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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儿!”纳兰倾语急忙握住灸日的手。这样的灸日太过危险,浑身的煞气。
灸日被握住的手几乎立时反握了回去,烈风的记忆除了混沌中的空白,余下的都被一场场战争占据着。鲜血,厮杀,咒骂,怨愤,那些记忆是烈风不愿回想的甚至是被他自己所厌弃的。
战时,他是孤独的。休战时,他便在神族的边界修炼。
直到断魂出现了。他的记忆里开始有了色彩,即便在断魂成长的日子里面对的都是一个不善言辞的烈风,但二人终究都有了伴。
两个不善言辞的人凑到一起,总有一个人要发生些变化,这变化最直接的体现在了烈风身上。从一开始十年半载也不说一字,到絮絮叨叨的把自己经历过的每一场战争当故事讲给断魂,谁能想到这是一个曾被神族所有人当成个哑巴的人。
没有了战神和死神,神族一开始也许是开心庆幸的吧。因为战神没有了,战争的起源也就没有了。神族得以恢复往日的平静,不再有死亡的侵扰。
从前烈风从没有真正在意过神族的排挤,因为他从未融入过,每一场拼死的战斗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的府邸就在魔族入侵的必经之路上,所以他将所有的魔族挡在了自己的府邸前。也因此,当断魂受到与自己同样的冷落时,他从没有深究,也从没有在意。
是他从没有去听过那些满是恶意的揣度,是他让断魂落到了断翼折翅的绝地,是他亲手把自己和断魂关在了那片让人绝望的囚牢。生命的最终一刻,那片囚牢除了他自己再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没有一丝声响......
“断魂......”灸日感受着不同于自己不曾怎么用过仍然有些嫩的手,舅舅的手心粗糙却更显有力。
“他不会怪你的。他放弃了求生,用血,用自己的羽翼,用自己的生命为你,为你求生。他想你活着,他不想你死在那里。”听了这样的故事,没有亲身目睹过,亲自体会过,是不会把这些感情都放进故事里的。
灸日想不到纳兰倾语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间也不知道是错愕多些还是暖意多些,低声道,“我知他不会怪我,到死,他都在看着我,那双眼睛到死都是明亮的。”
“是冷将军吧。”纳兰倾语道。
灸日惊讶的抬起头,“舅舅如何猜到的?”
纳兰倾语笑笑道,“果然。你在暗夜家族的那些年,从未出来过,自然也不该认识绝尘地府的大公子,若说你们是天生的缘分,一见如故,可那种不顾一切的感情我只在我和你两个舅舅身上见到过。你失踪,暗夜家族出山,我是亲眼看着冷将军挥军北上直指天岚。那种赌上整个西虎去拼命一搏的气势,是我这个当舅舅的都做不到的。那时我就在想,你这一生有这样一个兄弟相知相伴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有绝辰,是我永生之幸。”灸日感叹道。
“那几个丫头都说你怕冷将军,在我看,哪里是怕,分明是惹了一点你都心疼。”纳兰倾语笑着摸了摸灸日的头顶。
“绝辰金贵着呢。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个百人小队的队长了,那时军里的条件不足,每日三餐几乎都是包谷饭和粗饼子,他吃不下去索性就不吃,连着几日不吃东西也是有过的。后来我发现了,就想着法去山上生擒猛兽去斗兽场换银子。山上的猛兽吃过人,便没人再敢上山,我逮了两头凶虎便封了手。”
“绝辰一开始不知道银子的来历,不肯吃那些粥和包子,我只得全告诉他。他又要去把那两头虎赎回来。那虎见了人,眼睛都是血红的,张着血口就往身上扑,摆明了是吃过人的,我这么说了,绝辰才信我,才肯吃那些东西。”
“其实,那虎没吃过人吧。”纳兰倾语叹了口气道。
灸日不意外的点了点头,“自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凶兽吃人的说法就是绝辰传出去的,为的就是保护山上的那些野兽。他生来就是这样的,在神界,所有的神兽都不敢亲近他,远远的感受到他的气息就逃的远远的,连唯一的神龙和凤都不敢太过靠近他。”
“他喜欢那些兽,兽却惧怕他。后来,过了两天我还是把那两只虎赎了回去,放回了山上。”灸日笑着扶了扶额。
“你,哪里来的银两?”纳兰倾语似想到了什么,而后问道。
灸日两手往后撑着,身体往后仰了过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满不在意的说道,“替那两只虎打了几场,有个有钱的家伙就替我把银子付了。”
“那倒是个好心人。”纳兰倾语半低下头,掩去了眼底的心疼。
“是啊,是个好心人。”毕竟,在他以为自己和冷绝辰只能暴尸土城的时候,是那个人敛了他们的尸身,为他们立了碑。
他一次又一次,看着冷绝辰在自己眼前闭上眼,那双如泉眼一样澄澈的眼,一次次在他眼前渐渐暗淡,直到眼底的最后一丝光芒也彻底消散成了一潭干涸的死水。
灸日两手一松,放松身体砰的一声摔倒了地上,“我总是在忙着自己的事,往往上一刻还在西虎,下一刻就飞到了草原,每日都在忙着,不知再忙着什么。明明我才刚刚找回他......却连好好在他身边待几日都做不到,有了一次送死还不够,还要再来第二次,第三次,也难怪绝辰会生气,气的都不理我了。”
“我们说好了,等我们老了,就找一座山,建一栋木屋,两双筷子,两只碗......”灸日闭着眼睛,嘴角带着笑,仿佛眼前就是他说的那样的生活。
“傻孩子,你们都要娶妻生子的,应该是四双筷子才对。”纳兰倾语笑着灸日孩子似的话。
“是啊。但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哪里想得到那么远,那时想得就是好好活着,从战场活下去。”灸日也笑道。
只可惜,许是他们手上的血染的太多了,注定这天地染不白他们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