后再未见过她!”
讲述之人面露得意之色,“玫夫人可是庆荣侯府的姑太太,这事儿是她亲眼所见,怎会有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