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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巷就是奉州达官贵人的府邸所在处。有知州大人李府,当然也包括通判大人邱府。
邱通判官运享通,从辽县县令一跃成为奉州通判只用了两年时间。所以,邱通判三年前见了美若天仙的柯楚楚,迫不及待定下的亲事在升官后就不认帐了。
偏偏这柯楚楚还是个牛脾气,一哭二闹非要嫁进邱家门。邱家几位夫人们从好言相劝,到三翻五次打她出门只间隔了三天,因为柯楚楚一天闹两回,恨不得全奉州城都知道。
媚高踩低是人之本性,加上柯楚楚的行径着实让人“扼碗叹息”,好好的一个美貌姑娘,竟然堪比市井浑妇。众人非但不同情她,反而为邱家鸣不平,谁家敢娶这样一个泼妇进门啊。
素不知一薄脸姑娘,若不是被逼到绝路上,谁又愿自污呢。敦秀端庄乃女子美仪,黄口小儿都知,县令之女岂能不知?
“什么?那瘸了腿的厌人精还敢跑到邱家门前来?”杨老夫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真真是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咋就没把她弄咽了气儿再抛下山!
杨老夫人想到这里,恨不得把乱坟岗的几个护院拖出来鞭尸。
邱子明的母亲张氏忙问:“她这次又拿了什么来?”婚书已收,她还能把什么摆在大街上?
“回夫人,她只是坐在那里,还没挡着道。”
张夫人扶额,“唉,这叫什么事儿呀。”
“打出去!”扬老夫人掷地一声。
张夫人想劝,但仆人已经走了,遂赶紧招呼自己的贴身丫鬟追出去看。张氏拍胸合十:千万别出事儿。
没多久,张氏的丫鬟急匆匆跑进来:“老夫人,夫人,门外又闹起来了。”
杨老夫人歪了歪嘴,示意张氏出去看看。暗悔:这祸害!早知一开始就应该把她拖进来悄悄料理了,料理了再放街上,就当是冻死的,反正她出了名的跋扈疯癫,谁会怀疑?今年奉州死的人还少了吗,不差这一个。
大雪的天,芳姨娘气得满脸通红,柯楚楚淡定自若。
“邱家管事,这门是你邱家的门?”
“我呸!”
大管事的口水差一点喷到柯楚楚的脸上,而她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眉。
“你腿瘸了,眼也瘸了不成?不认识上面的邱字?不认识在下可以教你。”
“好一个恶奴啊。”柯楚楚骂人都无一丝火气。
虽然下雪,但有好戏可看并不影响围观民众停下脚步。掩嘴偷笑者有之,眼露鄙夷者有之。
“嗯,这的确是邱家大门。但是我离你家的门尚有十步之距,敢问这条街也是你邱家的吗?”
大管事噎住,还没想好如何反驳,又听柯楚楚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这是大荣的街道,我身为大荣良家女,为何不可在此停留?”
大管事一张脸五颜六色,隔了好久才说:“柯家小姐,大冷的天何必呢。谁不知道你图的是什么?您现在是瓦砾,我们可是玉瓷,经不起碰。”
围观人等议论纷纷,显然是认同了大管事的话。
柯楚楚用低沉却清晰的声音说道:“我是来忏悔的。”
众人顿时噤声。
“我之前拼死要履行父母遗命嫁进邱家,但是邱家却一推三拖。我一介孤女人微言轻……”
听到这里的张氏暗道要出事,慌忙出来打断柯楚楚的话:“柯小姐,有话进来说。”
“谢谢张夫人,楚楚在这里说就好。至从摔断腿后,楚楚有誓:此生再不踏进邱家一步,张夫人的善心楚楚心领了。”
轰——人群像沸腾的开水,一时鼓起水浪翻滚起来。
没待张氏继续开口,柯楚楚柔声相问:“张夫人,你我并无交情,可否不再与我说话?”
芳姨娘激动得腿直颤,解气!这女人先前是何等的威风,那鄙视的眼神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柯楚楚接着前面的话,说她一介孤女人微言轻,邱家不认婚书她就应该识得人心,而不应该执迷不悟。如今,她终于受到惩罚了。说完低头望着自己的腿……
所有的人视线都跟着她的眼睛走,有些心善的人开始动容。
柯楚楚露出凄凉的笑意:“我双亲在天有灵已然堪破邱家的寡义,而我却不知,所以,他们宁愿我失去双腿,也不要我嫁进邱家。”
有人低声道: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张氏怒急而静,欣欣然地站着,好像她说的不是邱家。俗话说,有理不在声高,堂堂一通判夫人,怎能与人当街争辩。
柯楚楚昂首望着邱家的牌扁,最后道:“此后,我每天会过来忏悔两个时辰,希望双亲原谅我的任性,愿他们安息。”
张氏着实忍不住了:“柯小姐,要忏悔可以放在心里,不必显在明处。若如你所说,邱柯两家已经是恩断义绝,何苦还来找不自在。”望着邱家的牌扁,忏的哪门子悔,这不就是成心来恶心人嘛。
柯楚楚不再说话,就静静地望“邱府”二字,眼中有除了坚定,别无其他情绪。
芳姨娘气道:“我家小姐蠢笨,右腿因你邱家而折,她也只知在你邱家门前忏悔,又不知道余的方法。我们孤女一个,哪能像杨老夫人一样大把银子拿去千佛寺祈福。”
柯楚楚嘴角一弯,芳姨娘也聪明了一回。
大管事见张夫人拂袖而去,留下那祸害和一群看热闹的人围在门前,不知怎么办。他顿了一顿,才转身把门大力关上。
“嘭——”
好响的声音,柯楚楚的动作没有一时改变。
人群里有位老伯出来劝她,芳姨娘替她好心谢过,不让人打扰小姐“忏悔”。
不到一个时辰,暖炉就没火了,柯楚楚示意芳姨娘回去。
“小姐,两个时辰还远着呢。”
“姨娘,看热闹的好事者都换了好几波,意思到了就成,我冷了。”
“好。回去,回去吃围炉,姨娘叫他们弄羊肉火锅。”
“嗯。”
......
“母亲,走了。”张氏吁了一口气。
杨老夫人从未如此气闷过:“这天杀的害人精,害人精!”
她眼中冒出寒光,看得张氏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