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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民的回忆中,李江流刚来村时举止和言辞都很古怪。
怀水村民接纳他,是因为觉得李江流和他们一样,天地不管的可怜人……
可惜他们不知道,他们眼中身世凄惨的李江流之前在“家乡”时非但不是什么可怜人,反而是个狠角色。
他曾在十岁那年,为替孤儿院伙伴出头,用水果刀在小混混肚子上捅出了一个窟窿。
也是那天,他和几个同伴将水果刀换成杀.猪刀追着其余的混混砍了半小时,成为了附近街区的霸主。
他从小到大进过十七次公安局,被打的住过八次院,他认识所在城市里的每一个恶棍,也将每一个恶棍打倒过。
直到他的兄弟们入狱的入狱,被杀的被杀,残废的残废,直到他身边一个人不剩,只剩自己,他才恍然大悟的找了一个学校老老实实的读了几年书,学会了忍耐,如何不用刀子也能和他人沟通,以及学会用眼睛找到世界的美好。
他只用半个多月就对怀水村有了认同感,喜欢村民们的质朴,喜欢通通的唠叨,喜欢老头猥琐却极热的心肠。
他甚至在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他将这座村子当成了家,每一个人都像自己的亲人。
所以,当魏长通的鞭子从吴家嫂子身上带走了血肉,李江流彻底被激怒了。
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的凶性如同火山般骤然爆发,便如同十岁那年他狠命的将水果刀插进那个一直欺负他伙伴的小混混肚子中一般的狠劲。
他将双手变成了铁钳,他将魏长通的脖子当成了需要修理的铁管。
……
场面几近失控,愤怒的村民一拥而上,冲向了倒在地上的魏长通。
随着忽然暴起的音浪,几乎所有的马车都掀开了车帘,从里面探出一张张吃惊的脸。
这些少爷公子们大部分来自宋国,之前魏长通抽了那女人,又抽了什么人几鞭子,这他们根本不关心,对此习以为常,这些人投了好胎,生来就是世家子,高高在上,寻常百姓从来没有被他们放进眼里。
而现在这些从来只能被他们呼来喝去的泥腿子,现在撸胳膊挽袖子要打蓝儿小姐的护卫。他们一时间脑袋有些转不过弯,不少人都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吴老二。
他红着眼睛,扬起硕大的拳头砸向魏长通的右眼,又快又狠,如果砸准,想来不仅是熊猫眼那么简单。
被李江流压住,脖子也被掐住,魏长通呼吸不畅,眼看这拳近在眼前,尽力的将头偏了偏。结果吴老二这一拳头擦着他的脸颊砸到了地面。
腰腹一用力,魏长通脖子一挺,勉强将李江流锁住脖子的手震开稍许,感受瞬间变得浮肿的脸,面目狰狞。
冒犯我的贱民们,你们都得死。
可惜他愕然的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愤怒的村民团团围住。
这些村民很有默契,见自己要挣脱,便有人抱腰有人搂腿,瞬间自己又被困住。
陷在了群众汪洋大海中的魏长通,不过片刻就开始苦不堪言,就算他平时一人对付几十个普通壮汉都不在话下,可此刻他被人群糊在中间,无数的拳头如雨点般密密麻麻打了过来,无法躲闪,只能尽力护住自己的要害,同时运用起功法,将五脏六腑护住。
可这免不了皮肉之苦,魏长通成了沙袋,被村民噼里啪啦的打个不停……
对其他车上的公子小姐们来说,这样的场面很有趣,来此苦寒之地的目的他们都心知肚明——众星捧月。
在此次实地修行中,获得九公子的一丝友谊,从而转化成极大的好处便是唯一目的,可九公子只有一个,能靠近的人必然也是不多,所以,在实地修炼进行之前,让有些人出出丑,这间接的减少了竞争对手。
何况,那个小姐不自量力的想获得九公子更进一步的好感……这让很多坐在车厢里的小姐极为敌视。
他们可以看热闹,可有些人不行。
从落在最后面马车里跳出一个中年人,看着远处的画面眉头紧皱,只轻轻一步,便不知怎么来到了在人群中挨打的魏长通身边,接着如同驱赶苍蝇般轻轻挥了挥手……
哗的一下,如同在人群中平地起了龙卷风,围着魏长通的村民们双脚离地而起,倒仰着飞了起来,又重重砸回地面。
吴老二离他近,最先凌空飞起摔在地面,后腰不小心撞到了一块小石子,疼得他呲牙咧嘴,还未来得及喊疼,眼前一黑,一人重重向着他飞来了过来。
“江流……”只来得及喊个名,吴老二就被摔落的李江流压的岔了气儿。
替魏长通解了围后,中年人肃手而立,眼睛渐渐眯了起来,脸色阴沉,冰冷的说道,“据我所知,这里的村民全都是罪民。既然是罪民,为何不严加看管,反而聚众闹事?”
这话自然不是对村民说的。
从魏长通扬鞭抽向吴氏,到村民被那中年男子挥手扇飞。整个过程变化极快、用时却短。
周烈及其他唐骑将整件事情都看在了眼中。
吴氏被一鞭抽倒在地,脸上血肉模糊时,周烈已经将刀拔出了三寸,向事发地走了五步。
等到李江流和魏长通打在一块,最后将其摔下马车引来村民围殴,周烈已将刀按回鞘中,站在原地。
最后那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将整个场面控制住后,并大声的向自己质询。
于是周烈开始慢慢蹙眉,沉默片刻后望了一眼面容狰狞的魏长通,说道:“是他先动的手。”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随后冷笑道:“我之前说了,那些是罪民。”
“是唐国的罪民,却不是宋国和周国的。”虽然对面的中年男子给了他极大的压力,可周烈表情不卑不吭,片刻后又道:“况且这些村民虽是唐国罪民,朝廷却只责罚他们永世不得离开碑林,却并未说可以随意打骂。”
看似简单的陈述,话里却藏了一块极硬的石头。
“桑甲教习。”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魏长通对着中年男子一抱拳:“小人之所以抽了那贱民一鞭,原由便是他们冒犯了小姐,以下犯上,我只抽一鞭,算是极轻的处罚,可他们竟然公然聚众偷袭,尤其……”他阴狠的目光扫上了已经从地上站起的李江流,“这人卑鄙无耻,用歹毒的办法和其他人伤了我,实在可恨,愿先生主持公道。”
说到最后几字他已经咬牙切齿,双眼露出凶光,显然动了杀机。
“唐国境内,能主持公道的唯有唐律。”周烈表情不变。
那个叫桑甲的中年男子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小的唐骑尉官竟然说话如此硬直,自己一行人是何等身份,竟不恭谨无比的向自己道歉,反而把话当石头砸过来。
他极为不悦,嘲讽道:“唐律?那你们唐律可写过西玄关的惨败?可写过长京边上可让他国军队驻守?可写过自家太子需要去周国为质子?”他脸色转冷,喝道:“小小尉官,口出狂言,张口闭口唐律,可知你那唐律,在我大周面前就如同厚厚的草纸。”
听他如此侮辱,周烈心中愤怒无比,瞬间就想让周边唐骑齐齐拔刀,明知不敌也要用鲜血捍卫尊严,可又想起来时老长官的嘱托,便把这口恶气强忍了下去,用手狠劲的按着刀把。
这位桑先生全名桑甲,本不想管魏长通的事,打伤个贱民,反而被痛殴,觉得魏长通丢人现眼,没用到极点,只是为了一行人的脸面,才制止了村民的围攻,可他本人对唐国素来蔑视、敌视,见这唐国一小小尉官连连顶撞自己,心头渐渐有了怒意。
“这里聚众闹事的人都得受罚,便由被殴护卫执鞭,一人三鞭,并罚跪到明日清晨。”
之前魏长通一鞭下去就将吴家嫂子抽了个半死,现在要他给每个人都抽上三鞭,抽完后还得在这极度寒冷的天气下罚跪一晚。
这等于将涉事村民变相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