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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滴溅洒在沈濯日的手背上,烫得他的心也为之一紧。
喉咙艰难的鼓动数下,缓缓启口:“真丑……”
嗓音分外沙哑,带着几分疲力。
“我就是丑咋滴了!”唐芯脑子一热,破罐子破摔地冲他吼道,“我丑我骄傲,我丑我乐意!不像你,就知道耍帅,为了你的帅气连命都不要了!”
明明是担忧关切的话,怎的从她嘴里说出来,便这般粗鄙、低俗了呢?
沈濯日万分无奈,寒眸中闪烁着冬阳般柔和的暖色,静静看着她。
唐芯劈头盖脸骂了半天,才觉着心里堵的那口气消散了许多,擦擦眼泪,用力握住他的大手:“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再有下回,我就……我就……”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有威慑力的要挟,见他瞪着眼睛一副浑然不知错的表情,心头一梗,吼道:“我就不管你了!你丫爱逞能就去逞,逞死了,我也不会去帮你收尸!”
黑眉微微一拢,气息骤然间大降,就连这屋子仿佛也跟着一起步入了寒冬。
看着他冰冷的眼睛,唐芯特没骨气的打了寒颤,虚张声势的说:“知道怕了吧?知道你就得给我记住!再让我见到你冒险,哼哼,我要你好看。”
拳头作势上下舞动,配上她故意摆出的凶狠样子,可爱极了。
沈濯日有些哭笑不得,定眼凝视她,眸中寒意尽散,只余下宠溺、纵容之色,直盯得唐芯双颊发烫,气势弱了下去,眼神飘忽着,说:“你再躺一会儿,我去瞅瞅药煎好了没有。”
她刚想起身,手腕却被他握住,力道不大,可她仍下意识僵了下身子。
“干嘛呀?”她轻摆胳膊,脸上的红晕更浓了,“你才刚醒,得按时喝药才能好起来。”
沈濯日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眼神里透露出的意思十分明显——不许去。
但他又担心她会不听话,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紧接着,胸膛剧烈起伏,眉头难受的皱紧,似正在承受痛苦。
“你快躺好!”唐芯慌忙把人抚平,小心翼翼的替他拍打心口,动作分外轻柔,如同一片羽毛吹拂过沈濯日的心房。
“感觉好点了吗?”唐芯忧心忡忡地询问道。
眼睑半合着,眉宇淡淡的,透着些许倦意。
唐芯哪见得他这副样子?心疼得不行,刚消失的眼泪再次涌上眼眶:“都怪我,要不是我偷偷跟来这里,你也不会被他们打伤。”
坠崖时他就赶到了,想也知道,他这一身伤必定是那些刺客、山贼所害。
“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就不该跟来。”如果她当时再机灵点,乖乖等在山里和他汇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地盯着他,呐呐道:“对不起。”
她就是个闯祸精,总是惹下一堆麻烦,还连累他一次又一次受伤。
唐芯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满腔的愧疚与自责排山倒海的袭来,脑袋颓然耸搭着,咬唇低泣。
那极力克制的哭声,像一记记拳头砸在沈濯日的心上,黑眸里染上三分懊恼,七分怜惜。
手臂吃力地抬起来。
眼角处传来的触感,让唐芯惊讶抬头。
唇瓣轻扯出一抹温和的弧线:“不怪你。”
低不可闻的三个字,字字出自肺腑。
唐芯瞳孔一缩,一把扑倒在他身上:“哇——”
哭声震耳欲聋,沈濯日无奈的在心底叹息一声,用尽浑身的力气,轻轻环抱住她。
柔和的阳光穿过木窗的缝隙,光晕洒入屋子驱散了连日来的低迷,满室生辉。
“啧啧,这招不错,本王也算是学到了。”
“王爷,您这样有失身份,快离开吧,别打扰了主子和皇上。”
“你们谁能告诉本公主,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你的夫君吗?”
“夫君?公主殿下,您这话从何说起啊?”
……
喋喋不休的谈论,隐隐有演变成争执的趋势,且声响逐渐响亮,沈濯日眸色一沉,冷睨了眼微微震动的房门。
而哭得正起劲的唐芯也僵住了,外边有人?
雾草!她哭得那么大声,他们肯定听到了吧?听到了吧!?
身体弹簧似的一下子弹起,翻身滚到地上。
“砰”
房门瞬间坍塌,趴在门上偷听的几人如叠罗汉般摔了进来。
唐芯彻底懵了,傻眼地看着地上的两人。
‘轰’,沸烫的温度直冲上头顶,她颤抖地指着人,骂道:“你们还有道德吗?竟然躲在外边听墙角!”
夏允儿迅速爬起来,神色有些尴尬:“本公主就说了不能干这种事,是他,”手指点了点先前在她身下充当人肉垫子的沈濯香,“他非要拉着本公主过来。”
呵呵,这话说出口她自己信吗?
唐芯皮笑肉不笑地瞪了她一眼。
“难道不是公主好奇心过盛,想来瞧瞧皇兄是如何谈情说爱,现场学习经验的?”沈濯香优雅地拍拍衣诀,笑似群魔乱舞,邪气横生。
夏允儿一时语结,恼羞成怒的反驳:“本公主又不像你,成日不着调,专干这种龌蹉事。”
“哟,公主品德高尚,本王佩服,佩服啊,”沈濯香嬉皮笑脸地朝她拱手作揖,“只是,公主就不怕风大闪了您的舌头?别忘了,这做龌蹉事的人里,还有您一席之位呢。”
“你胡说!分明是你强拉本公主的。”
“原来公主的脚长在本王身上啊,本王倒是今儿个才晓得这回事。”
唐芯呆呆地看着你一言我一语,斗得不相上下的两人,喃喃道:“其实,你俩挺配的。”
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两双眼睛同时向她看来,异口同声的说:“谁和他/她配了?”
“……”都神同步到这种境地,还不叫配吗?
唐芯嘴角抽搐地吐槽道。
“咳”,一声清冽的咳嗽,打破了屋中略显诡异的氛围。
沈濯香没好气地横了夏允儿一眼,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宽厚姿态,悠悠然抬步往床边走。
“我去找郑太医。”唐芯火速回神,朝沈濯日递了个眼神,得到他的默许,才风风火火远离战场。
见她走了,夏允儿也不想呆在这儿,省得永腾帝秋后算账,当即告辞,快步跟上唐芯的步伐。
“这个景国公主,真真是不知身份。”沈濯香不满的点评道,来都来了,哪怕是敷衍,也该做足场面功夫,礼貌地问问皇兄的病情。
听到这话,沈濯日眉梢一挑,眼神略带嘲弄,仿佛在说:比起她,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本就中毒颇深,适才为了安抚唐芯又耗尽了一身的力气,眼下再想说话,几乎是不可能的,强撑着意识,眸色一肃。
到底是兄弟,多年的默契不是白说的,沈濯香瞬间便明了了他的心思。
嬉笑的神情消失无踪,正色道:“您昏迷了六日,盛京有暗卫在,暂未出现什么差池。”
出宫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沈濯日早早就安排了暗卫顶替他,在宫中坐镇,是以,这六天倒是没闹出幺蛾子。
闻言,沈濯日神色不变,示意他接着说。
“你昏迷后,那些奸贼皆被同党迫害,无一幸存,修墨率人搜山时,在山脚发现了一个铁矿。”说着,沈濯香冷笑了一下,“铁矿里的人马早就逃得没影了,但在里头,臣弟倒是发现了不少东西。”
能让他如此震怒的,怕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刀削般锋利的脸廓爬上层层寒霜,眸中凝聚着凝重之色。
“皇兄应该不会忘记,不久前本该送往虞城的那批赈灾银两吧。”
呼吸明显骤停了一下,滔天的怒火瞬间涌上心头。
瞧着他的反应,沈濯香便知道,他也猜到了。
“里边所剩的官银不到一半,且有一口大熔炉,还有朝廷前年重新改造过的新银模子,臣弟大致统计过,重塑的新银只有不到一万两,加上官银,总数比失踪的数额少了三分之一,不仅如此,在半山腰处的一个洞穴里,骑兵还搜到了数百件盔甲,成千兵器,且成色很新,理应是近日制作出的。”那些盔甲十分坚固,比之军备不相上下,沈濯香压低声音,神情严肃的开口,“若臣弟猜得没错,这些东西和擎王应脱不了干系。”
先前官银被截,沈濯日就对沈濯擎有所怀疑,如今再加上这些人马、武器,他几乎连想都不用想,便能确信,此事定是沈濯擎所为。
只有那人多年来处心积虑的,想要取而代之。
呵!倒是他小觑了此人么?竟能瞒天过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么多动作。
眼睑幽幽垂下,挡住了眸中的骇然杀意。
“东西臣弟已命隐卫秘密运回盛京,这回也算是阴差阳错,叫擎王的诡计曝了光,”沈濯香展颜轻笑,故作轻松的调侃道,“就是不知道他损失了一大把银子,筹划又成了空,心情会是如何了,可别气到吐血的好。”
他之所以这样说,也不过是为了安慰沈濯日。
虽说识破了沈濯擎的盘算,但知情人要么死,要么逃,现场除了遗留下的银子,以及大批军备,再无任何证据,想要借机指证他,难如登天,毕竟,荣家的势力根深蒂固,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想让沈濯擎伏法,绝无可能。
沈濯日缄默不语,但面色却有些难看。
“您也不用太上火,擎王这回吃了哑巴亏,保不定还会有动作。”沈濯香轻声劝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养好身子,不然,岂不是要白费了皇嫂的一番苦心?”
皇嫂?
这个称呼让沈濯日有些愣怔,默默在心底念了几遍,只觉悦耳至极,脸色也好转了不少。
看得沈濯香啧啧称奇,原来皇兄他竟是如此好哄的,往后他若再做出些什么事儿惹皇兄不快,兴许便可找到个救火的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