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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深邃。</p>
梓歌却看不出来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p>
等了好一会儿，他却只是颔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p>
望着那背影，梓歌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她难受得捂住唇。</p>
生怕他发现自己的异样，不敢弄出任何声响来。</p>
晚饭的时间。</p>
两个大人，一句话都不曾说过。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显然，孩子也发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原本还会说几句童言童语缓和气氛，可是，到后来，连孩子也说不出话来。</p>
晚饭，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匆匆结束。</p>
蓝宇枫起身，走出餐厅之前，似乎想起什么，蓦地顿了下脚步。</p>
转回头看着梓歌，面无表情的开口：“尽快把我的复健行程表做出来，最迟，明天一早我要见到！”</p>
公事公办的语气，透着明显的疏离。</p>
梓歌只怔了一瞬，而后点头，“我知道了。”</p>
自从吃过晚饭后，蓝宇枫便直接进了自己的卧室，再也没有出来过。梓歌将电脑搁在桌上，再次回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门。</p>
“妈咪，你在担心爹地吗？”盘腿坐在她身边的小豆子，突然扬起头来问。</p>
“啊？没有。妈咪怎么会担心他？”梓歌几乎是立刻否认。</p>
“妈咪不诚实。”小豆子歪着头，“从爹地进去之后，妈咪已经看了好几次了。”</p>
梓歌怔了一下。</p>
唇动了动，想替自己此刻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可是，思来想去，却终究说不出一个字来。</p>
终究，只得将电脑移开，将小豆子抱到腿上，“妈咪带你去睡觉，好不好？时间不早了。”</p>
“好。今晚要和妈咪睡！”孩子趴在他肩上，娇嫩嫩的说。</p>
她心里满足得不得了。</p>
“是，不止今晚，明晚也是，后天晚上也是……”梓歌笑着覆在孩子耳边低语。</p>
只是……</p>
越往下说，心里却又止不住忧伤。</p>
后天，以后呢？</p>
以后……她和孩子，又怎么办？他势必还是会带走孩子，而她想要和他抗衡，几乎是完全不可能……</p>
躺到床上，关上灯，梓歌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曾经自己和蓝宇枫一同睡在这儿的画面。</p>
那一夜……</p>
他从后面轻轻搂着自己……</p>
以为自己全部忘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一切竟然还是那样的清晰。</p>
清晰得……</p>
连当初他的体温，他的拥抱，都历历在目……</p>
心尖一酸，她轻轻抱住孩子。那温暖，让她空洞的心，一时变得好受了许多。</p>
“妈咪……”孩子轻轻唤她。</p>
“嗯？”</p>
“以后，你都不和爹地在一起了吗？”埋在他怀里，孩子稚气的问。</p>
“……嗯。”她不想再骗孩子。</p>
“那以后小豆子怎么办？”</p>
“……”梓歌说不出话来，只是心酸的将孩子抱紧。她会再争取的……再极力争取……</p>
“妈咪，你真的不爱爹地吗？”孩子又问。</p>
梓歌苦涩一笑，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小朋友还不知道‘爱’是什么，怎么问这种问题？”</p>
“可是……我觉得爹地喜欢妈咪。”</p>
喜欢？</p>
梓歌苦涩的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和蓝宇枫之间的关系。</p>
“在巴黎的时候，爹地晚上睡觉，有好几次都叫妈咪的名字。”小豆子又说了一句。</p>
她一愣，暗沉的夜幕里，她定定的看着孩子。</p>
孩子绝不会撒谎……</p>
这一点，她丝毫不怀疑。</p>
只是，蓝宇枫是在孩子面前做戏吗？他的演技，要骗到一个孩子，再简单不过了。</p>
“宝贝，咱们不谈这个问题，乖乖睡觉，好不好？”她不想再去想。</p>
“妈咪累了吗？”孩子心疼的问。</p>
“嗯。”她点头。累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心……</p>
“好，那就睡吧！”孩子笑了笑，点头。闭上眼去，一会儿又睁开来，“妈咪，爹地一个人睡觉，会不会冷？”</p>
她没有再应，脑海里却忍不住浮现出他落寞黯然的背影。</p>
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睡着了吧？</p>
她这样想。</p>
却不知道……</p>
这一夜，另外一个房间，他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辗转反则，苦苦煎熬……</p>
身体不冷，心却一点一点发寒……</p>
清晨。</p>
光线透过云层，笼罩着整栋别墅。</p>
蓝宇枫走出房间的时候，孩子还睡着。梓歌正坐在大厅里，轻声讲电话。</p>
“你不要这么激动，我有分寸的。真的！”她在这边，很努力的保证，神情虔诚。</p>
“分寸？你能再被他骗去俄罗斯，就已经是没有分寸了！”</p>
那边的人，情绪实在是太激动。蓝宇枫都能隐约听到他炸毛的声音。</p>
“我没有被骗。孩子在这儿，我只是来见见孩子而已。”她很认真的解释，又笑了一下，“昨晚我就是和小豆子睡的。”</p>
“笨蛋，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现在就想拿孩子吊着你。你再这么傻乎乎的，又得栽他手上。”</p>
“别担心我了，我没你想的那么笨。”</p>
“不，你比我想象的笨多了。笨女人，这么好拐，你让我怎么放心你？”那边的人气急败坏。“要不，我去一趟俄罗斯，把你和孩子一起接走？”</p>
对方提议。</p>
“你说，把孩子也一起带走？”梓歌问。</p>
“当然，难道你舍得留下孩子？带走了孩子，他最后威胁你的把柄都没了。大吉大利！”</p>
“可是……能带走得了吗？他根本就是个不可能说服的人。”显然，柯恒俊的提议，她心动了，而且，很心动……</p>
“不需要和他商量，就像他带走小豆子也没找你商量过一样。你要做的事是和孩子商量，你尊重了孩子的意愿就行。至于其他的事，我来安排。”</p>
柯恒俊补上一句：“要悄然带走一个孩子，绰绰有余。”</p>
蓝宇枫没有走出去，从始至终，只是靠在墙壁的拐角处，僵立的站着。</p>
直到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其实，她的世界，已经再没有他……</p>
只要小豆子被带走，她定然也会毫不犹豫的转身。他的复健，对她来说，或许真的一点……都不重要……</p>
墙壁的冰冷，渗进背脊里。他觉得呼吸，都有些艰难。</p>
僵立在那儿好久，直到她挂了电话。</p>
呼吸平顺，胸口的痛，也渐渐缓和下来，他才走出去。</p>
梓歌正挂了电话，一抬头，撞见他荒凉的神情，她一怔，心头紧缩了下。</p>
他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儿的？</p>
刚刚自己和柯恒俊的话，他是不是都有听到？</p>
“复健表呢？”他却只是平淡的问。</p>
梓歌凝神看了他两秒，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后，才说：“你等我一下，马上拿过来。”</p>
她转身，便往自己卧室里跑……</p>
她不曾回头，自然没有发现，身后，那抹暗沉的视线，始终都凝在她身上，落寞，黯然。</p>
梓歌将复健表已经打印好了，递到他手上。他只是粗略的翻了下，抬头望着她，问：“什么时候开始？”</p>
“现在就可以。”梓歌说。</p>
又垂目看了他一眼，“因为之前那颗子弹一直压迫着你的神经，所以现在肌肉和关节的反应会迟缓许多，我们先做关节的复健好了。”</p>
“要怎么做？”</p>
“先躺下来。”她说。</p>
蓝宇枫颔首，环顾了一圈，而后起身拖着右腿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指了指一旁角落里的躺椅，“把这个扛出来，在外面做复健，我需要新鲜的空气。”</p>
“你让我扛？”梓歌比着自己，觉得他的要求出奇的无礼。</p>
“我扛吗？你觉得我的腿能承受得了这种负荷？”蓝宇枫神色平淡，双目平视她。这种粗活给女人做，他也没有丝毫的难为情。“你是我的看护，你有义务负责我腿的安好。”</p>
他把她的这句话，完整的塞回给她。</p>
她想动动唇，想反驳，终究又说不出一个字来。</p>
蓝宇枫已经拉开门，走进了后花园。清晨的空气，带着些许寒意，但异常的清澈干净。</p>
他穿着一套居家的白色上衣和白色长裤，闭着眼，站在风中，贪恋的汲取着新鲜的空气。晨曦从上而下，笼罩过来，给他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色光圈。</p>
此刻的他……</p>
远远的看着，干净得像是一尘不染。可偏偏……</p>
有种遗世而独立的落寞和凄凉……</p>
梓歌仅仅是愣了一瞬，下一秒，回神，艰难的将躺椅挪到室外。这绝对，绝对是最后一次任他吆喝！只要他可以让她带走孩子，她现在什么都愿意做。</p>
将躺椅搁到他身后，梓歌已经有些气喘。</p>
“仰躺下来。”顾不得调整气息，她吩咐他。</p>
他正若有所思，被她的身影惊回神。回头看了她一眼，乖乖的在躺椅上躺下了。</p>
梓歌站到他跟前，轻敲了敲他的右腿，“先抬起来。”</p>
蓝宇枫踢掉拖鞋，光着脚，依言将腿抬起。梓歌半跪在躺椅上，认真的指挥他做着一连串的曲腿，压腿的动作。</p>
第一次做复健，这些常人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动作，对他来说却尤其的吃力。</p>
膝盖曲到一定的角度，便痛得冷汗涔涔，无法再继续。</p>
“别硬撑。复健这东西是慢慢来，不能一蹴而就。”看着他疼痛难耐，却要勉强自己的样子，梓歌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p>
神色，仍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如果你这么着急，又把肌肉拉伤了，要想做复健，就必须得再等一段时间了。”</p>
蓝宇枫紧紧握着自己的膝盖，望着她，“我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大概要多久？”</p>
“看你的毅力。快的话，也许是几个月。慢的话，也许几年。”</p>
几年？</p>
他薄唇抿紧。</p>
“继续。”他自认为，没那种耐心可以等几年的时间。</p>
“休息一下，你做得已经够多了。”梓歌职业化的劝他。</p>
他却不管不顾，自己在空中取起腿来，拍了拍小腿，吩咐她，“帮我往下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