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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他当真回来了?”
“已经在东桥镇了。”
帝王的脸色瞬间欺霜赛雪,锐利的眼神所到之处都掀起一片汹涌的波涛。简短的对话蕴含着强大的气势,沉闷的令人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不自觉的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年轻的帝王眉峰渐渐蹙起。
“他回来,究竟想干什么?”手指骤然收紧,发出咯嘣咯嘣的响声。
卢少棠抬眸,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语调一如既往的轻快。“他想做什么,皇上能不知道?自然是有冤抱冤有仇报仇了。”
齐王虽然蛰伏了十数载,但威望仍旧存在。这不,他要回京的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京城便沸腾了。不少准备进宫参选的秀女,想出各种花招想要落选,甚至暗中以庶女冒充嫡女临时换人的也大有人在。
皇家暗卫可不是吃素的,早就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汇报了上来,新君不过隐忍着,没有发脾气而已。
这人都还没进京呢,就闹出这么多事儿来。一旦进了京,那还了得?!
“报仇么…呵呵…可惜父皇已经仙逝,他要找谁来背这笔账呢,皇后还是朕?”森冷的话语从他嘴里吐出来,让四周的温度又降了好几度。
不少胆小的太监宫女都已经吓得浑身冒冷汗,双腿不由自主的打起颤来。
卢少棠仍旧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嬉皮笑脸的进言道:“皇后娘娘自然是跑不掉的。至于皇上嘛…那就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说的很直白,但也中听。
无形之中对帝王的褒奖,做的天衣无缝,却也胆大妄为。
这世上估计也就卢少棠这个不怕死的,敢这么跟帝王说话了。不过,皇帝陛下就喜欢他这样的性子。
眉宇之间的褶皱稍稍松懈下来,皇上微微侧过身子,低沉的嗓音从他那两片半抿着的薄唇溢出。“少棠倒是信心十足…”
“若是他身在属地,对付起来的确是有些棘手。可这一次,他只身前往京城,身边就带了两个侍卫,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卢少棠下巴微扬,眉眼均是笑意。
德顺帝透过王冕上的珠帘,视线来回在卢少棠身上扫了好几遍,才接话道:“少棠的确足智多谋。”
“皇上谬赞…草民可担当不起!”卢少棠嘴上这么说,但脸上表现出来的神情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似乎相当的受用。
对于这个至交好友并最大的助力,德顺帝给予了相当宽厚的信任和包容。即便他不声不响的闯入皇宫,他也没有想过处罚他。当皇帝的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寂寞,毕竟高处不胜寒。能有这样一个朋友,他还是不想轻易的抛弃的。
“少棠…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卢夫人没有旧事重提?”心情松快下来之后,德顺帝的口气就显得温和了许多。
卢少棠双手抱臂,单手支着下巴,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性子,哪里肯乖乖就范。不如,皇上看在草民为您尽心尽力的份儿上,赏赐草民一道赐婚的圣旨?”
“哦?莫非少棠看上了哪家的千金小姐?”顺德帝颇感兴趣的问道。
卢少棠撇了撇嘴,道:“暂时没有。不过,指不定哪天就看上了呢。可皇上您也是知道的,这婚姻大事可由不得草民自个儿做主。这上头还有老夫人和母亲,就连草民的婶娘侯夫人也想要插上一脚,简直是不让人活了啊!”
侯府的纷争,顺德帝也是知道的,故而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当初,太后和宫里的那些娘娘们,哪一个不想往他身边塞女人?不管长得是圆是扁,是高是矮,也不管他喜欢不喜欢,就往他跟前凑。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动手揍人了。
卢少棠的祖母自诩身份高贵,从来不肯听从别人的意见。卢少棠的母亲又是个母夜叉,想想就令人头疼不已。至于那个侯夫人,就更是不安好心了。自从二老爷接下那侯爵之后,针对卢少棠的暗杀就从未断过。
身边有这么极品的一家子,也的确够辛苦的。
同情的看了卢少棠一眼,顺德帝的心情更加畅快起来。“唔…那这道圣旨,你想让朕如何下?”
“赐婚的圣旨不都差不多,皇上随便写几句上去就行了。记得将女方的名字空出来就好,等草民有了心仪的女子,再添上去也不迟。”卢少棠说的十分随意,好像根本没将它当回事儿。
顺德帝倒也爽快,奋笔疾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一道新鲜出炉的圣旨便丢到了卢少棠的手里。“朕倒是很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入得了少棠的眼?”
卢少棠笑得像只狐狸,将圣旨卷好,往宽大的衣袖里一塞,眨了眨道:“等时机成熟了,皇上自然能够见到。”
他这么一说,倒是更让顺德帝好奇起来。“好,那朕等着。”
卢少棠轻咳了两声,便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皇上,一会子该早朝了吧?那草民就不多打扰了。”
顺德帝望了桌上的沙漏一眼,道:“的确是不早了。”
卢少棠便朝着他拱了拱手,转身就走。身后,突然传来顺德帝独特的低沉嗓音。“少棠真的不愿意接受官职,替朕分忧?”
卢少棠也没回头,举起手来晃了晃,道:“草民无拘无束惯了,才不想每日起早贪黑的跟那般老头子为伍呢。皇上有什么事,可以派人给草民传个信儿。”
说完,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窦行云擦拉擦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刚才那是他的幻觉吗?为何一眨眼的功夫,卢公子就不见了呢。
就连德顺帝见了他那身法,也不由得感叹卢少棠的功夫当真是高深莫测。“行云,摆驾金銮殿。”
镇北侯府
“夫人,您发现没,少爷今儿个笑得格外的开怀。”杨氏身边服侍的丫鬟芸香忍不住小声的嘀咕着。
前些日子,少爷好不容易相中了一位姑娘,老夫人和夫人也都做好了上门提亲的打算了。可是没想到新皇一道旨意,愣是将亲事给搅和了。少爷知道后,整日沉着脸,好像谁欠了他百八万似的,可吓到了不少的人。如今看着他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众人这才稍稍安心。
可是,这笑容是不是太灿烂了一些?瞧那些小丫头面红耳赤的模样,恐怕都是被少爷的笑容给迷惑的吧!
唉,果然生的太好就是个祸水啊!
杨氏打量了自个儿儿子一眼,也发现了这一点。“这个臭小子,该不是私下去见了人家闺女,尝到了什么甜头吧?”
杨氏大字不认识几个,但最是喜欢戏本子里头才子佳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什么西厢记,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都是她最爱听的戏。见儿子露出那样魂牵梦绕的笑容,她不得不做出一番联想。
卢少棠脸上的笑意不由得一僵,腹诽道:若是如此就真的圆满了!可惜,您未来的儿媳妇对儿子我还是不冷不热的。唉,别说是摸个小手了,就连偷偷进她的香闺也不容易啊,哪儿来的甜头可以尝!
咂咂嘴巴,卢少棠长叹一声,道:“娘,我还是您的亲儿子吗?虽说儿子平日是放浪形骸了些,可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这种有损姑娘家声誉的事儿,儿子怎么会去做?”
杨氏一脸不相信的睨了他一眼,道:“你肚子里的那些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么?打小就你的鬼主意多,你若是能有你大哥一半的持重有礼我就谢天谢地了!不是娘要数落你,你瞧瞧你这副德行,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就不怕你媳妇儿嫌弃你?!”
卢少棠怔了怔,忍不住扬眉。
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想过。
杨氏见他有些触动,便接着说了下去。“虽说姐儿都爱俏,可有哪个姑娘家不想自己的男人能有出息?更何况,那还是相府的嫡孙女。你年纪也不小了,就不能安分一些,找个正经事儿做做?听说皇上要给你个官儿当当,你为何不肯接下?难道将来,你想让你媳妇儿跟你喝西北风去!”
卢少棠眉头蹙成一团,心中不以为然。难道他做了大官,就算是有出息了?他隐藏实力这么久,便是不想被那些所谓的规矩所束缚,难道这也错了?
杨氏见他不说话,就更急了。“虽说先帝爷曾说过,等你二叔…爵位还是会传回咱们大房,可你二婶儿又岂是盏省油的灯,会这么轻易的将这份富贵让出来?唉…你爹死得早,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嫡出的儿子,你肩上的担子还重着呢…”
“娘…那爵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卢少棠扶住杨氏的肩膀,一本正经的问道。
杨氏怒目圆瞪,大声的吼道:“当然重要了!那可是你爷爷和你爹用鲜血和生命,一刀一枪的换来的。你这个臭小子,居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卢少棠飞身闪开,才避免再一次落入杨氏的鬼爪功手里,一边逃遁一边嚷嚷着:“娘您先消消气儿…儿子还有事,就不陪您老人家用午膳了啊…”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你这个不孝子,居然敢逃…”这些话,她也不是第一次骂出口。这样的戏码,也不是头一次上演。故而,院子里的丫鬟一个个憋着笑,脸色涨得通红,没人上前劝说,都站在一旁看好戏。
反正凭着少爷的轻功,夫人自然是追不到的。等这阵儿过了,夫人的气消了就好了。
从芳菲苑逃出来,卢少棠忍不住掏了掏耳蜗子,小声的嘀咕着。“娘的狮吼功是越来越厉害了…”
“四少爷…”负责守门的小厮见到他的身影,忙点头哈腰的朝着他打千儿。
卢少棠挥了挥衣袖,假装不经意的嘟嚷道:“这个时辰,二叔也该下朝了吧?”
那小厮是个机灵的,卢少棠平日里给的赏钱也多,自然格外的热络。“侯爷早就回府了,只不过刚回来没多久,就又出门了。”
“二叔倒是挺忙的…”
“听侯爷身边的小厮抱怨,说侯爷这几日老往城外跑,又不准告诉府里的其他人,神神秘秘的,害他好几次都被夫人追问,吃了不少的排头呢…”那小厮知道卢少棠不是个喜欢多事儿的,便毫无顾虑的将这个消息透露了出去。
那小厮讲述的时候还不忘露出你应该懂得的眼神。卢少棠拍了怕那小厮的肩膀,丢了一块碎银子给那小厮,道:“拿着请弟兄们去喝茶吧…顺便问一句,千万别让夫人知道,否则…”
“小的明白…”小厮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似乎极为满意,连连点头。想必侯爷在城外养了个外室,所以才如此偷偷摸摸不敢让别人知道。这种事,自然是要瞒着夫人的。
卢少棠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却显得玩味十足。看来,他的那位二叔还是不怎么安分呢。庸王都被圈禁了,他还不肯死心,莫非是想要东山再起?
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卢少棠骑上高头大马,便朝着城中最为热闹的香粉铺子一品香走去。
相府
“紫衣,你去瞧瞧几位小姐可妆扮好了?今儿个可是王老夫人的寿辰,可不能迟了。”庄氏难得闲下来,便接了王家送来的帖子。
马氏因为亏了身子,自然是不能跟着去的。所以这一次,庄氏便只打算带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前往。
紫衣刚撩起帘子,就看见几位小姐前后脚的进了院子,回过头来禀报道:“瞧老夫人心急的,这不是来了么?”
因为是出席重要的场合,几位闺阁小姐都精心的装扮了一番。不过,这三人当中,就要数裴云姗最为出众了。裴襄年纪还小,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袄裙,因着前些日子受到的打击不小,故而脸上显得有些憔悴。裴瑾则挑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色夹袄,搭配浅绿色的襦裙,既不张扬又能凸显出她淡雅的气质,相得益彰。而裴云姗作为这一次的主角,自然要亮丽许多。鹅黄色的撒花襦裙,高耸的云鬓,全套的红宝石头面,同色系的耳环和手镯,既显得庄重得体,又不是少女的轻快明艳。
“小姑姑今儿个必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以后这相府的门槛,怕是要被媒人给踏平了…”裴瑾见她有些扭捏,便忍不住在她耳旁打趣道。
裴云姗一面脸红着娇嗔的瞪她,一面搓着手里的帕子,羞怯的模样更让她添了一份清纯的妩媚。“你惯会取笑我…不理你了…”
庄氏从主屋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三个娇俏的丫头并排站在一处,眼里流露出一抹激赏。果然是人要衣装,瞧瞧这些个小丫头片子认真打扮起来,也挺像模像样的嘛,比起高贵的公主王府的郡主来也不差啊。
裴襄这些日子倒是学乖了,没有了马姨娘替她收拾烂摊子,她只能收敛起小性子夹着尾巴过日子。
见庄氏出来,便跟在裴瑾的身后,规矩的行了礼。
庄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叮嘱了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一番,才带着三位小姐出了门。
簪缨世家的王家位于城西富足地带,是官员府邸聚集之地。这一次王老夫人的大寿虽然因为处在国丧期间没有大肆的操办,可也门庭若市,登门恭贺的人络绎不绝。
相府的马车缓缓停在王家门口的时候,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队。可见,王家在大周朝的地位如何。
因为巷子只能容得下两辆马车并排而行,故而庄氏等人只得下了马车步行到府门口。门口负责接待的管家瞧见庄氏一行人,忙撇下正在招呼的几位官家夫人,亲自迎上前来。“可算将裴老夫人您等来了…老夫人可是不止一次的询问,还以为您没空儿前来呢…”
庄氏笑着命丫鬟将贺礼拿上来交到管家的手里,这才开口问道:“老姐姐大寿,怎么能不来?”
“这三位是便是相府的姑小姐和孙小姐吧?一看便是气度不凡的…”管家跟庄氏寒暄了两句,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庄氏身后的三位身上。不过很显然,他的视线在裴云姗的身上停留的最久。
庄氏自谦了两句,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得意。
管家见又有客人到来,便让丫鬟领着庄氏一行人去了后院。
王老夫人虽说已经是花甲之年,但身子却还健朗,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这不,庄氏刚踏进后院,就听见了她那爽朗的笑声。
“老姐姐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看这模样想必能活过百岁!”庄氏与王老夫人乃是手帕交,说起话来自然没多少顾及。
在场的不少的人见到庄氏进来,忙不迭的起身相迎。其中,还不乏许多身份显赫的王府侯府的夫人和小姐。
“瞧瞧…说曹操,曹操就到。”王老夫人又是一阵大笑,额头上的皱纹都挤成一朵花儿了。
庄氏一一点头回礼,瞧见王老夫人身边那唯一一个没有起身的贵妇人,先是微微一愣,继而笑着上前打招呼。“许多年不见,郡主娘娘真是稀客啊…”
那摆着高贵典雅谱儿,脸上不苟言笑的贵妇人,不正是镇北侯府的老夫人,曾经的禄王府的敏郡主么?
裴瑾隐约记得这位贵人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便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不得不说,这位有着郡主封号的老太太有些太作了。只见她傲然的昂着下巴,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连起身回礼的意思都没有,连堂堂相爷夫人都不放在眼里,高高在上的模样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似乎感受到了她不屑的眼神,那位郡主娘娘打探的目光也朝着她射了过来。当看清她的模样时,微微蹙了蹙眉。
“什么郡主娘娘,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呀,该称呼她为卢老夫人。”王老夫人见气氛有些尴尬,忙从中调剂道。
凌氏不满的瞪了王老夫人一眼,却没敢有任何的怨言。
裴瑾不禁暗暗地好奇,这王老夫人究竟什么来头,居然能让如此心高气傲的卢老夫人吃了瘪?
裴云姗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裴瑾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这位王老夫人的出身更为显赫,其母乃是皇室的公主,算起来也是有皇室血统的。比起异姓王府的郡主,自然是更为高贵。难怪卢少夫人在她的面前这般的安分,敢怒不敢言。
哈哈,果然是一山更有一山高,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裴瑾正暗暗腹诽着,突然发现那位卢老夫人似乎盯上了自己,不由暗暗地纳闷。她刚来京城不久,应该是没有与人结怨才是。怎么这位郡主娘娘就盯上自己了呢,而且似乎还有着极大的不满?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姗儿瑾儿襄儿,过来见过王老夫人。”庄氏落座之后,便将自己身后的三个丫头叫上前来。
裴云姗见了王老夫人,隐隐有些紧张。但在礼节上却做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处来。“见过王老夫人,愿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裴瑾和裴襄两个小辈也跟在裴云姗的身后,蹲下了身子。
“好好好…”王老夫人一连说了三个好,狭长的眸子都要眯成一条缝了。“快些起来吧,别拘着了…荷香,去将多宝阁的那几对儿玉镯子拿来。”
荷香是王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办事轻快利落。这不,才过了一盏茶功夫,就捧着一个方形的盒子回来了。
王老夫人亲自从盒子里挑选了一只晶莹剔透不带任何瑕疵的玉镯子,然后拉起裴云姗空出来的右手,直接套了上去。
裴云姗哪里敢就这么收下,脸上不由得露出惶恐来,忙推迟道:“这太名贵了,如何使得…”
“这本就是留给你的…”王老夫人高深莫测的笑着,貌似无意的说道。
说这无意,可听着却是留了心的。那些夫人们心里可是亮堂堂的,这王老夫人是在挑选未来的孙媳妇呢。
裴云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庄氏的暗示眼神给阻止,只得千恩万谢,面带愧色的将手缩回了衣袖里。
当然,王老夫人也没有忘记裴瑾和裴襄,也各人赏了一只镯子。样式精巧,做工也细致,只是跟裴云姗那只相比,就差的远了。
裴瑾面色平静的道了谢,便站在一旁不再吭声。裴襄则是有些战战兢兢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在庄氏替她打了个圆场,这才下得了台。
相对于裴云姗的不自在,裴瑾可谓是轻松惬意。偶尔与相邻的闺阁小姐闲聊两句,大多数时候,却是在听各种奇葩的八卦。一会儿是某某官员是个妻管严,在外头偷偷养了个外室被其妻发现,在府门口罚跪了半日;一会儿又是某某的小妾跟外男私奔了,还卷走了府库里不少的银钱,总之五花八门。
裴瑾不由得感叹,果然八卦无处不在,尤其是在女人聚集的地方。
“陪着咱们这些老太太呆了这么久,小姑娘们肯定是憋坏了。都被拘着了,去外面儿玩儿去吧…”王老夫人跟围绕在周围的夫人们说笑了一阵,这才想起这茬儿,忙叫府里的小姐们带着各家小姐出去了。
裴云姗拉着裴瑾出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小姑姑这丑媳妇见公婆,感觉如何?”裴瑾见四周无人,便肆无忌惮的调侃起她来了。
裴云姗羞得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与王家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虽然还未公诸于众,但两家人早已有了默契。今儿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王老夫人做出这样的举动来,的确让她一个姑娘家有些压力。“早知道,就不来了…”
裴瑾嬉笑着,道:“总归是有这么一日的,小姑姑早该料到了不是?否则,也不会打扮的如此隆重了…”
裴云姗瞪了她一眼,嗔道:“好你个没羞没躁的丫头。哼,等到日后你议亲的时候,看我不找一堆的人来看戏!”
裴瑾笑得没心没肺,哼道:“还早着呢…倒是小姑姑,怕是国丧一结束就要出阁了吧…”
裴云姗一连掐了裴瑾好几把,放佛只有这样才能从刚才的紧张不安中缓过劲儿来。“敢取笑我…我看你是动了凡心急着想要嫁人了吧?”
“小姑姑莫要冤枉我…我巴不得赖着祖母一辈子,永远在她老人家身边尽孝呢…”裴瑾面不红心不跳的答道。
裴云姗正待继续反攻,却被远处一阵阵尖叫声给打断。
“啊…”
“出了什么事儿?”裴瑾和裴云姗停止嬉闹,同时望向尖叫声的源头。
“是卓公子…”
“天呐,竟然是号称第一公子的卓公子…”
顺着那些声音望去,果然看到几位丰神俊朗的公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些公子爷,均是衣着华丽,举止不俗的。可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有些道理的。在一群衣冠楚楚的贵公子中间,有一位面白如玉,身量拔尖的公子,的确很引人注目。他星眸剑眉,五官英挺,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模样,带了几分的傲气。
裴瑾猜想,想必那位就是号称第一公子。不过,裴瑾却没有多少惊艳的感觉。不就是长得白了一些么,就天下第一了?也太言过其实了。不过各花入各眼,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也就不予置评了。
不过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是怎么回事?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呢,难道就不能镇定一些,瞧瞧那搔首弄姿的模样,当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裴瑾还以为古代的大家闺秀都很矜持呢,可是没想到竟也有这般失态的时候。先前是那个传闻中天神一般的齐王殿下,这一回又是号称大周第一公子的美男。看看那些面色潮红,不时地整理着仪容的闺秀们,哪里还有半点儿淑女的样子!
啧啧啧,可见大周民风开放!
“第一公子,卓玉航?”裴云姗似乎记起了这么号人物。
裴瑾瞥了裴云姗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不免暗暗佩服。果然是相府的嫡小姐,是见过大世面的,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犯花痴。
可惜,这句赞美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裴云姗小声的嘀咕起来。“什么第一公子,比起齐王殿下,可差得远了!”
裴瑾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双眼也瞪得老大。
好吧,是她太过高估了。
一直闷不吭声的裴襄却在此时开口,指着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喃喃道:“那…那不是卢四公子吗?”
那人群中,笑得如沐春风的,不就是卢少棠么。不过,很明显的,他的笑容带着淡淡的疏离感,看似温和但却让人难以亲近。
裴瑾侧过身去,眼神恰好与他相撞。
卢少棠眼睛微微眯了眯,朝着她送来一记媚眼。明明看起来没什么,但是裴瑾的心肝儿忍不住一颤,忙将视线移开,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感觉到身边的人有些异常,裴云姗倒是有些不自在了。“这会子怎么突然安静了?舌头被吃了么…”
裴瑾面颊微微发烫,拉着裴云姗就走。“忽然想起刚才路过一处绝佳的景致,我们过去瞧瞧吧…”
“你…”裴云姗尚未反应过来,就被裴瑾给拉走了。
裴襄却是望着远处那言笑晏晏的男子,眼睛都不眨一下。连身边的人离开,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炙热的视线,裴瑾才停下脚来。“呼…好险…”
“什么好险?你到底在说什么…”裴云姗跟在她身后,气喘吁吁的问道。许久不曾走得这么快了,裴云姗都出了一身汗。
裴瑾自然不肯承认,支支吾吾的转移了话题。“刚才那位郡主娘娘是哪座府上的夫人,看起来挺威严的?”
裴云姗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怎么忽然想起她来了?”
裴瑾轻叹一声,道:“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位夫人对我似乎颇有不满。刚才在院子里头的时候,她还瞪了我好几眼呢…”
裴云姗不敢置信的微张着嘴,压低声音道:“也没见你得罪那位啊,怎么就不招人待见了呢?”
裴瑾耸了耸肩,她若是知道就不会问她了。
“说起这位卢老夫人,在京城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裴云姗拉着裴瑾在一处凉亭里坐下,慢慢的道来。“她的身份,想必你也知道了一些。禄王府在当年,也是备受祖皇信赖的肱骨之臣。这位卢老夫人的母亲,据说出身并不高,所以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唯一的嫡女身上。只不过规矩学过了头,有些矫枉过正了。不管什么场合,总是将规矩摆在第一位,不但严以律己,还总喜欢教导别人规矩。所以,在京城的贵女圈里,人缘并不怎么好。这性子有点形成,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过来的。据说,至如今她仍旧遵循着规矩过日子。可想而知,镇北侯府的小姐们是多么的受罪了。”
“镇北侯府?”裴瑾听到这个关键词,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怎么这般惊讶?”裴云姗一脸狐疑的看着她。
裴瑾吐了吐气,心里闷闷地,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反正,在得知了卢老夫人就是卢少棠的祖母之后,她就浑身不自在。
裴云姗见她这副别扭的样子,忙开口安抚道:“就算这位卢老夫人不怎么好相处,但好在今后也没什么交集,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裴瑾很想狠狠地点头,可是却不如以往的干脆。心里好像在期待着些什么,又好像隐隐有些失望,心里乱成一团。不过,为了不让人看出苗头来,她还是强打起精神,装作没事儿人一样。
从王府回来的时候,裴瑾就发现裴襄有些心不在焉,问了她好几次都不见答应。裴瑾便没再吭声,丢下她一人回了静默斋。
没曾想,刚踏进里屋,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黑漆漆的屋子里尚未掌灯,但借着外头的光线还是可以看清一些的。那扇面朝着东边儿开着的窗户旁,耸立着一抹高大的身影,几乎当初了大部分的光线。
裴瑾脚下一顿,侍书侍画也严阵以待的挡在了她的跟前。
“怎么,你们两个要跟我动手?”不请自来的男子忽然转过身来,凉凉的问道。
侍书侍画心里紧绷的弦忽然一松,紧接着就要拜下去。
卢少棠抬手一扫,两人愣是被挥退了好几步。“出去,我有话要与你们小姐说。”
侍书侍画看了裴瑾一眼,见她没有吭声,便静静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将门给掩上了。
屋子里很安静,昏暗的视线让人觉得不真实。
“卢公子还真把相府当自个儿家了。不请自入,也是君子所为么?”因为白日里被卢老夫人弄得不自在了,所以连带的对他也不待见了。
方才在王家,裴瑾一直躲着他,这让他心里有些痒痒。所以,天刚一擦黑,他就撇下那些酒肉朋友,来相府找她了。只是没想到,先前她脸上的娇羞早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眉冷眼。
转变如此之快,还真是叫人应接不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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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又过了一半了,票票还不交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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