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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门道人淌过一条浅溪,这时候止血符箓效力已失,他浑身上下的伤口又开始朝外冒血,每动一下都是极大负担。
再走几步,浑身衣衫已被鲜血浸透,他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如再不停下来,马上就要血尽而亡。只得寻个不起眼的凹坑,躺了进去,还好周遭有些枯燥碎石,扒过来盖在身上。
苍菱山法术繁多,几大分支中自然有医疗一支,但鬼门道人一向不喜那些法术,在宗内数年一门心思地学进攻类法术。当下却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只能起手结印,使出调息理气的法术施加在自己身上,又拿干草泥灰按在伤口上止血。
他刚刚与尤段铁武四人拼斗时间并不多长,但却耗尽心力,加之失血过多,竟尔昏昏睡去。
但也没有睡多久,忽地听到脚步声,心脏咯噔一跳,大气也不敢出了。他入睡之前已用干草将自己从头到脚盖住,此刻虽然挣着双眼,却尽是干草,什么也看不到。
双耳支棱起来,听着脚步声愈来愈近,但奇的是从脚步声上来判断,来者决计不止四人。
难道除了尤段铁武四阁主以外,苍绫宗还派了其他人?
正想着,便却听到一个女人声音:“鬼门你脑壳儿是被那蠢驴踢了?躲在里头,我就找不到了吗?”说话的并非武瑶姬,而是夜枭门宗主冷隼。
冷隼并非偶遇鬼门,而是特地从凉川郡城找过来的,鬼门刺杀郭裕飞的活一直办不好,眼看着就要满一年之期,慕容裕淮那边一催再催,她多番灵萤传讯催促鬼门动手,而鬼门却是越催越慢,最后甚至拒绝回应宗内传讯,冷隼大怒便率众寻来。
鬼门道人听到冷隼声音,心头一振,他知道自己虽直行刺杀任务不利,惹得冷隼十分不满,但毕竟还未满一年之期,那么冷隼起码不会杀自己,且自己还是他夜枭门的人,再想自己躲在这草窝里头是自欺欺人,苍绫宗的人待会儿找过来必然要发现自己。
而落在苍绫宗手里头,还不如落在夜枭门手里。
想到这里,鬼门大喊一声:“冷宗主救我。”说着掀开干草,爬了出来。
冷隼猛地瞧见草窝里头爬出个血人,吃了一惊,待看清正是鬼门,骂道:“妈的,吓死老娘了,你个衰货惹了谁了?被捅成这个样子?”
鬼门道人匍匐向前,爬到冷隼脚边,说道:“苍绫宗,苍绫宗要杀我啊,冷宗主救我。”
冷隼眉头一蹙:“你早已不是苍绫宗的人了,且你又从未惹过苍绫宗,他们为何还要杀你?”
“是啊,是啊,没道理的,我是夜枭门的人,他苍绫宗说杀我便要杀我,也太不把夜枭门当回事了,也太不把你冷宗主放在眼里了。”
“去你妈的,老娘活了大半辈子了,还能被你这些话套住了?”
鬼门焦急地说:“冷宗主,快快救我走,我布下的疑阵但也骗不了苍绫宗那几人多久,他们知道我受了重伤跑不远,很快就要找过来。”
冷隼冷笑:“他娘的,我倒要看看是谁?有那么大能耐,敢动我夜枭门的人。”但这句话说完她却猛地想到能将紫金五阶的鬼门打成这个样子,绝非泛泛之辈。跟着又想,自己需不需要为了鬼门跟这样的强者对抗?
鬼门虽是夜枭门的得力干将,但他刺杀郭裕飞的任务马上就要逾期,且如今伤成这个样子,半死不活,十有八九不能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完成任务了,那么按照宗规,应当处死。
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价值?
但是,冷隼此番为寻鬼门带了门中不少人,无论鬼门将来要不要被处死,起码当下不该死,也仍是她夜枭门的人,她若置之不理,任由苍绫宗斩杀,宗内其他人看在眼里,是否会认为她这个宗主窝囊无能或是无情无义?若是这样,她以后如何能够服众?
种种思量在脑海中翻涌起来,冷隼很快打定主意,冲左右一招手,带上他,咱们快走。
“是。”两个黑衣壮汉上前合力架起鬼门,一行人又冷隼领着快速离去。
鬼门虽被架起,但身子略一晃动,鲜血便会直淌,他是血已经过多,整个脸面都苍白起来,费力地提起一口气说:“冷宗主……我流血太多,请赐些止血药给我。”
冷隼刚要答应,忽然想到,他若流血死了岂不正好?打定这个念头,便说:“强敌在后,现在哪有功夫给你上止血药?对了,倒地是谁将你打成这个样子?”
鬼门说:“是……苍绫宗的四个阁主,他们一拥而上,我寡不敌众……”数到这里实在没有力气,连仰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冷隼可知道苍绫宗的阁主是个什么实力,若是只来一个,自己领着手底下这帮精锐,是敌得过的;若是来两个,或能兴许能战平手;来三个性命堪忧;这一下子来了四个,若是遇上了,怕是连跑也跑不脱了。
想到这里,脚下不由得又加了把力气,飞步快行,跑得正酣,忽听身后弟子说:“宗主,鬼门道长流血却是太多,若是不救,怕是好没命了。”
弟子这样说了,那冷隼也就不好再打马虎眼,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细颈瓷瓶,朝后抛去:“这是保命的灵丹妙药,跟他服一颗吧。”
“是。”搀扶鬼门的弟子抄过来,拨开塞子,倒出一颗,喂给鬼门,鬼门服下之后,没多久便感觉缓过劲儿来,浑身伤口也渐渐止住流血。他唱舒一口气:“多谢冷宗主救命之恩,日后鬼门毕竟做牛做马报答。”
冷隼说:“行了吧,省些力气,出了林子还要骑马。”心里却说:“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怎么可能肯为我做牛做马?”
冷隼一身黑色劲装,外罩一件墨色宽袖大袍,长腿撩起,沿着林间小路疾速前奔,脑后的马尾辫子与袍子一同迎风摆动。
她足尖飞快地踏过地面,却只发出轻微的“嚓嚓”声,极目远望,已能模糊地瞧见北方的林外旷野,他们的马匹就存在林外的驿馆里,都是漠州的千里两驹,骑上了逃脱机会就更大了。
冷隼砰砰乱跳的心略微安静了些,可就在此时,“轰”的一声响动从身后传来,高高的天空上一个黑影疾速掠过头顶飞向远处,周遭树木枝叶一阵摆动。却是铁魁友御剑飞过,掀起的气浪所扰。
“停!”冷隼大喊一声,眼眸转了一圈,低声说,“藏起来!”一行人快速而隐在灌木丛中。
“冷宗主,莫要藏了。”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小路南面传来,冷隼略一长身,递出目光见一个老翁背着双手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那老翁尚未走近,冷隼身后也传来脚步声,回头瞧,是个劲装女子,容貌端丽难言。跟着西、北两面也有脚步声起,冷隼一行人已被围在垓心,知道再躲无用,长身而起,出了灌木丛,重回路上。
冷隼冲着那老翁一揖,说道:“阁下是谁?”她打问姓名自然不是为了结交攀谈,而是为自己争取时间想着如何救下鬼门道人。
老老翁自是尤邓生了,他早就听说夜枭门宗主冷隼喜怒无常,性子暴躁,且极为护短,想着一见面便要动手,却不料她竟开口询问自己名讳。既然如此,自己的礼数自然不能缺了,忙还礼说:“老夫苍绫尤邓生。”
“久仰。”转向北面,“那这位是?”
“苍菱段淳正。”
随后铁魁友武瑶姬也通报了姓名。
尤邓生说:“冷宗主,此番我们四人前来,目的便是擒鬼门道人回去,还请冷宗主勿要插手。”
“妈的,老道士,你以为老娘愿意叉手?”冷隼在心中思忖,但表面上却端正了表情,说道:“鬼门道人如今已不是苍绫宗的弟子,尤阁主又凭什么带他去苍菱山呢?”
尤邓生说:“冷宗主,鬼门道人凭着一身苍绫宗所授本领,烧杀掳掠,做下太多坏事,他如今虽已不是苍绫宗弟子,但苍绫宗却不能坐视不管任由他无法无天下去。”
冷隼说:“你说的这些,我信,但我却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尤阁主。”
尤邓生这时候已知道冷隼想要说理,赶忙打起精神,点了点头说道:“冷宗主请讲。”
冷隼说:“我知道鬼门道人是杀过不少人,但却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伤过苍绫宗中人?”
尤邓生思量着说:“没有。”
冷隼一笑:“那可奇了,既然没有伤到你苍绫宗人,那你又凭什么来拿他?”
尤邓生说:“理由我刚刚已经说过了,鬼门道人凭着一身从苍绫宗学去的本领杀人放火,做下太多恶事,苍绫宗不能……”
“等等!”冷隼忽然打断了尤邓生,说道:“鬼门道人杀人放火是有的,但你说坐下太多恶事,我却不知道了。”
尤邓生一凛,双眸精光四射,紧紧盯住冷隼,心说:“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武瑶姬“哼”了一声,说道:“他杀过多人,做下多人恶,还要一一举出来吗?那可真是罄竹难书了。”
冷隼见武瑶姬面容极为娇媚,但说话时嘴巴却动也不动,不禁嘴巴不动,一张脸除过眼珠子,连个褶皱起伏都没有,心中纳罕:“这女人的脸难不成是假的?”这一想法在心头一现即过。
她咯咯发笑,淡淡地说:“到底是罄竹难书,还是一件没有呢?鬼门道人做恶事,我怎么不知道呢?嗯?你们知道吗?”说着转向左右侍从。
众侍从皆摇头,纷纷说:“不知道,没听过。”
冷隼双手一摊,望着武瑶姬说:“你看,鬼门道长是恶人一事,只有你们四个知道,没有其他人知道。”
“你……”武瑶姬想要直诉夜枭门是个杀手宗派,本就是藏污纳垢的邪恶之所,根本没有立场去评判一人善恶,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了这些反倒要引出更多麻烦,只好按下不提。
段淳正说:“冷娘子,去年年初之时,这鬼门道人杀了东州一郡城的副郡主,这事全国皆知,你不会不知道吧。”
鬼门之所以杀那副郡主是冷隼收了那已郡城郡主的万两白银,冷隼下委派他去的。段正淳也自然知道是冷隼所派,但当下为免节外生枝,故意略去了夜枭门,只提鬼门。
冷隼见对方故意撇开夜枭门不提,显然是不想找她的麻烦,她心照不宣,也不主动提。
这样一来,就算最后说僵了,保不住鬼门,她还可以率其他夜枭门人离开。想清楚这一点,点了点头说:“自然知道了。”
段淳正说:“那副郡主一生清廉,爱民如此,是世间难寻的好官,却被鬼门所杀,这件事对是不对?”
冷隼做出个惊诧表情:“是吗?那个副宗主是个好官?啊呦,这可遭了,我错信了别人以为他说一个贪官昏官王八蛋官呢。”
鬼门福至心灵这时候也连忙接着说:“就是,就是,我也是错信了这话,所以才杀了他,看样子是杀错了。”
话说到这里,苍绫宗四人相互递了个眼神,告诉彼此:“这女人不好对付。”
尤邓生上前一步说:“冷宗主,是是非非,自有公断,还请冷宗主不要阻拦,我们带了鬼门去苍菱山由诸葛宗主亲自发落,如何?”
冷隼一抚掌,朗声说:“尤阁主说得极是!是是非非,自有公断,那我也请尤阁主不要阻拦,我们带了鬼门回夜枭门,由我亲自发落,如何?”
铁魁友再也按捺不住,大吼道:“什么狗屁夜枭门?就是个做杀人买卖的地方,是土匪窝!朝廷宗派名册中可有你们家的几档?你根本不受大洪认可,又有何脸面给我苍绫宗抢人?”
“哎呦哟!铁阁主好大的威风啊!你们苍绫宗好高贵,好牛气,其他宗派都比不上,赛不过,以后是不是其他宗派见了你们苍绫宗都得行三跪九叩大礼啊?
还有,你说我夜枭门是土匪我窝是个什么意思?你有一张嘴,我也有啊,我还说你们苍绫宗是土匪窝呢!
再说了,我夜枭门在东州边境,苍耳山脉是蛮州与东州的分界线,严格来说既不能算是东州领土。
我数年前已经严正通告大洪朝廷,我夜枭门不是受大洪管辖,而归南州,南州罗默默大王已经下诏,认定了夜枭门是正儿八经的宗派了,你可知道?”
南州正处于混乱之中,诸方势力割据对抗,根本没有建立统一王朝,冷隼说的通告大洪朝廷夜枭门不受大洪管辖确有其事,而她口中的罗默默大王其实只是占据了南州一个郡城的小军阀而已,但却妄自尊大自封蛮州之主。
但因为他地盘距离苍耳山脉上的夜枭门极近,冷隼率先认可了他这个蛮州之主,而他也立马认了夜枭门是他南州的宗派,说白了的就是相互贴近的举动,但此时搬出来,倒真可以当作诡辩资本。
“一派胡言!什么罗默默大王?我从未听说过。”
“呵,你孤陋寡闻,不识南州之主,可怨不得别人。”
“好了。魁友,你勿要再说了。”尤邓生开口劝阻,铁魁友虽然愤愤难平,但还是住了口。
冷隼也当即住口,双手环在胸下,笑吟吟地站着,一对眸子不住在苍菱山四阁主身上来回打量,期间,落在武瑶姬脸上的时间最多。
武瑶姬频频瞪视,冷隼全当未见,仍是笑眯眯的,该看的一眼不少看。
如此僵持许久,尤邓生开了口:“依冷宗主意思,此事如何善终?”
冷隼轻笑一声,说:“有什么善终不善终的?你瞧见了吗?我夜枭门人受了重伤了,我得赶紧带回去救治,你们苍绫宗自诩天下第一宗,称我们夜枭门为杀手团伙,如今却阻拦我们救人,真是滑稽。”
尤邓生知道再辩解下去,也说不过这个巧舌如簧的女子,准备跳出陷阱,针锋相对。他摇了摇头说:“这人,冷宗主带不走。”
冷隼暗暗说:“这老家伙难道要来硬的了?这可如何时候?”表面上不动声色,柔柔缓缓地说:“尤阁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听不懂了。”
尤邓生说:“这事简单啊,我们四个不让冷宗主带鬼门走,冷宗主你虽然带着一帮人,但仍不是我们四个的对手,只能留下鬼门道人了。”说话时,轻松平常,运气中倒没有什么威胁意味。
“你……”冷隼一张脸倏地拉了下来,“尤阁主这是要动粗用抢了,哈哈,当真好笑,都说苍绫宗从不恃强凌弱,行走江湖一直是以理服人,没想到全是屁话!今儿这事,传出去,可是怕被天下人耻笑了。”
尤邓生并不恼怒,挺起微弯的脊背,朗声说:“传出去更好,公道自在人心,贫道相信天下人自有公断。”
冷隼慌了神,自己虽然说得天花乱坠,但实质上仍是诡辩,夜枭门到底是什么地方?鬼门道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江湖上人人心里都清楚得很,就算苍绫宗在这里将他们都杀了,传出去,想来也无人说苍绫宗一句坏话,反而会赞扬苍绫宗为民除害了。
她侧脸望向鬼门道人,心中动了舍弃他的念头。
但鬼门可不傻,一瞧冷隼眼神,立马猜到她要放弃自己,高声大叫:“姓尤的,你听好了,老子现在是夜枭门的人,你要拿我,便是不把夜枭门放在眼里,不把冷宗主放在眼里。冷宗主素来仗义,你要执意如此,不免一战!冷宗主可是紫金六阶的大高手,身俱万般宝物,你以为你就一定敌得过?”
尤邓生毫不退缩,决然说道:“若冷宗主一定要练上两手,贫道只能奉陪了。”
鬼门转向冷隼:“冷宗主这帮臭道士欺人太甚。”
冷隼低着头一言不发,心念飞转,数息后打定了主意:“尤阁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今儿来寻鬼门,并不是为了救他,而是因为他办事不利,我特来训诫,没成想却遇到几位。
如今鬼门伤成这个样子,没有一两个月是恢复不了的,那么我交给他活体必定做不成了。依照夜枭门的规矩,是要处死的,所以说,我今儿就算救了他回去,他也是难逃一死。”
鬼门道人听到这里浑身抖动起来,恐惧难当,冷隼所说是实事,自己身受重伤,在一年之期内无法完成杀死郭裕飞的任务了,宗规上冷隼一向冷酷铁面,无论是谁,也不会网开一面,从立宗之初到如今,根本没有宽容的先例,那么自己到时候还是要死。
不过,从当下情况来看,冷隼应该是想以此为由从苍绫宗手里救出自己,如此起码不用当场就死,离一年之约尚有一月时间,一月之内或许再有奇迹,也未可知。
尤邓生听到这里摇了摇头:“冷宗主,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我等此番出来,已在诸葛宗主面前保证过了,必须将鬼门道人带回苍菱山,无论死活。”
冷隼说:“尤阁主,你向诸葛凤云保证过了,而我冷隼对手底下一帮弟兄也有保证过,进了夜枭门无人敢欺!
鬼门今儿要是出去做活被人杀了,我无话可说,但是如今鬼门明明没有得罪苍绫宗,你们苍绫宗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非得置人于死地,那就是欺负到我夜枭门头上了,?我身为宗主不得不管。”
尤邓生说:“冷宗主的意思是一定要动手了?”
冷隼说道:“我冷隼能有今日,凭得就是一个‘义’字,鬼门还有一天的命,我夜枭门就要保他一天。”
尤邓生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冷宗主执意如此,那贫道只有得罪了……”
“等下。”冷隼忽然大叫。
尤邓生一愣,又说道:“冷宗主有话请讲。”
冷隼说:“尤宗主,你们今天是不是要跟夜枭门过不去?”
尤邓生摇头:“冷宗主,咱们刚见时我就说清楚了,今天我只为抓捕鬼门而来,并不是要跟贵宗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