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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冯宛不是知道了什么,说这话纯是分析出来的。
有动机陷害她的人,只是陈雅冯芸和皇室,现在是非常时机,皇室众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动她,而这种对容颜有损的毒药,陈雅再恨冯宛,也不会用在自己身上。至于冯芸,她还在要皇宫里混日子,这种对她没有半点好处的事,她也不会做。
想来想去,最有可能做这种事的,可能是那些胡使。当然,冯宛说得这么肯定,也有诈一诈的想法。
此刻,对上妩娘由惊愕而微变的脸,对上她苍白得不安的眼神,冯宛明白了。
对上冯宛洞明的眼神,妩娘脸色苍白如纸。她虽与冯宛只是相处了几个月,可她在冯宛手上,是吃过大亏的。对于冯宛的表情,她也略知一二。见状,她心知不妙,连忙振作精神,尖哨的,颤抖地指着冯宛叫道:“你胡说,明明就是你,明明就是你!”
冯宛淡淡一笑,正准备说话。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接着,一个太监尖哨的声音急急叫道:“陈主子可是在里面?”
宫中来人了。
一个婢女连忙迎上,叫道:“在,在。”
声音一落,十几个人冲了进来。当头的是一个太监,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太医,然后是护卫和宫婢。
这太监朝着冯宛等人看了一眼,便冲向陈雅的床塌,尖声说道:“快,快给她用药。”
“是。”那大夫走上前来。
见那大夫动作麻利地给陈雅扎上金针,又用竹刀切下一片血参给她含在嘴里,冯宛转过头来。
她在注视殿中众人的神色,特别是城门司令等人。然后,冯宛再次看向妩娘。
此刻,妩娘已经平静下来。她双唇抿得很紧,眉目间带着一种倔强和狠。就在她低头想着什么时,冯宛突然走上一步。
她轻巧的,极为自然地伸出脚,重重地踩在妩娘放在地上的右手掌上!
手掌陡然被踩到,妩娘受痛,不由痛叫出声。众人嗖嗖看来时,对上的是施施然提步离开的冯宛。
似是没有注意到众人在盯着自己,冯宛低头盯着一脸怨恨的妩娘,一脸嘲讽。
妩娘尖叫了一声,见到众人只是望了一眼又不再理会。她咬着牙尖声说道:“姐姐,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我没有想到会被他们抓住,这才不得不供出你的。”
脑筋还是转得蛮快的。
冯宛静静地看着她,慢慢说道:“那一晚,你被陈雅绑在树上鞭打,以致流了产失了孩儿……这刻骨铭心的恨,怪不得你一定要报复。”
在冯宛慢条斯理地指出妩娘与陈雅之间的恩怨时,妩娘突然冷笑了起来。不过只是转眼,她便收起了表情。
冯宛知道她为什么冷笑。她也是一笑。
见到众人的注意力还在陈雅那边,冯宛姿态优美地蹲下,她便这般蹲在妩娘的面前,与她面对着面,细声细气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受了什么人地指使,非要攀咬上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这样做,没有用处的。”
似是没有注意到城门司的几个人在靠近,冯宛继续娓娓而谈,“卫将军刚刚大胜得归,正是天下瞩目时,身为他女人的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关注……那背后指使你做这件事的人,他们一定很想这件事闹大,很想我因此受到处罚,进而连累到卫将军。朝庭聪明人无数,他们不会上这个当。”
冯宛这话一出,妩娘还有点恍惚,那些城门司令和皇宫来的人,都暗中沉吟起来。
——这是冯宛的策略,她必须把其中关窃明明白白指出来。她可不想因为某些人一时糊涂,以致自己白白受苦。
这时刻,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听到冯宛那句“身为他女人的我”后,赵俊脸色刷地苍白如纸,他急速向后退出几步,要不是顺手扶住了塌沿,整个人已经载倒在地。
笃定的语气说出这席话后,冯宛微笑地看着妩娘开始慌乱,开始不安: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今天这番功夫,岂不是白费了?她岂不是白白把自己的性命抵了出去,却什么也得不到?
见到妩娘脸色越来越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唇也在颤抖,冯宛暗忖:差不多了。再用点手段,她估计就会崩溃了。
只要妩娘一崩溃,真相便会大白。
想到这里,冯宛站了起来,看向城门司令。
她正准备开口,突然间,塌上传来一阵痛楚的呻吟,呻吟声持续了一会后,陈雅嘴一张,吐出一口黑血来。
看到她睁开眼,众婢仆大喜,同时围上欢喜地叫唤起来。这些人一个个泪流满面,要知道,陈雅如果醒不来的话,他们的小命也保不住的。
热闹中,那城门司令走到冯宛身后。刚才冯宛的话,他一一听入耳中,他也是个中老手,一眼就知道冯宛的意思。当下朝着她双手一拱,抱拳恭敬地说道:“冯夫人,要不要在隔壁休息一会?”
他竟然用这么客气的语气叫冯宛休息?
妩娘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绝望:她把自己都搭进去,可不是为了白白送死的。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
想到这里,妩娘尖叫一声,她突然纵身一扑,抱住了冯宛的双脚。把脸埋在她的下裳处,妩娘泪如雨下,嘶哭得惊天动地,“夫人,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是没法啊。我只能说出你啊。”
一边说,她一边朝着冯宛拼命地磕头,功夫倒是下了十足。
冯宛双眸微冷。
就在这时,床塌处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是妩娘和冯氏?”她刚刚醒过来,明明还体虚得很,可能是因为对妩娘和冯宛太过痛恨,这一听到她们的声音,便马上开口询问。
一婢上前回道:“正是她们。”
“好,好!”陈雅喘着气,嗓门尖细地叫道:“拖,拖出去,杀了!杀了她们!”
这命令一下,众婢仆和宫中来人急急劝道:“主子主子,你别动,你躺下。”那大夫也在一旁叫道:“快把这两人赶出去,雅主子现在心情不宜过于激荡。”
大夫的话一出口,冯宛马上尖叫道:“不是赶出去,是杀了她们,杀了她们!”
在她剧烈的喘息中,城门司令见到陈雅的婢仆都带着杀意地盯向了冯宛,连忙咳嗽一声,说道:“大……雅主子,事情还未曾调查明白,这两人可轻易杀不得。”
“为什么,杀不得?”陈雅双手挥动着,她挣扎着要坐起,声嘶力竭一遍又一遍地叫道:“杀了她们,杀,杀!”
就在这时,冯宛朝城门司令看了一眼,提步就走。
城门司令马上令人拖起妩娘,也朝外面走去。
她们走出时,身后还传来陈雅喘息着的尖叫嘶骂声。
一走出赵俊的寝房,冯宛便对那城门司令说道:“阁下,这妇人显然是受人所使,只能由你们带回去好好审查了。”
她微笑的,雍容地看着前方,道:“时辰不早了,卫将军怕是等得急了,我得回去了。”她是不喜欢仗势欺人,可有的时候,如果仗势能够更快更简单的解决问题,她是不介意用上一用的。
听到冯宛用卫子扬相胁,那城门司令便是想留下冯宛,这时也踌躇起来。好一会,他下定了决心:宫中只说,此事由我处理。那传令太监也说过,事关重大,要审慎处之。罢了罢了,反正没有人要求我一定要留下她。
想到这里,城门司令朝着冯宛一抱拳,他正准备开口,门口一阵喧嚣声传来。
伴随着那喧嚣声传来的,还有突然照亮了整个院落的火把,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支浩浩荡荡,足有五六十人的骑士队缓缓驶入了院落。
而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卫子扬!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湿发贴着额头,一看到冯宛,他双眸露出了一抹喜色,竟是行色匆匆地赶来相救。
望着他,冯宛的唇角,不知不觉中也绽开一朵笑容。
两世了,他是第一个在她危险时站出的人。
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了危险,还可以倚靠别人,还可以指望别人前来相助。
这个少年啊,他是真的看重她的呵!
在冯宛的欢喜中,卫子扬翻身下马,他走到冯宛面前,低着头朝她打量了一阵后,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冯宛摇头微笑,迎上他的双眸,笑靥如水般温柔而甜蜜,“没事。”
卫子扬点了点头,见到城门司令朝自己行礼,他笑了笑,微微点头以示领情。
做出这个让城门司令松了一口气的动作后,卫子扬朝赵俊的寝房中看了一眼,手一伸握住了冯宛的手,提步便向里面走去。
跨入房门,他淡淡说道:“事情经过我已知悉。”
赵俊正站在角落处,没有想到会看到卫子扬,他双眼一瞪,脸孔狰狞地便想扑过来。可是,他终是不敢……
床塌处,陈雅已然安静下来。一侧,那宫中来的大夫正低声说道:“雅主子刚醒过来。这个时候情绪太过激烈,对病情很不利。”
他的声音还没有落下,众人便是一肃,然后,发现卫子扬牵着冯宛的手,走到了陈雅的塌前。
陈雅正微闭着双眼,感觉到气氛不对,便睁开眼来。
这一睁眼,她又对上了冯宛的脸。
腾地一下,陈雅脸孔涨得紫墨,她双手挥舞着想要爬起,嘴里则尖叫道:“你怎么还没有死?杀了她,杀了她!”
陈雅叫得声嘶力竭,气喘吁吁,众婢仆大惊,正在阻止,卫子扬冷冷一眼扫过,他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连忙住了嘴。
那大夫也是,他正想上前,腰间一痛,却是卫子扬头也不回地把佩剑抽出少许,正好让剑把抵在了大夫的腰间!
这威胁之意如此明显,那大夫哪有不明白的?当下他住了步,也闭上了嘴。
寝房中,所有人都安静了,除了陈雅,她还在挥舞着,尖嘶着叫嚷着要杀了冯宛。而她这般叫着,却无一人相劝,特别是冯宛,不但没有退后,反被卫子扬微微一推,让她亲密地靠着了陈雅。
如此近距离地对着自己痛恨的人,特别是害得自己如此悲惨的凶手,这种痛恨,直是无法言说。
陈雅恨到了极点,气到了极点。她拼命的喘息着,一顺过气便是一阵尖骂,怒叫。
可她如此愤怒,那些奴才却无一人上前相助。这让陈雅的恨和怒火更是高涨。
她紫涨着脸,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这时刻,很多人都涌出一个念头:她不会被气死吧?
就在陈雅双眼欲突时,卫子扬突然清声一笑。
他这一笑极为突然,众人不由自主地向他看去,连陈雅也停止了咆哮,向他看来。
卫子扬微笑着,绝代风华的脸上,如微风拂过明月照耀的大地。他温柔地看着陈雅,慢条斯理地说道:“陈大夫,听说这梦里醉服了解药后,情绪不可太过激动?若是激动得过了,余毒会浸入血液,会让人容貌变得灰暗而显老丑?”
站在卫子扬身后,那宫中来的太医呆呆地点了点头,干涩地说道:“将军说得是。”
五字一出,陈雅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仿佛那脱口的鱼,又仿佛有鲜血要喷薄而出。
卫子扬看着她的双眸,依然笑得温柔,他伸出手,轻轻的在陈雅的脸上拍了拍,浅笑道:“既然如此,大公主那就好好养着吧。再这么对着我的妇人喊打喊杀的,也别老得太快是不是?”
说到这里,他哈哈一笑,牵着冯宛的手,袍袖一甩便朝外面走去。
一直到出了门,冯宛才突然发现,他牵着自己进去,便是为了激动陈雅,便为了给她出这么一口恶气。
卫子扬跨出房门后,慢慢收住笑容,侧着头,似笑非笑地睨了妩娘一眼,向那城门司令道:“这妇人行龌龊事,居然敢攀扯我家阿宛。李公,这件事可不能轻忽了。”
那城门令马上躬身笑道:“将军说得是。”
卫子扬点了点头,他看着妩娘,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个妇人的亲人,我已着人去请了。”一语吐出,妩娘腾地抬头,她脸色苍白如纸地瞪向卫子扬,而卫子扬的声音还在传来,“那些人,也得劳烦李公了。”
“将军言重了,此乃我份内之事。”
卫子扬点了点头,他牵着冯宛来到坐骑前,把她轻轻一扶,令得她坐上马背后,卫子扬回过头来,对着那瘫软在地上的妩娘阴着血眼,慢慢一笑。这一笑,极冷,极寒,极嗜血!
几乎是突然间,妩娘明白过来。便是他什么也不知道,便是冯宛真正指使过自己,在这卫子扬的眼中,自己想要攀咬冯宛,便是罪不可郝!自己的家人,便也讨不了好!
这个绝望的认知,让她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而远处,卫子气纵骑而出,哈哈一笑的声音,正迎风飘来。它是那么的放荡不羁,那么的张狂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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