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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梓璃看到这个情形,就知道只怕今日的宴会要到了晚上才能散了。
也幸亏这来的都是官宦之家的女眷们,不用担心走得太晚、过了夜禁的时刻回不了家。
廊外就是已经搭建好的戏台子,台上系着喜庆的红绸。
当下又有一个穿着颇为体面的管事娘子带了六个穿红着绿的媳妇,抬了三张黑漆炕桌,每一张上搭着一条红毡,毡上放着选净一般大新出局的铜钱,用大红彩绳串着,每二人搭一张、共三张。
那位管事娘子指示将那三张分别摆至上首三位的席下,这媳妇们都素知规矩的,放下桌子,一并将钱都打开,将彩绳抽去,散堆在桌上。
而阮二\\奶奶坐了没一会儿,就微笑着站到了钟老夫人身边,和窦大奶奶一起为三位长辈奉了茶、夹了两筷子点心,又被孟老夫人打发回了席上:“难为你们一年到头辛苦,今儿好不容易寻了个由头咱们娘儿们乐呵一天,你们也别拘在这儿了。正经的,赶紧回去坐了席,好生的吃酒看戏,且自在松快一天吧!等过了今儿,再来好好伺候你们祖母!”
钟老夫人也笑对顾太夫人和孟老夫人道:“可不是呢!这几年,自从嫁到我们家,这几个媳妇日日都要孝顺我和她们母亲,又要照顾孩子,还要看顾着底下的小叔子小姑子,哪里有一日是得闲的?上两年我原早想替她做生日,偏到跟前有大事,就都混过去了。今年人又齐全,料着又没事,正好咱们大家好生乐一日。”
顾太夫人严肃的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点头道:“你说的很是。”
一时便有衣着统一的小丫鬟上了饭菜来,不外是山南海北,中原外国,或干或鲜,或水或陆,天下所有的酒馔果菜皆有的。
乔梓璃在心里默念着“罪过罪过,奢侈奢侈”,念了两遍便被乔梓瑶催着去喝暖胃的红枣桂圆粥。
一时饭毕,便有闵夫人手捧着大红洒金的戏折子上来请顾太夫人点戏。
顾太夫人一定要先叫阮二\\奶奶点上两出,她推让了一遍、无法,又见钟老夫人和孟老夫人皆是非要让她这个寿星先点,就连婆婆谈夫人也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只得点了一折《紫钗记》,因知道上了年纪的长辈们都颇喜欢热闹,所以又点了一出《刘二当衣》。
一时间,戏台子上诸人便早已妆扮了起来,“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乔梓璃自从来到大晋,就被这些看不懂的东西搞的颇感头痛,她痛苦的看了一眼身边看得如痴如醉的姐姐乔梓瑶,又看了一眼那边席上和窦夫人说得兴起的娘亲,就有些坐不住的在凳子上蹭来蹭去。
尹西芙一直注意着席上诸人的反应,这会儿看到乔梓璃颇有些坐不住,又看到在座的也有不少姑娘也是露出了不耐的神色,便跑到谈夫人身旁耳语了几句,然后便笑对着众人道:“诸位姐姐妹妹若是不喜看戏,不如就先去梅园里赏花如何?待一会儿杂耍班子来了,正好回来看看热闹。”
窦大奶奶也笑道:“正是呢,你们姑娘家大部分都不耐烦看戏的,不如就去梅园坐坐吧。梅园西边就是碧波湖,湖畔有处八角小亭,母亲吩咐婆子们在亭子的四方挂了几丈银红的夹棉帘子,还放了四个大火盆,熏了香,放了两张竹案,一个上面设着杯箸酒具,一个上头设着茶筅茶盂各色茶具,又派了两三个丫头煽风炉煮茶,也有几个丫头煽风炉烫酒。且是一处惬意的地方,在那儿赏赏梅花,尝尝我们家酿的梅花酒。你们若是兴致来了呀,说不定还能做上几首诗呢!”
乔梓璃一听,哪里还坐得住?忙跑到薛夫人身边,扑到薛夫人怀里,扭股糖一般撒着娇,非要闹着出去。
薛夫人搂着她,笑着让她见过窦夫人,又看了一眼一旁盯着戏台子看得入神的乔梓瑶,犹豫了一下,就见安筎走了过来,对着薛夫人屈膝笑道:“我也正要去梅园转转,不如让我带着十九姑娘一起去吧。夫人且放心好了,我在家经常帮着母亲和婶婶带家里的弟妹的。”
窦夫人也笑道:“是啊,咱们在这儿好好说说话,就让筎娘带着阿娇出去玩吧。若是有大人跟着,她们反倒是不自在了。筎娘底下的弟妹也多,她从小就特别会带小孩子,有她在,你就放心吧。”
薛夫人摸了摸乔梓璃的头顶,看到小女儿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期待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心软,便笑对安筎说:“那就有劳筎娘了,阿娇调皮,若是有什么让你不耐烦的地方,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千万别和她计较。等回来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她。”
安筎柔柔的笑了笑道:“阿娇妹妹这么乖巧,怎么会让我不耐烦呢?夫人太客气了!”一面把白玉一般的左手伸到了乔梓璃面前,蹲了下来,对着她细声细气的笑道:“姐姐带阿娇出去玩好不好?”
乔梓璃抬头看了一眼眼含赞许的薛夫人,再看了一眼安筎面上温柔的笑意和清澈如水的双眸,就乖乖的把圆乎乎的小胖手伸到了安筎的细长白净的手里,奶声奶气的道:“好!”
薛夫人素来知道乔梓璃的脾气,这个女儿因是他们夫妇中年得的,平日里可谓是爱如珍宝。在家里也是被诸位长辈给惯坏了,素日里,但凡是有一丝不顺她的心意,她倒也不会闹出来,就是站在原地不理你。
此时见女儿这么喜欢和信任安筎,薛夫人心下便也颇为欢喜,又上下仔细地打量了安筎一眼,见她穿戴打扮都颇为大方得体,且身量细挑、容貌俏丽,举手投足间又透着一股子温顺柔和的味道,看上去温柔又娴静。
她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颇为热情亲切、言谈举止也透着书香气的窦夫人,再想想安家和窦家今时今日的地位,转而又想到娘家三房尚未定亲的侄子,心下不由也起了心思,面上的笑意又热情了几分,当即便拔下发上簪着的一支牡丹含珠金发簪插在了安筎乌黑浓密的发间,笑道:“咱们初次见面,我们家阿娇又要劳烦筎娘照看,婶婶也不知道如何谢你了。这次来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备上什么礼物,这支簪子就当做婶婶给你的见面礼好了!你可千万别推辞,不然婶婶就以为你是嫌弃这礼物单薄了。这簪子也不值当什么,是今年中秋时我娘家来送节礼的时候送来的,就图个内造的稀罕罢了。”
窦夫人这次携着家中的女儿、侄女前来,一来毕竟安家根基薄弱,她只有借着姻亲尹家的势趁机打入这苏州城的贵妇圈,才能给丈夫安镇寻来助力;二来就是这二女儿安筎年纪渐长,可这来来去去上门提亲的人选她都不怎么满意,再说她也希望等丈夫的官职再往上升上一升,女儿的婚事就能更上一个台阶;如今丈夫调回了这遍地都是官宦人家的苏州城,她自然希望女儿能在这次宴会上在众位夫人太太们的面前多露露脸、显出自己端方得体的性子来,也好趁此寻摸一门好亲事。
没来之前,窦夫人就四处打听过了,又在家中和安镇商议了几夜。
夫妻两倒是一致认为,若是这次能结识了乔家的辛夫人和薛夫人,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北乔如今和安筎年龄相当的都是庶子,可这两位夫人的娘家如今都是势头正旺,若是能得了她们二人的青眼,借机嫁入辛家或薛家,那也算是给女儿寻了一个好归宿,且也能借着这门姻亲让安家更上一层楼。
因此,窦夫人提前了两个月从娘家那边寻来了上好的宫缎和如今京中时兴的衣服样式,花了重金、托了尹家的面子,才请来绣春坊最好的绣娘给安筎量身做了四套衣裳;又把自己嫁妆里压箱底的头面首饰找了出来,给安筎凑齐了四套出门会客的衣饰。
这外面的穿戴准备好了,她看着自幼请了女先生教导琴棋书画和女红针黹、因此一举一动都颇为秀气内敛的女儿,又咬咬牙从京城花重金请了一位从宫里放出来的老宫女给安筎做了教养嬷嬷,日赶夜赶地精心教养了这么两个月,好歹也算是有些成果。
她又在半月前每天抽出半个时辰的时间,让安筎跟着自己学习管家理事,还训练她看账本契书;不仅如此,她还把今日可能来尹家做客的诸府女眷们的家庭情况、出身背景整理了一本册子,紧赶着让安筎在今日之前都给记在了脑子里。
没想到,今天她带着女儿和侄女刚到,就从那些来得比较早的官太太口中听说了,定西侯府老夫人的那位心腹嬷嬷今日对薛夫人的恭敬和客气,以及送给乔梓瑶姐妹俩的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