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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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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傍晚,就在哈布勒跟着亚默尔在他的店里打探消息的时候,在海盗峡湾的核心地区,一个容纳着近十万人的峡湾大城扎奈拉城中,位于城市某侧建立在峡谷崖壁的建筑之中,一个十分颓废的中年男人正在某处窗口前望着脚下逐渐灯火通明的城市。

    他是血色弯刀的现任头目科索尔·莫莱特,也是一个身体不亚于阿巴斯的壮汉,不过可惜这个曾经仅靠着名字就能够威慑整个海盗峡湾的无冕之王此刻却并无一丝王者之气,反倒是这股落魄而又颓废的样子像极了路边随处可见的酒鬼,当然如果他身上要是没有穿那套象征着大海的深蓝色上衣以及后背上绣着血红色双刀的话那就更像了。

    曾经的霸主之所以这么落魄的待在自己的房间喝着酒其实也并非是他自己有意自暴自弃,而是现如今他的右手与右腿都以残缺,只能凭借着假肢勉强维持着自理。甚至就连仅剩的另一只左腿也不过是骨伤未愈,现如今能够站在这里也已经差不多用尽了这位海盗之王的全力了。

    这些伤势是一年前海盗们向东去劫掠伊勒斯王国时所落下的,虽然伊勒斯是个马背上的游牧王国,但是他们在很多沿海与沿河地区也都有较大的城镇。毕竟这个国家虽然被西方各国称之为“游牧”,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建造自己的城市。总之去年的那次袭击并不算顺畅,虽然收获颇多但血色弯刀以及跟着他们一起去打劫的其他团体损失也不小,尤其是最后大家在撤退的时候还被对方的截断了退路无法登船。莫莱特为了挽回面子而选择跟一位氏族勇士决斗,虽然他胜了但却是惨胜,在付出了一只眼睛一只手和脚之后,那些游牧人军队才按照决斗的结果放了这群海盗们归巢。

    这些伤势带来的伤痛还未消散,这就说明这些伤势并非是旧伤而最近才造成的。不管是谁,在遭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势后即便是在海盗群体中也依旧会被当做废人来对待,哪怕莫莱特是血色弯刀的首领也并不例外。

    随着那次失败的劫掠带来的打击,导致了莫莱特在海盗群体中的威望极速下降,再加上他身负重伤许久都不能露面,结果自然是让真个海盗峡湾的野心家门蠢蠢欲动。不说别的,就算是血色弯刀自己内部也有着不少山头,而在能够威慑他们的大头领不在了之后,那么自然大家都会动些小心思。毕竟虽然外人还不太清楚但是他们自己人却明白如今的莫莱特就算是活过来了也只能是个废物,一不能继续持剑战斗二不能纵船横行海外,除去他身边的那几个老心腹之外,几乎在弯刀内部已经没有人在愿意遵从他的大部分调遣了。

    一个老王的衰落自然会有无数的权谋者争夺他的王冠,而就在弯刀海盗们那段时间忙着相互倾扎以至于械斗血拼在这个原本较为有序的海岛之城日日上演的混乱之时,一群强大的豺狼人怪物突然就出现在了峡湾内部并迅速的站稳了脚跟,接着还打出了一面画着尖牙的“利齿海盗”旗帜并建立了自己的团体。

    虽然一开始这群畜生的出现的确引起了峡湾内不小的动乱,但是随着这群怪物莫名其妙的也跟着跳进来别有目的的乱搅了一通浑水之后,原本乱作一团的扎奈拉突然就变得回归了秩序似的再度安静了下来。

    底层的人自然不会在乎是谁在他们头顶上发号施令,只要是能够给他们带来利益,那么就算是听从一群怪物的号令也没有什么不对。因此在这群豺狼人开始在城市里发展自己的势力的时候,不少下层势力都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慢慢的靠拢在了豺狼人的身边形成了不小的附庸。接着这群畜生们有了较为坚实的基础之后,那么自然眼光就会向高处望去,结果血色弯刀自然就成为了它们的猎物。

    虽然说直接挑战弯刀显然看起来十分的不理智,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弯刀还没有完蛋来着,只是内部有些混乱而已。但结果豺狼人依旧还是非常的专注于跟弯刀高摩擦,不过并不是那种非常野蛮的进攻方式,而是一步一步遵循着当地的规定拿出合情合理的借口去刨挖弯刀的底层基石。

    所谓“规矩”就是当初这座海岛之城扎奈拉建立之初时,由当时的一群海盗头领们定下一种“海盗律法”。虽然在当时而言基本上没有人将这个当回事,但是随着一代代扎根于此的海盗团体逐渐的兴衰壮大之后,到了血色弯刀初代的时期,整座城市已经成为了一座庞然大物。而为了管控好这座日益壮大海盗据点,为此当年的血色弯刀与其他几个较大的海盗团体才重新将这条不知道扔到哪里快长毛的“海盗律法”重新搬出来使用。

    这种专属于海盗的法律真要跟真正的法律比起来简直如同儿戏,但是至少却也让生活在这里的“非海盗”居民有了一点生活的希望。不过既然是海盗的律法那么这里面自然多数都是针对特定不妙的,因此法律中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此地海盗势力在城内的一些管理方式,甚至也不乏有着规定各势力的强大与否来决定在城市中的地位。同时自然也有着专门解释下层团体如何在这个微妙的体制内向上努力的办法。

    “要么发展自己的团体,有很多人有很多钱有很多船有很多刀;要么就去酒吧灌上一桶啤酒,借着这点兴奋劲就去挑战比你强大的海盗,只要击败对方你就可以取而代之。”

    这就是那个海盗律法中的原文描述,听着很敷衍但是却很适合这群无法无天的海盗们来理解。而且曾经血色弯刀也就是靠着这种方式登上了现在的位置,只不过从那之后弯刀发展的相当迅速,因此也在一边发展一边打击异己,所以自从血色弯刀上位一来将近几十年的时间都为出现过勇敢的挑战者出现,直到现在。

    原本平静的俯瞰城市的莫莱特无意识的将目光转向了远处城市东侧的一处区域,接着不由得突然窜出一阵火来,直接将左手中的酒瓶向着窗外丢了出去。不过由于全身伤痛的关系莫莱特并未将酒瓶扔出去多远便落向了地面,同时听着下方传来了酒瓶的碎裂与不只是那个倒霉鬼的肮脏咒骂之后,他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向了房间里,随后来到了一张画着扎奈拉城的兽皮地图面前望着上面的各种标记发呆。

    这张测绘并不怎么精细的地图上多少也大致标示出了城市的区域与大部分构造,而作为这张地图的主人,莫莱特之前也命人在上面用一些被涂上红漆的小钉子作为血色弯刀在城内产业的标识。而且在过去的时候,莫莱特也经常喜欢一边品尝着美酒一边望着地图上的遍地红色钉子而感到开心,因为这上面的钉子越多就代表着弯刀对于这座城市的掌控就越大,同时也代表着在城内的收益也更多。

    曾经的时候,这张地图上的钉子密集到直接扎坏了两张旧地图的程度,甚至还有过直接用地图上涂抹葡萄酒来染色的时候。不过那已经是前两代血色弯刀头目在位的时候了,然而现在,地图上的红色

    又回归到了用纤细的钉子来标识势力范围的样子,甚至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随着每天日落日出循环,这张图上的钉子每天都会减少一些。

    血色弯刀正在逐步的失去对于这个城市的掌控,不,应该是说莫莱特正在失去对于城市的掌控,因为在过去而言,弯刀内部的大多数产业都是首领掌握的财富,毕竟这是首领的特权,而且就算是部下再怎么嫉妒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资格去找首领索要。但是现在不同了,自从莫莱特受伤之后,不单单是血色弯刀在城市里的威望不断的下降,就连弯刀内部的部分人也开始不把莫莱特放在眼中了。

    利齿海盗的那群豺狼人或许的确抢夺了不少弯刀的产业与财富,但是相比起弯刀庞大的财富基数而言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等到血色弯刀缓过气来的时候,仅凭自身的财力也能够活生生的把这群外来的畜生给耗死。虽说一两个海盗未必能够战胜一个豺狼人,但是如果三个四个或者干脆十个那么结果自然就另说了。在这种地方,花一点钱就能雇佣来一个不错的雇佣兵,如果不舍得花钱那就大把大把的购买战斗奴隶,虽然品质次了点,但是至少胜在量大实惠。

    但眼下困扰莫莱特的问题在于,威胁到他地位的敌人可不止有豺狼人这群外来者。血色弯刀内部的争斗至今都未结束,而各个山头拉帮结派的也就算了,他们甚至还去勾结外面的一些人来帮着自己搞事,以莫莱特的眼光来看,这群蠢货即便是成了也会导致血色弯刀四分五裂。

    没有什么惨剧能够比亲眼望着自己的王国毁灭更加可悲的末路了,因此这段时间不停地受到各种刺激的莫莱特精神也有些疲惫,甚至他还曾想过趁着血色弯刀还没完蛋的时候赶紧自我了断,反正眼不见心不烦,至于弯刀的未来那就交给下一任首领好了,当然如果还有的话。

    不过这种想法也不过就是在莫莱特的脑海中闪过一瞬而已,毕竟虽然没落颓废了,但是科索尔·莫莱特好歹也是个曾经叱咤海面的大海盗,这种荒唐而又扯淡的结局真的一点都配不上他。如果说真要做出选择的话,那么莫莱特感觉自己还不如再度拿起自己的弯刀然后驾着一叶扁舟去海上跟巨齿鲨搏斗,至少就算是死了也算是对得起大海盗的名声,说不定死后还会被哪个吟游诗人变成故事传唱四方。

    想到这里莫莱特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因为虽说这种事情并不是不可能出现,但只不过并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而已。那些吟游诗人的诗歌中的确经常出现一些大匪首一类的角色,不过能够被吟游诗人传唱的角色身上都不会背负太多的负面背景,毕竟能上去的基本上都是以各种传奇冒险或者是史诗一类的故事,而自己虽然名气也不小但这些名气却纯粹都是些骇人听闻的内容。

    莫莱特是个土生土长的海盗,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的道德观到底是什么样的,为此他在行事的时候也自然遵循着自己的海盗本能。纯粹的去破坏与劫掠导致了他的恶名散布的非常之广,为此基本上已经是臭大街了,所以也不会有哪个脑子抽筋的吟游诗人会传唱自己的故事。而自己倒是很有可能出现在传唱别人的诗歌当中,当然一定会是以各式各样的反派的样貌登场。这倒不是莫莱特的自我戏谑,因为其实早在去年的时候他就在某地的黑市酒馆中听到过这样的段子。

    莫莱特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附近的一张堆满了各种腐烂的食物以及酒瓶与酒桶的桌子面前,随后翻箱倒柜般的在里面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但却又没有喝完的葡萄酒。这种当地产的劣等葡萄酒味道本身就不怎样,而且又在放在这种充满了酒臭与腐烂味道的地方这么久,所以味道自然也就被升华的更加令人作呕了起来。

    但是现在对于莫莱特而言味道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只要带一点酒精的味道那就足够了,眼下只需要继续用酒精来麻痹自己那么就可以有意无意的忘记之前的各种烦心事。毕竟这位海盗之王眼下已经被架空和软禁了起来,他现在就算是要走出十步远的那道门都做不到。

    不过软禁自己的人到并不是自己的敌人或者那些不安分的部下,而是自己那对堪称“叛逆”的儿女。

    莫莱特并未结婚,毕竟他是个海盗,结婚这种事情还不如随便去娼馆逛逛实在。不管是需求发泄亦或是其他什么的目的,反正莫莱特的这对儿女就是在那种地方得到的,或者说碰巧得到的。至于孩子们的母亲似乎在剩下他们之后就没了,而莫莱特自己也是在孩子们10岁之后才发现了他们。将他们收在身边也不是很么狗屁的亲情,而是以防自己的对头利用这两个小东西来威胁自己罢了。

    莫莱特将孩子们丢给了自己的亲信部下之后就从未在关注过他们,这种放养的方式在现在看来应该是莫莱特自找的,因为就在自己不注意的情况下这两个狗东西竟然在弯刀的内部拉扯出来了一支属于他们的团队,甚至就连自己的几个亲信也莫名其妙的跟着“叛变”了自己。

    当然作为血色弯刀的头目而言莫莱特还是有属于自己的眼线的,当然莫莱特当初也发现了两个孩子的小动作,只不过当时莫莱特风头正盛,所以没有将孩子们放在眼中。结果就是孩子们的势力发展的出乎意料的强大,而且又接着自己负伤的机会直接将自己软禁并夺权,眼下他们正自称自己的“继承人”正在跟那些部下们明争暗斗。

    但从这一点来说莫莱特倒是对孩子们另眼相看,至少他们所做的事情多多少少的也算是给自己出气了。不过说到底自己终究还是要遭在这两个“逆子”手中了,只不过随着软禁的时间推移莫莱特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在给自己找些借口来尝试接受这一现实,虽然这种自我欺骗的方式的确有些奏效,但每当自己看到他们的时候却总是会义无反顾的对他们恶言相向甚至还曾拔刀威胁。

    就在此时,正当莫莱特一边喝着有些腐坏的葡萄酒的时候,忽然房门被打开了。紧接着一堆仆人推着香气四溢的餐车走了进来,然后一边给莫莱特收拾着桌子上的垃圾一边给他布置新的餐具就餐。

    虽然房门大开但莫莱特也不想趁机逃出去,毕竟门口还站着一个拿着砍刀的守卫在那里盯着自己,而这个面向勇猛的守卫也曾经是自己最信任的亲信之一,如今却成为了孩子们用来看管自己的看门狗。

    “哟,阿布德,进来喝一杯啊。”莫莱特大大咧咧的走到了布置好的餐桌前拿起一桶来自米海尔公国崭新的啤酒桶后便对着门口的守卫调侃道:“嘢?你的脸上怎么多了一条疤痕?难不成那两个狗崽子让你去跟豺狼人厮杀了不成?我早说过,你也就是这种命,哪像我,你当年在我手下的时候我可是多么宝贵你啊,还给了你两艘快船,哪像现在……”

    阿布德并未理会莫莱特的挑衅,只是默默的看着仆人们心惊胆战的收拾好东西后撤出去,随后阿布德才走进了房间然后关好了门并来到了莫莱特的面前。

    “莫莉被豺狼人抓走了……”阿布德夺过莫莱特手中的一大杯酒后又冷冷的说道:“亚萨也死了……”

    莫莱特愣了大半天才反应了过来阿布德说了什么事情,亚萨和莫莉,这两个人就是自己的两个“逆子”的名字。

    虽然说一开始莫莱特本打算对着他们的遭遇冷嘲热讽一般,但是刚刚阿布德所说的话却犹如丧钟一般在自己的脑海中不停的回荡着。

    “……死了?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