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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光线从穹顶投射下来, 在它正下方是一间完全由玻璃打造的透明矩形卧室, 里面摆放着漆成粉红色家具,柔软的长毛地毯,以及上百只堆满沙发和床铺的人偶娃娃——
蕾丝、人偶, 以及鲜艳的色彩,这是一间装点得非常夸张的少女房间, 被高强度特种玻璃包拢起来,像一只华丽而精致的牢笼, 这些极具少女特色元素结合在一起, 却完全没有传达出一丝一毫清新可爱的感觉,白翊一眼扫过玩偶空洞的塑料眼珠,只觉得这个布局怪诞得令人很不舒服。
“这是我的小萝拉, 四百多年来, 我把她像公主一样圈养在这个房间里。”
伴随着低语响起,尼克勒斯走到玻璃卧室近前, 细瘦的手掌按上玻璃墙壁, 眸底泛起的笑容温柔而宠溺,他垂下头,将脸颊贴上玻璃,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睛。
咚——咚——
融合了高密度合金分子的玻璃异常坚固,但是在那持续不断的撞击下, 整面墙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起来。
白翊沉默不语地看向他,目光向远处略一延伸,继而看见了与他一墙之隔的东西, 纯黑的眼眸顿时神色一凛。
在玻璃的另一面,尼克勒斯脸颊相抵的位置有一处混合着污血与脓液的褐色痕迹,腐臭的液体顺着墙面源源不断地淌下去,一只穿着蕾丝纱裙的丧尸紧贴着玻璃,看骨骼应该只是一位还在发育的少女,稀疏的长发干燥纠结,被尸水黏住,湿哒哒的贴在脊背上。
因为时间太久,她的眼球已经彻底烂透,只留下两只黑洞洞的眼窝,左侧脸颊腐烂得露出里面的牙齿,随着上下颚开合,粘稠的津液顺着豁口溢出,在玻璃上拖拉出一道恶心的水迹。
丧尸察觉到活人靠近,只剩下枯骨的手臂一下一下拍打着墙壁,正发出那种单调的咚咚声,黑黄的牙齿徒劳啃噬着玻璃光滑的表面。
“我有一个妹妹,她很可爱也很害羞——”
“她从来不会离开房间,要不然我真想带她出来走走——”
“她病了很多很多年,不太听话,不能带出来——”
“所以我一直把她锁在房间里,然后在外面陪着她。”
……
中央广场的那次对话不断在脑海中响起,一同清晰起来的还有那晚尼克勒斯提起妹妹时幸福而又无可奈何的笑意,不论从前还是现在,白翊曾经无数次直面丧尸,却还是第一次产生如此诡异的感觉。
“抱歉啊,小萝拉,我知道是我回来晚了。”不远处,尼克勒斯抬起头,脸颊被压得有些泛红,细长的手指缓慢抚摸过玻璃墙面,描摹着萝莉扭曲变形的面部轮廓,而另一边的丧尸只是随着他这个充满怜爱地动作而愈发疯狂起来。
他是丧失人类意识的萝拉眼中的食物,而变成丧尸的萝拉是尼克勒斯心里永远宠爱的妹妹——白翊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d病毒救了我,没能救得了她,”尼克勒斯的声音相当平静,听不出任何异样,他屈起手指刮了刮丧尸鼻梁的位置,眼睛笑得弯成了一对柔和的弧线,“因为这件事琮西一直对我很内疚,我却一点也不怪他。”
白翊道:“你们都是因为基因计划?”
尼克勒斯嗯了一声,说:“我和萝拉是同卵双胞胎,患有同样的遗传疾病,一起接受联盟的免费医疗,呵呵,剧情很老套,结局也很老套,就连这几百年来我的想法都很老套……”
未完的话音戛然而止,尼克勒斯一拳砸上玻璃,丧尸萝拉被这记重击惊扰,反倒是安静下里,歪着一颗腐烂丑陋的脑袋,呆呆看着眼前的食物。尼克勒斯低着头,发丝垂下遮挡住侧脸,他背对着白翊,瘦骨嶙峋的脊背极不明显的颤抖着。
“增强细胞活性,加快组织自愈和修复,那时候d病毒只是一个温和无害的产物,只是作用条件具有很大的随机性,琮西做过实验,成功率不到3%,”尼克勒斯说:“这些年我还会忍不住想,为什么……那个幸运的人……不是她?”
“——我和萝拉,一个变成了废物,一个变成了怪物,这世界还真是待我们兄妹不薄呢!”
“尼克勒斯,”白翊望着他的背影,缓声道:“这是你毁灭世界的理由么?”
“谁知道呢?你在最疯狂的时候也会思考理由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么?”尼克勒斯转身迎向白翊,身体向后依靠在玻璃墙壁上,“我失去了萝拉,所以想让世界体会一下这种感觉;d病毒救了我,所以想用它毁掉世界,这种因果循环是不是很有意思?”
一时间白翊竟有些无言以对,但心里的刚刚泛起的一点恻隐被这句‘很有意思’浇灭得一干二净,用世人为自己的不幸陪葬,到最后总结为一个轻描淡写的短语,这种丧心病狂的疯子实在让人同情不起来……
“bye,你知道琮西一直在等的时间是什么吗?”
白翊只是沉默。
尼克勒斯知道他在听,所以自顾自地继续说:“nine的时间到了。”
此时,在基地的更深一层,完全由玻璃打造的通道和房间构成了这层的全部格局,这里是自然光线无法抵达的深度,冰冷的海水浓如墨汁,泛着阴郁诡谲的幽蓝色泽,一尾长相恐怖的丧化深海鱼漫无目的地游近玻璃,受到阻挡,又悄无声息地退回黑暗之中。
四周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源仅来自通讯器散发出来的蓝白冷光,感官所及之处没能捕捉到任何声响,希尔维森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漂浮的一丝血腥气如同秘境之中一条发光的引线,撩拨着脆弱而敏感的末梢神经。
从分开到现在,希尔维森只收到了一张路形地图,来自一个隐藏id的通讯号。这套电子图画得非常巧妙,画面只标注了必经的唯一一条线路,为了避免基地结构暴露,多余部分全部均以无意义的色块代替。
血族野兽一般敏锐的五感发散开来,这里安静得出奇,希尔维森完全摸不透白琮西的想法,自己却没有选择的必须按照对方既定的规则继续。
——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按照地图,他在一个丁字岔口再次右拐,那丝久久不散的血腥气变得浓郁了不少,随着第一步踏进走廊,军靴硬质底部扣击上地面,黑暗中仿佛有人操控着一切,而此刻为了迎接他的到来,啪的一声,嵌进通道顶部的发光器一盏接着一盏尽数亮起,白光朝远方扩散,最终照亮了走廊尽头一扇微微敞开的数控门。
受到光亮吸引,深海中被病毒感染的鱼类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聚拢在玻璃之外,蒙着白膜的眼珠骨碌转动,僵化而迟钝地撞击着墙壁。
寂静之中,每一丝异动都能被无限放大。
希尔维森索性关闭通讯器,清冷的眼眸仿佛冰凌一般,融合进深海的一抹黑蓝,那是剥离了玩世不恭的森冷神色,在梵卓少将身上,几乎从未出现过如此凛然的气场,他从腰间摸出光剑手柄,整个人快成一片模糊不清的虚影,刹那消失在原地。
走廊尽头的房间内,一只巨大的圆柱形培养舱伫立在房间中央,淡绿色的营养液散发着鬼魅似的荧光,从中心扩散,最后同黑暗稀释在一起。
培养舱内沉睡着一具赤|裸的人体,由于长时间浸泡,那具身体苍白得没有血色,肌肉线条修长而漂亮,左胸心口处有一片放射状褐色弹痕,柔黑的发丝飘散,模糊了青年精细柔韧的眉眼。
白琮西静静站在玻璃舱前,双手插|进防护服口袋,微仰着头,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男人直挺的鼻梁和两片削薄微启的唇瓣。
“这应该是你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梵卓少将,这才是小翊二十五岁的模样。”
刹那间,电流割裂黑暗,光剑抵上喉间——
白琮西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开场白真是一点都不令人意外。”
在他身后,希尔维森英俊的面孔从阴影中浮现出来,眼睫抬起,他淡淡扫过培养舱内的人体,目光收拢,重新看向近前的白琮西。
“您好,”少将大人礼貌道:“这才是我的开场白。”
白琮西笑了,“如果不是被你用剑指着,我或许会把这份友好当真的。”
“即使被我用剑指着,您依然可以把这份友好当真,”希尔维森轻松地说:“毕竟您是bye的父亲,在正式谈话以前,一些必要的礼貌还是应该有的。”
“包括拔剑?”白琮西反问。
希尔维森唇角挽起笑意,眸底却一片寒意,“对您,我真的不敢掉以轻心啊。”
白琮西说:“其实我只是想单独和你聊聊。”
希尔维森:“正好我最近也有一个疑问。”
“你问——”
仿佛是在回应白琮西的慷慨,光剑上挑,灼热的气浪逼近颈侧,西尔维森的脸上笑意隐去,正色道:“你和昆西老师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想起了什么?”白琮西笑问。
“我一直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从前在洛萨,我无意中浏览过老师光脑,那里面有你的详细资料。”希尔维森说。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白琮西说:“即使再讨厌人类,昆西诺菲勒也会有感兴趣的人,我碰巧就是其中之一。”
“您还没有正式回答我的问题,father?”
“少将,等小翊更换完身体,你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乐意等到那个时候?”
“就凭这世界上能完成意识体移植手术的人只有我。”
希尔维森闻言扬起嘴角,玩味道:“听说你找我有事?”
白琮西说:“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希尔维森没说话,而是给了对方一个询问的眼神。白琮西手掌撑上培养舱表面,柔和的目光缓慢掠过青年精炼漂亮的裸|体,他缓声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
“在看到你的资料以前,我认为可以对你有三个定位。”
“洛萨梵卓家族的亲王,联盟的血族少将,以及昆西·诺菲勒最忠实的学生。”
“现在我想很正式的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必须从这三个身份中选择一个,并且为这个选择付出代价,希尔维森梵卓,你会做什么选择?”
收起光剑,希尔维森上前几步同白琮西并肩而立,培养液淡绿色的荧光投映在他眸底,凝聚成一枚轻轻晃动的亮斑,“你还忽略了一个身份。”
“哦?”白琮西略微偏过头,饶头兴趣地大量着他的侧脸,问:“是什么?”
希尔维森莞尔一笑,“你儿子的男人。”
白琮西睁大眼睛,略带讶异地看着他,“所以?”
“所以另外三个身份多了一个前提。”
“嗯哼?”
“看谁挡了bye的路。”
——toconti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