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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锦睁开眼睛,自己躺在一张挂了玉色床帐的陌生床上,床头悬着鎏金挂钩,身下是花开富贵紫红色的被面,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浓重的刺鼻香味。
她口干的要命,并且,头还有些胀。
意识一下清醒了过来。她想起身,才发现手脚竟然被布条给捆住了,扭过脸,看到边上有张笑吟吟的男人的脸,惊骇万分,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人,竟然会是张清智!
……
从去年裴长青被张清智叫去助拳打伤人的那事过去后,这人便不大出现在梅锦面前了。只是后来他要赶白仙童,又叫小如来卖她,这才引出了裴长青失手打死小如来后被流配岭南的一系列后事。梅锦对这个人的印象恶劣至极。此时突然见他这样出现,略一愣神,立刻便明白了过来。想必就是他让焦寡妇婆媳二人设局,利用自己对相熟病人不加防备的心理,这才得手,把自己绑到了这里。
“你想干什么?”
梅锦又惊又怒,咬牙切齿质问。
……
张清智见梅锦醒了过来,倒了杯茶水,到近前要喂她,忽见她用愤怒目光盯着自己质问,缩回手,把那杯茶自己一口喝了,放下杯子,方重新靠了过来,坐到床帮,抬手用指抚了抚梅锦的脸,笑吟吟道:“梅娘子,你安心,莫怕。这里是我在县城外的一处屋子,外头安静的很,没人会来打扰我们。你且放松,莫咬坏舌头,哥哥我会心疼。”
张清智说着,啪的打开那把时刻不离身的折扇,摇了两下,继续道,“今日在你面前,哥哥我也不遮掩了,便跟你说说掏心窝子的话。梅娘子你刚来时,我便对你生了仰慕之心,做梦也想与你凤凰比翼共效于飞,可惜那会儿你嫁了那个夯头的裴长青,所谓兄弟妻,不可欺,我只能将这满腹热忱生生压了下去。不想如今裴长青翻了身,竟然把你给休了,如此狼心狗肺,令人发指!你莫伤心,更不要因裴长青一人而错看了天下别的男子。我张清智对你的心,日月可鉴。梅娘子你且可怜可怜我,成全了我这一番遭着折磨的苦苦相思吧!只要你答应了,我回去便休了我的婆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把你娶进我张家做我的正头娘子!若有半句不实,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说着竟噗通一声跪在了床边。
……
张清智说的这番要休妻娶她的话,倒不是诓骗,而是他确实打起了这个算盘。
他从前原本就对梅锦起过念,中间也动了些心思,只是后来和裴长青决裂,心知这妇人厌恶自己,一向用来勾搭女人的手段在她跟前想必没用,渐渐也就死了心思。不想最近,突然闹出她被裴家休了的事,张清智的念头便又活了起来,甚至慢慢做起了休妻娶她的美梦。
他之所以动这样的念,一是实在想得到这妇人尝她滋味,二来,也看中了她和龙城土司府的关系。
张家这两年,原本一直费劲攀蜀王府,奈何钱使出去不少,最后不过也就在蜀王府里头的一个舍人监事那里递上了名,每逢四时八节,必定送上厚礼,盼着有朝一日能将自家铜矿挂上王府之名,如此开采纳税等等便有极大特权。如今蜀王府突然造反,张家大惊,恐被人知道要受牵连,立时和那舍人断了往来,正叹时运不佳,忽然听说了梅锦被休的事,顿时又觉得有了希望。
张清智清楚,裴长青屡次犯事,最后都轻轻揭过,连打死了小如来,也就不过判了两年劳役,个中都是因了梅锦奔走,在土司府那里有极大脸面。若是能娶她到手,把她调-教的服服帖帖,往后借了她,自己与土司府搭上关系,也是指日可待。
便是这样的念头驱动之下,张清智终于想出了个办法,找到焦寡妇婆媳,要她二人骗来梅锦方便自己行事。
这个焦寡妇的儿媳妇刘氏,从前站在门里卖豆腐时和路过的张清智搭上了眼,见他出手阔绰,风流倜傥,没两天便动了心,两人暗地往来了些日子。被焦寡妇发现后,因对自己那个继子早不抱希望了,知道张清智是本县财主,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任由这两人厮混。张清智玩了些时日,腻了刘氏,给焦寡妇一笔钱打发了,已经大半年没来了。前些天婆媳俩见他突然现身,给了些钱并一些女人的头油花粉什么的,原以为他是重叙旧情,没想到竟要她俩骗来那个女郎中梅氏。起先害怕不肯,经不住张清智威逼利诱,又再三担保不会出事,终于答应了下来。知道梅锦遇到不便出门的病人时,往往会自己上门诊看,这才今日设了这局,将她骗了过来。等她吃喝下掺了迷药的茶水和糕点,昏睡过去后,叫进来一直藏在外面车上的张清智,将梅锦从后门送上车,带到了这里。
……
“梅娘子,你若可怜我这一片心,应声好便是。”
张清智跪在床边,动情道,“我张清智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家里开了铜矿,马平也就我张家是头等人家了。你若改嫁于我,往后有用不完的钱,使不完的奴仆,富贵享受不尽。我张清智也发誓,必定对你一心一意,此生绝不负你!”
梅锦盯着他丑态毕出的样子,忍住胸中几欲作呕的感觉,奋力挣扎想脱开绳索,怒道:“张清智,你把我这样绑来用强,就不怕我回去了向林县令报官?”
张清智看她片刻,从地上慢慢起来,道:“梅娘子,我原就不是个爱用强的,最懂温柔体贴。这男女之事,须得你情我愿方有兴味。我亦向你告白,不想你却不领我的情意,委实叫我失望……”
他转身到桌子边拿起一个小瓷瓶,打开盖,拿出一颗黄豆般大小的红色丸子,拈在手里,笑道:“梅娘子,吃了这好东西,这不叫用强,接下来就是你情我愿男欢女爱了,林县令手再长,他也管不到闺帏之事,是不是?”一边说着,朝梅锦走了过来。
梅锦惊骇难当,盯着他手里的红色丸子。
张清智将药丸送到自己鼻下闻了闻,笑道:“这可是顶好顶好的红丸,方子流自蜀王府的太医,寻常人根本拿不到。光这么一颗要价就是一两银子。我为求这一小瓶,可是花了大本钱。别人那里我还真舍不得用,独你这里,我怕等下你放不开,服了它,保管叫你欲-仙欲-死。”说着单膝跪上床帮,俯身下来要喂梅锦药丸。
梅锦大惊失色,咒骂奋力踢踹反抗。只是她手脚均被布条所缚,张清智又是个健硕大汉,平日时常在木桩人上练打,上来便压住她双腿,梅锦动弹不得,又被他紧紧捏着鼻子,憋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张口呼吸,才一张嘴,那颗红药便被塞了进来,一下到了咽喉头,张清智一拍她下巴,立刻吞下了食道。
张清智见得逞了,才松开了梅锦,观察着她神色,见她脸色渐渐潮红,呼吸声也变得清晰可闻,知道那个贩药之人没有说大话,药效果然发挥奇快,心一松,便笑道:“梅娘子,我这便解开你手脚。你莫害臊,想要什么,只管说,哥哥我都会给你……”
一个被夫家休了的女子,别管装的再怎么清高贞烈,只要委身于自己了,拿住她的这个把柄,就不用担心她敢不听话了。过后只要闻言软语多说几句,他不信她会扯下脸皮不要把今日这事给捅出去。
张清智脸上带着得意笑容,思忖着时,见床上女子渐渐停了挣扎,闭着眼睛,身子紧紧缩成一团,整个人在微微颤抖,情景瞧着实在叫人我见犹怜,心头一阵火起,抬手开始脱起自己衣物。
便在此时,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张清智猛地回头,看见门闩从中断裂,那扇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身形高大的青衣男子出现在门口,视线在屋内迅速梭巡,一眼看到正蜷在床上成了一团的梅锦,神色一变,立刻大步朝她走去。
这人便是李东庭。方才从焦寡妇婆媳那里问到张清智去处后,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正撞到了这一幕。
张清智却没见过李东庭,更不知道这陌生男子是如何闯入自己私宅的,大叫几声来人,没等到人,跑到桌边抓起佩刀,刀尖指着李东庭怒道:“你是何人,竟如此闯入我私宅,破我的门?这昆州没了王法不成?”
李东庭目光冷冷扫过张清智,不知缘何,张清智心头一颤,忽地便感到有些胆怯,脚步定在了原地,竟不敢再过去。
李东庭快步来到床边,解开捆住梅锦手脚的布条,低声问道:“梅氏,你怎样了?”问了两声,见她双目紧闭,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心知情况不对,猛地回头厉声喝道:“你给她吃什么了?”目光落到桌上那个瓷瓶上,立时便明白过来,目光蓦地阴沉无比。
张清智脸色微变,双脚下意识地微微往后退去。
梅锦睁开眼睛,挣扎着从床上爬了下去,到桌边拿起那个茶壶,就着嘴灌了几大口水,随即弯腰下去用力抠自己喉咙,将胃里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李东庭等她吐完了,见她双手扶着桌子,身体摇摇欲坠,立刻伸手过去,一把扶住了。
梅锦不支,身子软软靠在他臂上,闭着眼,有气没力地道:“快带我……回家去……”
李东庭见她身子一直在抖,体温却烫得惊人,又听她颤抖着声音叫自己带她走,立时脱下自己外套将她整个人盖住,随即抱起了她,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张清智眼睁睁看着梅锦被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男子给抱走,竟不敢追上去,直到人走的已经看不见了,这才追到了大门口,见一辆马车正疾驰而去,站在门口翘首看了一会儿,回身狠狠踹了这会儿围过来的家奴一脚,厉声斥道:“没用的蠢材,爷爷我养你们是吃闲饭的?他就一个人,你们这么多人,竟也放他这么闯了进来!”
家奴见他变脸,慌忙下跪求饶,辩解说这人一到就强行入内,自己等人已经全力阻挡,奈何实在阻拦不了,恳请饶过等等。
张清智精心谋划了多日的好事,眼见要成了,没想到最后关头竟出如此意外,内心沮丧可想而知。打骂家奴泄愤后,又问对方身份,家奴摇头说不知。张清智想起那男子抱着梅锦临走前投向自己的阴沉一瞥,内心突然生出浓重的沮丧不安之感,想起焦寡妇婆媳,忙出门往县城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