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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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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泰纳城的某处暗无天日的下水道中,那位因不明原因昏厥过去的秃头混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不知为何躺在了污水横流的地面上,而四周弥漫的浓郁腥臭气息简直能够让人感到无法呼吸,但秃头混混此刻从脚腕上传来的剧痛却让他顾不得恶臭气味的刺激,而是赶紧活动身子尝试从地上爬起来观察脚部的伤势,但就在他刚刚活动身子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远处的的一个简陋的火堆旁正有一个健硕的身影正在悉悉索索的做什么事情。

    秃头混混下意识的就打算开口求救,因为他这会终于想起来了不久之前发生在护城河边上的惊悚意外。且不说先前打算伏击那几个女人且踢到了铁板这种糗事,单是后来自己的同伴突然间在河畔消失那件事以及自己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拖拽进了护城河中从而失去意识就已经让秃头混混感觉到了很深发毛不寒而栗。

    秃头混混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昏厥了多久,但她敢肯定自己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绝对不足一天或者半天那么长。秃头混混首先眯着眼睛悄悄地观察了一下远处篝火旁的那个身影,不过由于自己的头脑发聩所以眼睛有些模糊,在下上阴暗的环境下也实在是很难把握住准确的空间感,所以混混并没有感觉出那个身影有什么异常。但随后他借助有限的火光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空间,除了可以看出是个拱形结构的通道之外剩下的就是偶尔弥漫在四周砖石墙壁上的污秽苔藓,很显然这里应该是个城市下水道一类的地方。

    得益于米海尔公国那较为健全的筑城技术,几乎公国内部的绝大部分城市结构都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而几乎每座城市的下水道等地下设施都会出现一些不安分的势力染指,而碰巧这位秃头混混虽然并不是什么地头蛇一类的黑恶大势力出身,但作为城市不良人口的他也经常会去所在城市的地下世界中游荡。泰纳小城虽然人口已经缩减至不足万人,但说到底这里曾经最辉煌的时候也有过数万市民再次居住,所以城市的格局自然不会小到哪里去,而虽然规模不大但依然称得上是“四通八达”的城市下水道系统则决定了城中居民们的生活质量如何。

    秃头混混从附近的拱形设计以及砖石等结构判断出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应该是泰纳城的某处下水道中,至少在确定了这里不是什么险恶的魔窟后秃头多少还是稍微安了安心,但随后从脚腕上再次用上头顶的剧痛又在提醒着他自己此刻还不算安全无恙。秃头尝试不动声响的从潮湿的地面上爬起来,随后借助昏暗的火光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脚腕上一直不停的痛觉究竟是为何。

    先前秃头他认为自己依然能够凭借知觉确认双足依然健在甚至还能够凭借意识操纵双足进行迟缓的动作,所以自己他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双足出了什么问题,顶多就是感觉似乎是先前被拖拽时候产生的剧烈冲击导致了双足此刻仍留有麻痹感罢了。但当他用眼睛去观察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了自己的两个脚踝部位不知为何变得血痕累累,甚至在哪犹如花瓣般绽开的皮肉中他还能依稀的看到外露的骨头以及白皙渗人的韧带。

    自己的双脚并没有断掉,只是收到了非常惨重的伤势。也不知为何,面对这种放在平时都能够吓死人的伤势之时,秃头混混竟然瞬间咬牙屏息的耐住了钻心的剧痛。他快的集中注意力将自己的手臂上的袖子塞进了嘴中,然后疯狂的用力闷声撕咬了半天,等到发泄完剧痛带来的刺激之后,他才缓过神来睁大了眼睛观察周围。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要逃离这个地方才行,因为他现在敢肯定远处的那个大个子绝对不是什么善茬,至少秃头感觉自己脚踝上的伤势肯定和他有关。所以这时候秃头也顾不得去思考自己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了,而是尝试转身趴在地上悄悄地爬走。虽然他不曾来过泰纳城的下水道中,但这些城市下水道的结构几乎都很类似,所以秃头一边爬行一边抓紧观察着周围结构各种细节,试图判定出自己打至所在的区域。

    但当秃头小心翼翼的在布满污水的地面上爬行的时候,他那重伤的脚踝与地面发生的摩擦以及被污水刺激而不断升级的痛楚让他不经意间的呻吟了一声。虽然秃头在声音发出之时便赶紧捂住了嘴,但是却依然为时已晚,即便这声呻吟的音量很小,但在这种异常狭窄且安静的空间中,即便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估计都会非常的响亮才对。

    秃头惶恐不安的停止了爬行,然后颤颤索索的回头望向了篝火的位置。在他那不断颤抖的瞳孔中,那偶尔会发出劈啪声的篝火旁已经没有了那个健硕的身影。而当那个人影消失不见后,秃头也看清楚了那个位置上摆放……不,应该是堆积如小山般的骨头,人的骨头。

    显然这会秃头才明白过来刚刚那个“人”蹲在那里悉悉索索的到底是在干嘛了,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刚刚蹲在那里其实是在进食,而它的食物则是鲜活的人肉。那堆依然还残留着肉渣与血迹的累累白骨边上还对着一堆黏糊糊的内脏,而那堆内脏的顶端正放着两颗脑壳被敲开的人头。

    秃头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那两个面目狰狞的脑袋是谁,而随后他无意间看到了其中一个人头的腮部有一道熟悉的疤痕后他才反应过来那两个空荡荡的脑袋原本的主人正是先前跟他一起多到护城河那边避难的同伙。但在他的印象中,那两个臭味相投的同伙应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两颗成了人头酒杯似得空脑壳,因为秃头明显的看到了其中一个歪倒的脑壳中空空荡荡,原先应该是储存脑子的地方出了一堆黏糊糊的浆液之外什么都不剩了。

    秃头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肝胆都要裂开了,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已经凉透了,甚至在这种极度的恐慌当中他错误的认为自己的脑子是不是也已经被剜了出来,又或者说其实自己早就已经成为了那堆白骨中的一员,只是自己的灵魂还没有反应过来等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就这么过去了,等到某个巨大的身影从高出落下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时,秃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错过了逃走的时机。或者说,其实他从来都不曾有逃跑的机会吧,因为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巨大的大块头身手是那么的灵敏,刚刚他就趴在自己的头顶之上但秃头却根本没有察觉到。

    意识到自己死到临头的秃头忽然不受控制的安静了下来,他的身体不在颤抖他的视线也不在模糊,甚至他的头脑也无比的清晰敏捷了起来。秃头用上了最后的力气让自己翻了个身,然后直接坐在了地上直面这个大块头,然后透过从对方身后蔓延过来的火光,秃头模糊的看到了这个大个子的真实面貌。

    事实上这个从开始被他当成是大块头人类的家伙的确有着人类的模样,一个脑袋两个胳膊两条腿,先前由于他蹲在远处所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此刻秃头在近距离观察之后,赫然发现这个大块头出了人性模样之外从上到下都不像是人类的样子。那颗光秃秃的脑袋上的确还留有清晰的人类五官,勉强也能看出来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模样,但是那满脸惨白都快有些透明感的皮肤与嘴巴位置沾上的鲜红血液却成为了及其鲜明的对比,并且这张平静如水的面容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异常凸起的肌肉,并且全身出了脑袋之外几乎看不到皮肤的存在,简直就像是个被剥了皮的猴子似得但又没有血痕累累,他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充满着扭曲感,尤其是双臂间粗壮外露的肌肉,简直就像是个被拧紧的麻布似得十分的紧密且粗壮,隔远了看似乎倒也真有些类似被皮肤包裹的模样,但凑近了之后那稍微动一动都能够看清楚每一条肌肉的景象也着实让秃头惊骇无比,而最让秃头感到惊讶的则是这个大块头手臂末端,那本应该是手腕和手掌的部位上竟然是一簇蜿蜒蠕动的触手模样,并且从在那右手位置的触手当中竟然有一块被啃到一半的小腿。

    面对这种可怕的家伙秃头竟然平静的像是个正在布道圣职者一般,他平静的扫视了一遍这个不知道该被称为“人”还是“怪物”的大块头,然后对着它笑了笑问道:“……人……还是怪物?”

    这个大块头在听到问题后稍微愣了楞,然后那张恐怖的面容稍微抽出了一下。随后这个大块头慢慢的抬起左右手来看了看,紧接着便丢掉了右手上的那块没啃完的小腿并用他那触手将秃头的脖子固定住。而似乎明白自己命运的秃头混混也心有不甘的迷上了双眼,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响声后,秃头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阵粗暴的骨肉撕裂响声充斥在了这狭窄阴湿的下水道中。

    不知过了多久,这种恐怖的声响终于下来,而原先秃头倒地的位置上也只上了下一堆残留的内脏与血骨,而同时那个大个子的身影也已经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则是已经完全恢复到了人样,并且全身赤裸且沾满血污的塔斯。

    塔斯缓慢的从血泊中爬起后,无力的瘫坐在了秃头的尸骸面前并且还打了一个饱嗝。随后他神情复杂的瞅了瞅已经滚到边上的秃头脑袋,而此时这个脑袋也跟先前的那俩人一样被开了瓢并且挖空了脑子,但秃头的面孔却并不像先前的那两个同伙那样扭曲可怖,反而非常意外的是一副安然祥和的笑容。

    “我……我不是怪物……”塔斯慢慢的从血泊中重新站了起来,然后他对着秃头的脑袋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并说道:“我只是……肚子饿了而已……”

    与此同时,在泰纳城的上空,在那个寻常人都往之而不可及的天空之中,赛维纳的神殿圣卫耶尔正和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士俯视着下方的泰纳小城。

    那座能够容纳数万人的城市在耶尔的眼中就像是个树梢中的鸟巢一般渺小,城中的人们乃至依然还在西侧城门口和城卫对峙的难民们在耶尔的眼中就像是一群拥挤在一起的蚂蚁一样毫无意义。但耶尔的目光却并不在那人群密集的城门位置,反倒是盯住了某段空无一人的建筑位置凝视了许久。

    或许在普通人的眼中,那个位置就仅仅只是一栋房子罢了,但在耶尔以及其他神殿卫士的眼中,她们却清楚的看到了房屋之下,在那个深埋于地下的下水道中刚刚发生的血腥惨剧。

    “一个肮脏的低等生命体罢了……真不明白这个东西有什么值得诸位神祇在意的……”耶尔非常不屑的哼了一声,随后她转身对着几个卫士吩咐道:“让你的队伍准备一下,近期就不要回神殿履职了,安心盯住这个东西,不管它要干什么都不能干涉,还有每天准时直接向女神黛斯莫汇报。”

    几位神殿卫士果断的做出了回复,然后在那位领头的神殿卫士的带领下,一众卫士们在一阵阵闪耀的光芒中便化作了一只只金色羽翼的喜鹊俯冲向了泰纳小城,而耶尔又在半空中稍微观摩了一会之后便也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耶尔出现在了金碧辉煌的一座神殿之中,她站在一个凸起的平台上稍微叹了一口气,随后又穿过了外层的一片缭绕的雾气来到了神殿的外侧走廊中,而赛维纳的神仆伊莱娜却正在门口处向着耶尔招了招手。

    “久等了。”耶尔微笑着走到了伊莱娜的面前,然后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水杯饮下了其中的饮料并问道:“你怎么有空过来看我?最近主人给你放假了?”

    “我们哪有‘放假’这种概念,你从哪学来的这种词汇?”伊莱娜凭空编出来了一个极其漂亮的羽毛单子,并且一边给耶尔清理铠甲上的灰尘一边说道:“我只是碰巧路过传送门这里罢了,刚刚接到灵魂神殿那边的通报,据说之前抓回来的那几个凡人的记忆已经全部抽取完毕,所以我正打算过去看一看。”

    “凡人?”耶尔将空杯子交还给伊莱娜后稍微回忆了一下相关的事件后便问道:“是前不久入侵小主人领地的那几个凡人?”

    “嗯,就是他们。”伊莱娜再次将空杯子连同羽毛单子一起变没后便跟着耶尔一同向着出口走去并说道:“他们身上都沾染了虚空残渣,而为了安全起见主人又不允许我直接抽取他们的灵魂进行审问,所以就只能交由灵魂神殿那边让她们负责单独抽取灵魂中的记忆。”

    “不要紧吧?”耶尔担忧的拉住了伊莱娜的手问道:“要不干脆让冥界的家伙来处理这件事吧?”

    “没关系的,在对付虚空的问题上我可比冥界的那些家伙更专业。”伊莱娜自豪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做出了表示。

    耶尔看了看伊莱娜充满弹性的胸脯摇了摇头,她倒不是在质疑伊莱娜的能力,而是在自嘲自己的实力那她比相差太远。虽然自己是所谓的神殿圣卫统领,但真要论及战斗能力的话,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可欺的神仆小姐恐怕用一只手都能够挑战两个自己。

    就在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漫步在阳光明媚的道路上时,忽然间看到了海克斯拿着一支白色的小花走向了附近的凉亭方向,而伊莱娜稍微愣了一下之后便赶紧拉着耶尔绕道走开。虽然耶尔看起来非常的疑惑,但在伊莱娜悄悄地贴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后便也惊慌失措的跟着伊莱娜快步的走向了远方。

    海克斯回头瞅了瞅离开的两人,她倒是不怎么在意周围的神仆对其避而远之的行为,毕竟有些事情也的确不太好意思当着众多部下们的面前进行,尤其是一些牵扯到了神祇们的某些核心问题的时候则更是严苛至极。

    前方的凉亭中,一脸不满的黛斯莫正坐在其中翻看着某本又厚又重的古书,不过从她翻书的频率来看的话似乎她并不是真的在观看书页上的内容,而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的样子。

    海克斯来到了凉亭的边上,然后用颜色指使走了守在凉亭门口的黛斯莫部下,随后才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凉亭之中。但就在她打算走到黛斯莫身后的时候忽然被凭空出现的一面金色盾牌给挡住了去路,而海克斯看到这面盾牌的时候下意识的抽出了一下嘴角,因为她在前不久的时候刚刚才被这面盾牌打飞过,虽然那种程度的伤害对于她来说完全不痛不痒,但是这也并不代表海克斯喜欢这种行为,同时因为比起肉体上的伤痛,在看到这面黛斯莫并不常用的盾牌再次出现的时候,海克斯在内心当中却感觉自己的面部又有些红肿麻木了起来。

    “能不能先把‘太阳之光’收起来?”海克斯畏手畏脚的说道。

    “可以,不过前提是你先和我保持距离才行。”黛斯莫头也不抬的继续翻着书页说道:“找我何事?”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因为前不久的……错误行为……”海克斯老老实实的坐在了黛斯莫的对面,然后将手中的那束白色小花隔空送到了黛斯莫的面前。

    “橄榄花?”黛斯莫结果那束小花后放在鼻前轻轻的嗅了嗅,随口勉强的笑了笑说道:“这是种在我的花园中的,你从我的花园中偷了出来再拿来献给我?”

    “当然不是……”海克斯微笑着又凭空编出来了一套茶具,随后起身亲自给黛斯莫倒茶并说道:“这是我复制出来的……不是你原来的那些……”

    黛斯莫瞅了瞅这套及其眼熟的茶具,然后默默的将书本合上并且也放下了那束小花。

    “你的目的是什么?”黛斯莫端起茶杯来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问道:“包括你之前亲吻我的那件事,我不觉得你是打算单纯的亲热。”

    “当然不是……”海克斯放下茶壶后坐直了身子看了看黛斯莫然后说道:“你知道么,黛斯莫,我的生命快要到达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