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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掰开了两个老头的手,气哼哼的坐在一旁,撑着脑袋活脱一副气愤不已的样子。两个老头挠了挠脑袋,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本来想着要不要宽慰刚刚被打击了的刘彻一下,但是看着刘彻这幅表情,两个老头还是明智的选择沉默。
这个时候多嘴完全是找抽的节奏!
刘彻闷不做声,似乎是在想什么对策的样子。两个老头摸摸的端了一壶茶汤上来,天干物燥不要上火么。王公公转头看了看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树木花草,摇了摇头,又要过年了。
微风吹动,最后一片落叶也挣扎着掉落了下来,刘陵听着大厅里王信跟刘安各种套近乎般的熟络聊天,微微一笑。似乎这个年关也变得有意思的多了。
作为一个聪明人,她当然知道王娡派王信来的用意。王娡跟当年的窦太皇太后不同,窦氏外戚能人辈出,还有个权倾朝野的馆陶长太主,再加上这位老太太曾经在吕后身边服侍过见多了尔虞我诈,所以多年的累积加上可用的人脉也多从而铸就了窦氏一族不可撼动的权利。
当然这都是多年累积起来的,当年还是代王后的老太太就精明果决得到了朝臣的肯定,相比之下一直都在走温婉路线的王娡就……刘陵摇了摇头,这王娡还是太着急,误上了贼船都不知道。
不过,王娡派王信来也是有思量的。田蚡心眼太多,不可控性也太强,王娡并不敢百分百的确认田蚡能一直站在她的这一边。无他,田蚡是个纯粹小人,而小人的最大优点就是做个反复小人,不如一根筋好糊弄的王信来的有用。
至少王信始终相信着没有了她王娡就没有王家的荣华富贵。就凭着“荣华富贵”这四个字也足够让王信一辈子心甘情愿的站在王娡这一边不动摇!
再加上刘安是个聪明人,为了表达诚意,王娡也不可能让个太聪明的人去跟他周旋。王信这种两杯酒下肚就不知今夕是何年该说不该说的都能说的缺心眼最适合用来跟刘安这种人来接触了。
王娡轻轻的擦了擦纤纤的玉指,微微一笑。不要以为她是个傻的,傻子是做不成皇帝的母亲的,更踏不进长乐宫的宫门。
“娘娘,田太尉来了。”一个小宫女急匆匆的跑来小声的通报着。
“啧。”王娡皱起了两条修饰的细细的柳叶眉,有些不解的问:“他来做什么?”
小宫女也有些困惑的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也不知道。”随后小心的补了一句说:“现在田太尉已经快到宫门外了。”
王娡微微皱了皱眉,略微思索了一下道:“让他进来吧,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跟哀家说。”
“诺。”小宫女领命退了下去,正好看到了田蚡走到了长秋殿的大门,于是赶紧迎上去道:“奴婢见过田太尉,太后娘娘正在里边等着你呢。”
“哦?”田蚡意味不明的发出了一个音节,然后跟着蹦蹦跳跳的小宫女往里走,边走边思索着,看了这几年王娡在长乐宫安插了不少眼线啊。
走过层层叠叠的珠帘,王娡保持着那份她不为人知的贵气冷峻坐在塌子上看着弓着腰走进来的田蚡,画着精致眼妆的双眼高高在上的看着田蚡道:“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
随后不知是嘲笑还是真心的道:“太尉大人一直都那么忙,哀家已经好久都没见过你的人影了。最近在彻儿身边做红人的田太尉是不是都忘了你有这么个姐姐还在深宫呢?”
王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田蚡也没刻意去揣测。反正私下里的王娡一直都是这样,根本不像平日里表现的那样温婉贤淑,见到一只蚂蚁都会不忍心踩死的慈悲模样。
“娘娘多虑了,田蚡是娘娘的哥哥,自然忘不了娘娘。”田蚡很是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然后道:“最近田蚡在陛下身边是因为陛下有事情要让田蚡去办。”
“事情?”王娡似乎是来了那么点儿的兴致问:“什么事情?”
田蚡张了张嘴后,随后是无可奈何的一叹气道:“算了,说了也没用。”
“哀家让你说!”王娡的语气略微加重,田蚡一拱手道:“诺。”
直起身子来了的田蚡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后脑勺道:“其实这事儿娘娘在宫内应该也有耳闻吧?就是陛下要弄一支亲卫队的事情,太皇太后不同意,于是这事儿也就搁浅了下来。”
王娡微微一挑眉:“一支亲卫队为什么老太太会不同意?跟侍卫没什么两样啊。”
田蚡听到了王娡的反问,抬头看了一眼王娡确实不怎么清楚的模样,表情不变但是内里微微转悠了下九曲回肠,随后压低嗓音道:“亲卫队只是对外的说法。”
“对外的说法?那么对内的说法是什么?”
田蚡看着王娡似乎是完全不知道的样子,微微一笑端起在一旁凉了许久的茶碗,喝了一口道:“其实陛下想要的是一支能扫平觊觎我大汉河山的宵小们的军队。”
“你是说……”王娡这次是真的吃惊不小,就想田蚡想的那样,作为一个久居深宫还对权利颇为渴望的女人,这些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情?当然了,她所知道的就是刘彻要弄一支亲卫队而老太太不同意的事儿而已。具体为什么不同意刘彻是从来不会跟她说的,而阿娇向来懒得跟自己多说些什么,至于窦太皇太后……王娡轻轻的“啧”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瞎眼的老太太对自己有着很大的防备。每次去给她请安的时候,那双没什么波动的无神眼睛“望向”自己的时候总是能给自己不小的压力。
就像是能洞悉王娡心里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样。
田蚡看到了王娡眼里的那份震惊,微微的点了点头:“太后娘娘相比也知道太皇太后在坚持着些什么,而陛下又想做什么。当年南宫公主的事情可谓是给了陛下不小的决心一般,‘扫平匈奴’这几个字已经烙印在陛下的心里了。”
“……所以,彻儿跟老太太闹翻了?”王娡的语气里不知为什么居然有了一丝欣喜,听得田蚡不由得心头一震,于是微微的点了点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目前看来是的。”
王娡点了点头道:“果然啊……难怪最近彻儿连长信殿都不愿意去了呢。请安都免了。”
田蚡看到了王娡似乎是又在盘算什么的样子,微微一拱手,小声的告辞了。王娡也没有挽留他,这个消息她要好好的消化一番,王娡站了起来看着昏暗的铜镜中那个虽然保养得当,但是也有了岁月痕迹的美艳脸庞,微微一笑。
或许当她听从她母亲抛夫弃女的建议后,权利和荣华富贵就成了她这辈子唯一追求的东西了。
田蚡走出宫门的时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前胸,没注意身旁什么时候悄悄停靠了一辆马车,直到里面传出了一声嗤笑:“原来一直为了财富与权力都不择手段的田太尉也有良心难安的时候——就因为太后是您的姐姐?”
田蚡没有回答,而是挺直了腰板道:“事情我已经说给太后娘娘听了,她信不信就跟我无关了。”
“不要那么冷漠田太尉,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马车里的人似乎笑的很不把田蚡语气里的生硬当回事儿:“啊对了,还包括你的亲人,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田蚡看了那辆马车许久,最后无可奈何的一叹气道:“……如果我早知道陛下身边的人原来是这样的城府,当初我就不会如此的轻视你们几个,以至于现在落得个如此下场。”
“聪明反被聪明误,田太尉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似乎被当成了夸奖一番,马车中的语气变得略微轻快。
田蚡摇了摇头道:“所有人都说我田蚡是个小人,但是我田蚡害人也罢,爱财也罢。我都是坏在了明面上,而太后娘娘,陛下,甚至包括你。你们每个人都披着一个光鲜亮丽的外衣,可是背后的手段又比我田蚡干净多少?”随后田蚡补了一刀后:“如果陛下知道他身边的人渐渐的不再受到他的掌控了,作为一个皇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他,即便他能文能武。”
田蚡话一说完,马车里安静了许久,最后传出一声笑来:“多谢田太尉提点,然而每一个成功的伪君子,都是属兔子的。”
“兔子?”田蚡没有反应过来的反问了一句,结果马车里的那人笑的更开怀了:“狡兔三窟,作为合作诚意,下官不妨直接告诉田太尉,下官有的是后路。就看你能不能全堵死,来报这下官用你儿子威胁你的一箭之仇了。”
“呵,可能等不到田蚡动手那天,你那外露的锋芒足以让陛下除掉你。”田蚡凑过来用极小的声音在马车的窗边道:“别以为你许久之前在城外购置的那座宅子是用来养什么人的我不知道。”
“养什么人?”马车中的那人语气倒是很无辜:“养来将来伺候我一家老小的家生子,这下官领着这么多的俸禄总要有个地方挥霍不是?”
“呵。”听完了的田蚡冷笑着站起来拍了拍马车的外壁道:“好自为之,这皇帝对于一个臣子的宠爱不足以成为他为所欲为的保障,田蚡告辞。”
“田太尉慢走。”那人语气仍旧波澜不惊。
过了一会儿,车夫小心翼翼的发问:“公子?”
“回去吧。”里面的人微微一叹气,随后问道:“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回公子的话,小的什么都没听到。”车夫很是恭敬的道。
里面的人微微牵起一侧嘴角,靠在了里面的软垫子上自嘲的笑了笑,喃喃的道:“一个皇帝的对臣子的宠爱?惨痛的事实告诉我,就算是对挚爱的宠爱也不足以成为免死金牌。刘彻……他还是只雏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