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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谈话显然不是第一场,也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不欢而散。
晏隐走了之后,外间的隔断还是一片沉默,沉默的让人以为这已是一间空屋。辛汇默默想着两人的话,寻思应该从哪里接上他们话里的逻辑。
有稳重而自得的脚步声,她立刻闭上眼睛。
她感觉有人走进来,站在她面前,灼热的目光在她脸上移动。尽量保持呼吸的平缓,睫毛不能动。
然后身旁的软塌塌陷下去,有人握住她的手,温暖而宽大的手掌,掌心的粗茧摩挲着她的手背,有粗糙的细腻温柔。
“珍儿。”他轻轻喊了一声。
辛汇心头一动,这不是在过往黑夜里面她曾无数次听见的声音。
有手抚上她的脸庞,辛汇顿时觉得脖子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手有微微的停滞,然后离开了她的脸。
辛汇心里暗暗松口气。
忽然听见楚王似自言自语道:“反正也昏迷着,不如辛苦寡人检查检查伤口吧。”
然后,辛汇感觉一双手轻佻的按上了自己的腰,顺着松软的衣襟探进里面的小衣。
辛汇这回再也装不下去,伸出手去,一把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
她睁开眼,唬了一跳,楚王半倾着身子,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被她按在腰间,而他满脸笑意,意味未明静静的看着她。
这样的姿势几乎将她尽数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而他分明也不预备让她逃。
“小骗子。什么时候醒的?”
辛汇伸手推他,但久未进食的双手推在他身上,更像是按在他胸口一般。
“你放开我。”她面上大热,连耳朵尖都红了起来,余光不安的扫向屋中。
“放心吧,后宫中现在——绝对没有你不想看到的‘其他女人’,况且——”他看向无辜的说,“现在是你抓住的我。”
辛汇立刻松开手,松开的手瞬间被他握住。
“珍儿——”他低低喊了一声,这样近的距离,眼底的情绪几乎一览无遗,“你醒了。真好。”
那样深邃的眼神,像是无形的漩涡,似乎一不留神,就会将人卷进去。
辛汇有点结巴:“我,我想喝水。”
楚王定定看了她两秒,确认她所言非虚,这才蜻蜓点水一般在她唇上微微一点,撑起身子,几乎一个转身,将她抱了起来。
“啊……”她叫起来,楚王已经两步将她抱到了桌旁,然后稳稳放下来,再亲自自壶中倒出一杯温热的茶水递过去。
“慢慢喝,这茶水里面加了点东西,喝起来可能会有点苦,但对你的脚有好处。”
他便像哄小孩子一般,从衣兜里面掏出一块精致的匣子来,打开匣子,便露出里面各色切成小丝的蜜饯糖点,每一样,不多不少,刚刚好够装满一个指头宽的小格子。
那水看起来清绿透亮,卖相甚好,并不像多么苦的样子,辛汇只是当他小题大做,故意卖好,便一派淡定大有任凭风雨起,稳坐钓鱼台的气势,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这还是一小口,喝下去的瞬间她立马要喷出来,却被楚王一口蜜饯塞到了嘴里,在后背一拍,然后药茶便顺着喉咙苦进了心肺,这苦味,和她吃过的刚刚摘下的苦瓜,还没熟透的莲子中间还差了十个不小心咬破的蛇胆,真真儿是苦到了大肠小肠,指甲头发尖。
她觉得自己连说话的口气都带着苦味:“这、这什么东西啊……”
“你的腿中了毒,这毒初时不觉,慢慢侵蚀静脉,便是四肢百骸静脉都会慢慢萎缩,你的腿现在只是暂时没有感觉,再喝上十天,才可根除毒性。”
“十天?!”
“每天四次。”
“每天四次?”辛汇绝望的看向那半杯清透的药茶。
“嗯。每次,一杯。”楚王看着她皱着苦巴巴的小脸,拎起茶壶,慢慢将杯子蓄满,然后用眼神示意她,可以开动了。
辛汇打了个哆嗦:“这,这也太苦了。”
“苦口良药嘛。”楚王还是有耐心的。
“我会被苦死的——要不针灸吧,金针银针都可以。”
“珍儿。”楚王端起药茶,“来,乖乖张嘴。我给你准备了很多蜜饯,不怕,一会就不苦了。”他并不是惯常哄人的人,这也不是他的拿手好戏,即使说着这样的话,虽然声音温和,但仍带着浓浓的胁裹、不安好心的味道。
辛汇舌头还没缓过神来:“等等,等等。”
“早喝早收拾,这药喝了才能用膳,你看这几日没好好吃东西,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嗯,好像是瘦了点,腰身松了有几指布料宽。辛汇掐掐腰肢。
——可是,楚王不是正好喜欢纤弱型的啊。
“膳房特制的好东西都稳稳的备着,你平日里喜欢的除外,还有楚都里面几家酒楼里面的独家秘传。”
见辛汇明显动容,他补充道:“不过,前提是你得先用药,要不是这些天的药,这腿怕是不能动了呢。”
辛汇低头看自己的脚,而这腿,触及地上,总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身上接了个别的东西似的,她伸手敲了敲,倒也能感觉到疼痛。
“不信的话,站起来试试,看看你腿能不能站住。”
辛汇半信半疑,当真站起来,脚尖触地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她双手扶着桌面,果真有一瞬失力的感觉。
“张嘴。”楚王这回不罗嗦。
“啊?”辛汇还没回神。
大半杯药茶便倒进了嘴里,紧接着下巴被人扣住,整个人陷入桎梏,辛汇进退两难,下一刻,楚王便吻了上来。
细细密密的吮吸着她柔软的嘴唇,那上面的苦涩与他而言,仿佛是最美味的甜品。
辛汇感觉自己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和思考的力气,有轻微的颤栗和奇异的触觉从足尖升起,让她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药茶的味道。
而他的身体随着她的后仰缓缓将她放在桌面的锦缎上,轻薄的衣衫缓缓拉开,他沙哑的声音低声唤她的名字。
“珍儿。”
咚的一声,辛汇的头砰在桌上。
所有暧昧的气氛灰飞烟灭。
楚王,你家夫人虽然结实,但也是一个女孩子好伐。
“好痛。”她捂住头,这才发现头上厚厚裹着一层布条,她小心翼翼伸手,前面被楚王敲破的那处倒也不痛,但是只是摸着便可以知道上面鼓了多大的包。
这么大的包,那得肿成什么样啊?如何见人?会不会毁容。
辛汇想起那日地宫中被他莫名其妙狠狠敲昏的那一下,顿时新仇旧恨眼泪跟着出来了。
他说的那么好听,偏是说的一套做的一套,说着在意她喜欢她,私下瞒了她多少秘密,除了欺负她什么都不说都不讲,那么狠,分明是想把她往死里敲啊……
“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打我一次又一次,给我喝那么苦的药,又不给人吃饭,把人当傻子玩,你今天不给我个交代,呜呜,别和我说话了。”她哇啦哇啦推开楚王,撑着从桌上直起身子。
“……”楚王僵了一下,显然没有预料到辛汇的反应,他伸出大手去给她擦眼泪,但是还没碰到她的脸便被拍开。
“你?”楚王一愣,看着辛汇转过脸去,肩膀一耸一耸。
“你别哭啊。”
“哎,万事好商量。你别哭啊。这哭了药膏被冲走,下巴的伤口可能会留疤的。”
下巴还有伤口……
“哇哇哇……”辛汇哭得更伤心了。
楚王脑门冒出了细汗,那求鸾小札只说怎么水到渠成怎么营造气氛怎么顺其自然那个啥?
怎么没说女人这时候突然哭了怎么办?他还什么都没干呢?不是都说是事后才会哭嘛……
“你别哭了啊。”怎么越说哭的越厉害,眼看着眼泪顺着手臂滚下来,楚王满头黑线,不就是在桌上碰了一下吗?他摸摸桌上的锦缎,这么软,也不会多痛啊?至少不会比那天在地宫中那一下重吧。
难道是在意头上的疤痕?
“你别担心,就算有疤痕,也不会比我的大,况且,你是我妻子,我们都有一个疤痕,看起来也更般配呢。嗬嗬嗬。”楚王已经陷入想啥说啥的混乱。
“你是不是怪我那天出手太重——那天实在是非不得已。诶,夫人,你别哭了啊……”
辛汇肚子的咕嘟声勇猛的盖过了她的哭声。
楚王有些狂躁的站起来,大声开始喊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内侍晃进来。
眼睛看着自己脚尖,不敢去看坐在桌上衣衫凌乱的王后和满脸‘欲求不满’的楚王。
王上也真是,夫人刚刚醒过来,这样怎么受得了,看这哭的,都梨花带雨花瓣落光了。
但何人敢多嘴,很快,收到楚王莫名其妙命令的内侍们狂奔而出了。
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
“跟刚才一样,不许抬头,东西放好。”
然后,他将每个东西都拿出来,香喷喷的味道顿时像花香一样铺满了整个房间,辛汇的抽搭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过了一会儿,楚王便看到那一耸一耸的肩膀扭了过来。
“你看看,都是你喜欢的。”他殷勤道。
胃里面有了东西,顿时委屈感也少了很多,连想要听解释的心情都大不一样了。
辛汇吃完第三个食盒之后,终于擦干了脸上的眼泪。
“王上,你不会又想撑死我吧。”她挡住楚王卖力递过来的汤羹,红红的眼睛,肿肿的脸,带着奇异的呆萌。
“我怎么舍得?这不是等你有力气了好好听为夫解释解释嘛。”
从那日在地宫的情形开始,他慢慢说来,三言两语,将当日情形说了个七七八八,辛汇本是亲身经历,万分凶险之事,被他说来却如白开水一般,偏偏交代的前因后果都有理有据,挑不出问题来。
两人正在唧唧咕咕,忽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内侍前来,却是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