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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从小见惯了王室规礼与事案结果的人,洛葱的想法很快就被得了印证。
“赢氏秦王诏令:
公主阴曼,出身赢氏、慧聪明俐、瑞福祥照、可嘉谨质。
生母妃者佶籽,才学奇旷,品节高贵,育女之贞烈、教诲之金善,谓之洁也。
今时齐国田氏嫡传公子田荣,求亲咸阳以结永好,寡人许以阴曼配之,吉日行好。
成亲即为成人,寡人爱女阴曼,秉承赢女之志,孝顺田氏长辈,友好田氏族亲,爱护田氏子嗣,谨记!
封号华婵!
钦此!”
嬴政要阴曼出嫁的制命宣告前朝内宫,我依着洛葱的安排看了眼洛葱依例准备好的贺礼,点头让她差人送去了子绵宫。
不是我不亲身去恭贺,实在是我怕我去了,不能给这场喜事增添喜气,反倒倒了李夫人嫁女的心情。
因为班木去世的时间不长,秦王宫尚存几丝哀气未散,所以嬴政嫁女的仪礼并不十分隆重。和往常内宫大事一样,华婵公主的出嫁事宜一切由静夫人与李夫人主持大局,我只是跟着出席一下鼎沸人气的宴席,吃吃喝喝的长时间作揖受礼的无谓劳累着罢了。
丧子、嫁女、伐楚,嬴政奔波的整日不见人影,想要远远望上一眼都难。我告诫着自己要安宁心思,却依然忍不住想要感受他那袭人心魄、令人抬不起眉眼的目光——我是不是有被压迫症?
相思归相思,但自从嬴政踏入齐溪宫、与我捅破心机之后。我失眠与梦魇这些毛病便不治而愈了,基本能做到夜夜安眠,一觉到天亮。
渐渐形成习惯的我,此时夜半本应熟睡的时刻,突然察觉到身子上受到的重量时猛然大惊——我居然有了受压迫的意识,这深更天,不会又开始做梦了吧?
心头好奇的苗芽越来越高涨,我闭目、挣扎的纠结着要不要睁开眼睛一探究竟我的梦境又呈现的是何种状态。可是我害怕,我怕我看到的又是孤立无助的空荡飘忽的鬼魅世界,于是我闭着的眼睛更加用力的闭紧了。
身上的重量压迫下来之后便不再有所动作,可对这份重量来由的猜忌、就足以让我逐渐清醒的心思开始了天马行空的想象:不会是鬼差用武器压迫了我的身子,等着我睁开了眼睛再对我凶狠说话吧?
胡思乱想中心绪惶恐不定,但只是僵硬的承重着、耳边久未有声音传出的鬼魅景象待久了更是令人熬心,我妄自纠结着,终是抵不过时间的催促横了心、猛然睁开了眼睛——心慌意乱、心跳加速、怦然心惊、心雀失措!
我咬紧下唇,阻止我自己一个不小心将惊喜喊出声来。为了阻止这个冲动,我大气不敢出一个:嬴政不知何时和衣躺在了我身侧,侧身向我。用胳膊圈住了我的腰肢。
我还是在做梦吗?以往做的都是找不到我自己躯体的孤魂噩梦。而今这番景象,却是我被圈身保护的、踏实的梦?
我偷眉用余光去看嬴政因过度劳累而躺下就熟睡了的睡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我的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惊扰了我的这个梦境。
这也是嬴政的梦境吗?
若是嬴政在梦中都被我自己惊走了,那我又要浑浑噩噩好一阵子才能等到他的光临吧!
可,我怎么会这么想?我不是被女性独立善存的思想熏陶了二十余年的女汉子吗。怎么会突然这么在意一个男人的存在,是因为他是顶天立地、最终征服了天下的嬴政吗?
若是因为他是嬴政,那我何时这么在意一向自我认定的、死不带去的功利名禄了?
我两世禅道,自觉已经醒悟人生的那股子洒脱劲儿呢?
我突然变得好奇怪,这不好!
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我翻身向里,花尽了心血与脑力才使得有嬴政在身后的我平静一些。但依然不能自若的消停了脑袋的胡闹,直到飞速旋转到生理太困顿的时候我才不得已睡去。
我不是想累了想不动嬴政才睡去的,我是被我飞快想他的脑筋转太快把我自己转晕倒的!
一觉醒来,我第一时间映入迟缓脑海的便是晚间的这场梦,待我激灵了心神爬起四顾:果真只有洛葱陪着我。
被激的飞速旋转的脑筋归回迟缓状态,我揉揉太阳穴,重新躺了回去。
“什么时辰了?”
殿外的天色通明亮,我直觉这临近春天的早晨光度赛过了夏天一样的明媚。
本想服侍我起来的,但见我又慵懒的躺了回去,洛葱伸向我的双手轻轻放回了腰侧。
“过朝食了。”她答。
朝食时间差不过早上七点到九点的光阴,现在已经过了九点了,难怪今天的天亮的那么灿烂。九点,对于早睡早起的古人来说,我这个懒觉睡得实在是过头了。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我坐起身,靠在床头与洛葱有气无力的搭讪着。
洛葱扶我坐好,听我问话,为我找了借口做解释。
“秦王五更天走的,兴许是夜半他来,夫人您未睡好,故而这会儿才贪了时辰的。”
本来散漫不惊的心被洛葱的言词猛的勾起了魂魄。
“秦王?你是说,王上五更天走的?”我惊异的向洛葱确认。
难道我没有在做梦,嬴政真的来过齐溪宫,真的睡在了我身边?难不成,这些不是我的错觉和梦幻,而是真实存在过的实情?
见我兴奋的加了光热的目光,洛葱被我问的一头雾水。
“夫人,不知?”她惊异着瞳孔向我确认。
我摇摇头,回答她:“他未曾叫醒我。”
洛葱闻言,略一思量,突然欣喜的乐出花儿来。
“如此看来,秦王对夫人您还是很上心的,不然他也不会三更至、五更去,如此短暂的时间还要折腾着自个儿与夫人您在一起。
奔波着好不容易守在一起了,却也不忍心吵到安眠的您,如此王恩,怕您是全天下第一个呢。嘻嘻,想是秦王对夫人一往情深、用心之重盖过了他的疲惫了。”
我面一红,羞怒的训斥胡闹玩笑的洛葱。
“别胡说,王上做事定是有他自个儿的谋思的,咱们不可自乱了方寸。”
洛葱并未被我吓着,她“嘻嘻”对我笑了又笑,缓过劲儿来再对我爆猛料。
“还有一个消息,若是夫人听到,定不会说奴婢在胡说的了。”
见我流露出好奇神色,洛葱得意一喜,咧嘴凑近了我。
“昨日李廷尉上书王上,想要趁着华婵公主初嫁、心系秦国故土之时攻打齐国,以便里应外合互通战局,尽速达成事半功倍之效,踏平齐国大地。”
她的音色中有满满的鄙夷之意。
“出兵齐国?”我心跳慢了半拍,顾不得她对李斯之念的态度,急问:“王上来此,难不成是为此事?”
嬴政深更半夜来,又爱昵的抱着我,只是安静抱着,不令我醒觉侍候——难道他答应了李斯的建议要出兵齐国,带着疲惫之身至此、是来安慰我的?
若是嬴政要出兵,那齐国岂不是要完了?田田溪的亲人、蔺继相、还有我,都活不成了!
脑浆混沌的惊惧中,洛葱的声音又通刺的混入了惊惧中。
“秦王英明的驳斥了,理由与李廷尉如出一辙,”她狡黠一笑,收到我急切的疑惑目光,开口乐了:“亦是华婵初嫁。”
华婵初嫁?
看来我还是太幼稚了,我怎么会没有想到步步深坑的王宫中怎会有顺理成章的事情呢?华婵是堂堂的大秦公主,廷尉李斯的外孙女,“女宰相”李佶籽的长女,她出嫁“待宰”的齐国,没有意图也会被人谋划出意图来吧。
我心里忐忑思索着,依然对洛葱投去我不安的眼神。
知我所忧,洛葱开口安抚我不确定的心情。
“前宫来内宫办事的人说,王上于朝堂上拒绝的甚是果决,祥词无证,然大意如此。”
她装腔作势挺直了腰板,清清嗓音,学着嬴政威严的面色为我“重现”朝堂之境。
“和亲之事才算圆满,寡人不能利用寡人的公主出嫁之喜缘蒙取齐国,亦不能背弃了才与齐并发的结好国书承诺。
天下,寡人欲取之,却取之有道!
秦国大一统当是大丈夫用韬略和血汗赢来的,适宜制事,反常时期寡人不会死搬硬套,虽偶尔利用女流之辈做战术恩赏之法,然平定大业,绝非投机取巧之事所能达成。
尔等休要多言,寡人之意,孰能违抗?”
洛葱自我揣测着横加枝节之态让人啼笑皆非:嬴政用华阳的婚事取胜战取得,用华婵的婚事却用不得?
谁听来都是另有缘由的吧!
我知道嬴政是在坚守他对我的诺言,他做决定时不管用了何种借口,也都是在保护我:他若是直接对外言说因答应了我最后锐齐国才改道他行,那秦国臣民必是又要刮起一股对我的诽谤抵制之风。
我很感动,他能够在胜利的曙光尽照秦国之时还能顾及到我的感受;也感动,他的诺言中,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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