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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镇的事情算是了了,只是平白死了这么多人,其中大多数又都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儿的壮年男子,是以引发了不小轰动,闹得人心惶惶。原本灯火安然的小镇,现在只要一入夜,就见不到几个行人。
古幽无奈,借着曲家的方便召集了全镇居民,敷衍了几句,简单来说不过三两只鬼物作祟,已经解决,示意大家安心。至于那些风月故事与凶险的搏杀,他只字未提。
又过了半月有余,古幽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虽然面色还有着些许苍白,可总算稳住了根基,没留下隐患。
曲江心也整日里缠着无言嚷嚷,冷峻高手被他折腾的一个头两个大,可还没地方发作。
后来只要一听到脚步声,无言干脆隐去身形。
曲大小姐也有办法,她就往床榻上那么一躺。
无言忍了半晌,到底也是没拗过她。
无言是真的没了法子!虽说曲江心总来烦他,可无言心里清楚,这个小丫头是发自心底的关心他。
除了师父和二叔,他再也没体会过这种感受。
大概是他真的习惯了寂寞吧。
前些日子,古幽终于把她忽悠回了剑派,并嘱托她去给秦阳报个平安。
……
三月末,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
露珠垂挂在草叶上,静谧的微风拂过脸颊,清晨的空气还带着些许的湿润,无言孤身立在院里,深深呼吸。
有多久,没这般光明正大的呼吸过新鲜空气了?
只是,今早的清晨太安静了些。
他的眼前不觉浮现曲江心的身影。
半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是不是想‘曲巾帼’了?”话语里带着明显的调笑,古幽从院外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壶酒。
无言皱了皱眉:“怎么还喝上酒了?”
古幽浑不在意的笑了笑,酒壶往前一递:“你尝尝。”
无言伸手接过,仰头就往嘴里倒。
一壶酒水喝了个干净,他咂了咂嘴,方才说道:“竹叶青?挺地道的。”
古幽愣了下,笑说道:“原来大哥也是酒中豪客。”
“竹叶青酒香甘醇,入口清淡,却少了烈酒入喉的痛快,称不上佳酿。”无言随手将酒壶扔给古幽。
古幽接住酒壶,又挂回了腰间:“下次,请大哥喝桑落。”
“桑落?”无言摇头:“桑落酒烈劲有余,入口醇厚但回味不足,也称不上佳酿。”
“那大哥喜欢喝什么酒?”古幽也不矫情。
无言想了想,说道:“烧刀子。”
“酒不分好坏,喜好喝酒的人,口味也不尽相同,口味不同,故事也就不同。依我来讲,喜欢一种酒并非是因其口感如何,大抵,还是因为其中故事。”顿了顿,他又说道:“若真想醉,凉水痛饮也能喝的酩酊;若不想醉,琼浆佳酿不过杯中甘甜。”
无言的眼神有些惆怅,半晌,他又问道:“什么时候回去?”
“明儿一早,”古幽伸了个懒腰:“回山上,可就没这么清闲的日子了。”
无言微微颔首,古幽扭头就走,行至院外,他似突然想起什么,止住了步子:“其实,大哥大可不必躲躲藏藏,这世上,也没谁能把我怎样。”
无言愣住了。
朝阳下,古幽的侧脸像极了那个痴情的男人,像极了那个一人一剑独战剑域的男人。
他早就走远了,可无言还是郑重的点了下头:“好。”
眸色坚定,像是许下了一个承诺。
“云天诀的后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嘴上这么说着,可他那双冷眸里分明写满了欣慰与释怀。
……
“什么?木槿师姐她……”易安神色一震,颓废的跌倒在椅子上。
半晌无语,气氛寂静的可怕,秦阳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声音有些嘶哑:“真的?”
红莲长老没说话,从怀里摸出本册子,往桌子上一放。
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易安颤抖着手捧起册子,语气颤抖:“枯心剑指。”
二长老岳南山修道多年,身上的杀气早就收放自如。金戈铁马尚不能扰他心智,可当他得知木槿死讯的时候,那惊天的杀气,便再也控制不住。
当年那个一身木槿花香的小丫头,竟然死在了他们这些老骨头前面。
“这本功法,哪来的?”二长老声音冷冽,眼眸通红。
红莲长叹:“江心带回来的。木槿师姐,是她的娘亲。”
“曲江心?你那个小徒弟?”岳南山看着他,苦笑:“你早就知道?”
红莲摇头,语气里不无伤心:“我也是刚刚得知。若非古幽师侄,师姐怕是连死都不会安心的。”
“十七年,”一直沉默不语的秦阳突兀开口:“木槿师姐,怕是断了自己的阴阳吧?”
人死如灯灭。阎王只给你七天时间了断尘世。一过七天,奈何桥头,一饮忘川,断前缘。
若不然,魂飞魄散,碧落黄泉再不见。
木槿游荡了十七年,若非斩断了自己的阴阳,她又怎么能游荡十七年?
古幽能瞒过道行尚浅的曲江心,能瞒过懵懂无知的凡夫俗子。
又怎么瞒得过这些真正的高人?
岳南山起身就走,身后的血剑散发着渗人的红芒。七个长老中,只有岳南山整日里带着剑,杀将岳南山,生死不离剑。
“你去哪?”红莲慌忙叫住他。
岳南山脚步不停:“出去走走。”
易安失神的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阳看了一眼红莲,开口道:“此事皆因我而起,红莲师姐心中若有怨气,是打是骂,是杀是剐,秦阳都认了。”
易安眼神一颤。
悠悠叹了口气,红莲揉了揉眉心:“我的确挺讨厌你的,可说到底,也和你没什么关系。”
“不过是我那师姐一厢情愿罢了。”再不多言,红莲也起身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易安的抽泣声。
秦阳起身,将她揽在了怀里。易安哭的更厉害了。
情情爱爱这种事儿,谁又说得清呢?
岁月流年,时过境迁,一腔相思错付,都是断肠人。
……
柳婳祎心里不是很舒坦。
古幽受伤那段日子,曲秋月殷勤的很,什么事儿都抢在他前头。
如今,古幽总算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于是碧云如洗的大好时光,她终于借口拉着古幽跑出来散心。
风轻云净,晴空万里!二人又遭遇了那个一袭紫衣的妖娆女子。
古少侠是吃一口馄饨看一眼姑娘,吃一口馄饨看一眼姑娘。
一碗馄饨见了底儿,古幽愣是没吃出什么味儿。
柳婳祎心里那个恨。
若不是看他伤势尚未痊愈,就非得把他拍死在这里。
柳婳祎还没说话,妖娆女子却不干了,她的声音彻骨冰寒:“再乱看就挖你双眼!”
古幽苦笑摇头,没说话。
清冷仙子可不乐意了,她回头,眉宇间温柔散去,她的语气同样冰冷:“许你出门,就不许人看?”
“不许。”罥烟眉微蹙,语气妖娆且冰寒。
清冷仙子针锋相对,故意似的扫了一眼女子胸前挺立:“就看。”
“你这女子,怎么这么骄横?”小丫鬟有些不高兴。
妖娆女子淡淡看了一眼古幽。
筷子掉在了地上,古幽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杀气,若有若无。
“先天境?”他扭了扭脖子,也不愿多做纠缠:“走吧,师姐。”
柳婳祎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妖娆女子手中突兀多了一根紫色竹笛,晃身挡在柳婳祎身前。
“想打架?”拇指轻轻一弹剑柄,冷冽长剑出鞘少许。
古幽脸色一沉,从上次酒坊初见莫名的悸动,到这次见面心里淡淡的伤怀,他总觉得这个女子似曾相识。他不想与这妖娆女子多起冲突,于是开口道:“在下行径确有唐突,得罪之处,还望姑娘担待。”
女子冷笑不答,手中竹笛光华一闪,飞身攻向柳婳祎。
清冷仙子也不废话,手腕一抖,长剑离鞘,水蓝灵气瞬瞬弥漫剑身。
眼看着二人就要打成一团,古幽叹了口气,身形一闪,速度快的惊人,刹那挡在了二人之间。
左手阳刚之力缭绕,悠悠太极挡住了女子狠辣一击;右手湛清灵气运转,双指夹住了师姐长剑。
幽紫剑印流转双瞳,声音里夹杂着些许怒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下只多看了姑娘两眼,纵有得罪也不至于刀剑相向,你又何故与我为难?”
冷眸里隐隐痛苦,女子双眉紧紧蹙着。
她不说话,幽紫灵气聚于竹笛一点,刹那攻破了太极图,朝着古幽面门就戳。
古幽也动了真火,反手夺过师姐长剑。
无疆无界刹那运转,心窍、丹田两大穴窍骤然激荡,灵气飞速灌入手中剑,冷冽长剑化做了湛清之剑。
断岳!
不管是什么样的剑,只要在古幽手里,都是简单且直接的霸道!
‘轰隆’巨响中,一素一艳两道身影各自飞退。
人在半空,那女子脚尖突兀一点虚空,止住了倒退的身形,素手捧心,痛苦之色流于表面,可她不退,持笛再攻。
古幽重伤初愈,身体本来就虚弱的很,陡然一动灵气,经脉就开始隐隐作痛。可最主要的,还是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又来了!和初见女子之时,一般无二的悸动心跳。
古幽捂着心口,眼眸紧紧闭着,悠悠的远山眉拧做了一团,烈烈狂风吹乱了他的青丝长发。
他的身上渐渐升腾起了杀气。
呛人心肺的杀气!
他睁开眼,眸子里的安然消失不见,血红色的瞳孔充斥着暴虐的杀意。
湛清灵气陡然化作了血色,手中长剑呜呜嘶鸣震颤。
还是那一式断岳,但其中气势,较之刚才又何止强了一星半点。
骤然一剑!
妖娆女子脸色苍白,暴戾杀气压得她呼吸艰难,持笛的手止不住颤抖,可她不退!
杀气凛然,惊尘一剑。
纵那女子有着先天修为,对上这决绝杀剑,也必然玉殒香消。
“古幽!”柳婳祎声嘶力竭的呼喝着他的名字。
可古幽置若罔闻。
小丫鬟也吓坏了,脸色煞白的看着即将碰撞的两人,嘴里带着哭音:“你这女人,嘴上不饶人就算了,家里的男人更狠毒!”
下一刻,在小丫鬟的哭声与柳婳祎胆战心惊的注视下,两人终于碰撞在了一起!
灵气爆散,绚烂弥漫,烟尘遮盖了视野。
那把长剑只轻轻一撩就挑开了竹笛。
女子绝望的闭上了眼。
莫名心痛!
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仿若窒息。
仿若亘古未变的光阴里,有着属于她的记忆飘零。
你眼角的那滴清泪,为何如此伤怀?
生死在即的那个瞬间,他刹那的清醒,眸子里的血色渐渐湮灭。
剑上凶法悄然散去,那把弥漫着血光的长剑,寸寸断裂。
杀气犹在,他捏着她的下巴,嘶声低吼:“你是谁!”
漫天烟尘里,似乎另一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
“苏玖玖。”她睁开眼,眼角泪痕犹在,眸中冰冷遮不住她的多情。
眼中的猩红终于彻底褪去,古幽喘着粗气。
“放手。”语调平静,不起波澜,可微颤的玉指终究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惶恐与娇羞。
空谷幽兰,眉目如画。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苏玖玖,就连她脸颊上的印记都看的清清楚楚。
古幽缓缓松手,指尖温存的幽香让他心猿意马。
“九瓣。”古幽低语。
苏玖玖剐了他一眼:“什么?”
他又恢复了往日笑意温和的模样,抬手一戳她脸颊上的印记,笑说道:“你脸上怎么有桃花。”
指尖轻触,苏玖玖如遭雷击,一动也不敢动。
良久,她一巴掌扇在了古幽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