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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正月是院子里孩子聚的最全的时候,出国求学的忙着生意的不务正业的孝顺听话的,统统在今天凑了个齐全。晚上家家饺子下了锅,就是这帮孩子撒欢儿的时候,一般家里老人都睡得早,没那么些守夜通宵的习惯,身体也经受不住这个。于是到了十二点,一家一户的虽然开始安静下来,外头却是另一番景象。
各家停在门口的车子纷纷悄没声的顺着东门缓缓开出去,沿着长长的林荫道像是集会一样码成一条车队,有先来的已经从驾驶座出来靠在车门上抽烟闲聊了。
先到的,是陈家一对儿兄妹,陆陆续续的,几个没主儿的单身汉,拖家带口的哄睡了孩子的江北辰夫妇和妈宝心肝王家的小孙子也都来了,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陈良善偏头点了颗烟,离陈良辰远了一点,怕烟气熏着她。“我说怎么还不张罗走呢,闹了半天这是缺俩祖宗啊。”
往年这种聚会都是纪珩东起头,负责安排场子寻摸着有意思的地方玩儿,今年也是如此。可是谁知众人都齐了也没见他人来。众人都知道陈良善说的俩祖宗是谁,随着附和两声。
“可不是,往年都是他俩来的最早,今儿怎么了?”
江北辰搂着媳妇明知故问。“按理说不应该啊,刚才我从家拐过来的时候还看见他俩了呢,住着对门走也该走过来了。”
王谨骞贱嗖嗖的凑过去,好心解释。“月黑风高四下无人的,干点什么也说不准啊……”
纪珩东和褚唯愿的事情没被说破,彼此亲近的朋友心里也没谱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哈哈乐着拿俩人开着不深不浅的玩笑。
“那是,咱们纪少爷心性要是上来干点什么也太正常了,搞不好一会儿来了就能看见脸上愿愿打他的手印子。”
一说这事儿,王谨骞想起来小时候的一个乐子,他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坐在车前盖儿上开始给大家普及知识
“我记着当年愿愿让他爷爷奶奶给送过来的时候才四岁,她刚来纪珩东这孙子就跟我说,这个小妹妹长的漂亮水灵,非得跟上去捏捏人家脸不可,谁知道愿愿脾气爆,再不就是孙子给人捏疼了,大家伙没注意的功夫儿他那张脸上就落了五道小爪印出来,等我们过去看的时候,愿愿那手指甲里还有血丝呢!纪珩东回家的时候怕他爹妈看见,在外头饿的眼睛只冒星星,硬是等到晚上家里熄灯了才摸黑回去,结果第二天让纪叔看见了,问明白了又是一顿胖揍。”
话音刚落,两道刺眼的大车灯就朝着王谨骞和江北辰打了过来,像是故意的。江北辰抬手挡住自己和媳妇的眼睛,朝着慢慢驶来的车骂道。“这么大谱满院子也没见谁敢打着远光来的,纪珩东不用你丫得瑟,一会儿巡逻的警卫来就给你逮走。”
纪珩东阴阴的笑着,手中的车钥匙直接朝王谨骞扔了过去。“爷老远就听见你扯着嗓子在这儿瞎白话,怕人拿你当哑巴是吧?”
王谨骞接住他的暗器,一点不服软。“我瞎说?你敢不敢让大家伙看看你眼窝底下到底有没有印子?”
当年褚唯愿挠的狠,小姑娘急眼了下手没个轻重,纪珩东跟在她屁股后面鬼鬼祟祟就想着找个机会捏捏她白白嫩嫩的胖脸蛋,谁知道褚唯愿吓了一跳,对陌生的生活环境尚且不熟悉何况是陌生人这么没礼貌的动作,当时就傻了直接拿手抓了他一把,纪珩东一张好面皮上整整五道血凛子,从眼角一直到耳朵,后来慢慢长好了,纪珩东下眼睑上还是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有同来的女孩听到王谨骞这么说,已经跃跃欲试上前要看。仰起一张妆容精致脂粉气十足的脸撒着娇。“是吗?珩东哥哥,给我看看嘛……”
纪珩东被那女孩拉着手腕,晃来晃去的。
褚唯愿原本在车里坐着,看着这幕有点待不住了,啪的一声就甩上车门走了下来。她换了上午随他一起去扫墓时的黑衣,一件暗红色的皮草外套底下穿着刺绣的连衣裙,精致的不得了。
她优雅上前,与那个女孩面对面站着。“看的见吗?要是看不见要不要我再给你挠一道出来?”
褚唯愿说的温和平常,但是听在耳朵里却怎么都不是味儿。女孩在她精光闪闪的眼神手讪讪的收回了手,摸不着头脑的啊了一声。
一帮人见着女主角下车了都哄笑起来,纪珩东嘻皮笑脸的顺势揽过褚唯愿,凑过脸去。“挠完我这么长时间你自己都不知道我脸上留疤了吧?来,给你看看。”
褚唯愿嫌弃的推开他的头,但还是清楚的在路灯下头看见了他浓密墨黑的睫毛下一道很浅很浅的疤痕。
周围都是人,等着看俩人耍宝,纪珩东攥紧了她的手搁在自己手心里不老实的捏着,带着某种暗示轻声道。“挠人的毛病总是改不了,看来……以后我得把你手绑起来再往床上带了。”
他说的声音小,温热的气息落在耳边让褚唯愿原地颤了一颤,顿时羞了个大红脸。“流氓!!!”
“嘿!嘛呢?说什么悄悄话不能让我们听见啊?”周围已经有人看不下去了,上前凑热闹,王谨骞依然盘着腿老谋深算的冲着江北辰使眼色。一副你看看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纪珩东翻了个白眼大手一挥,想要打岔。“行了行了,人差不多齐了咱就走吧。”
“你还没说上哪呢?往哪走啊?”
纪珩东眉毛一挑,说出一个大家意想不到的地方。“长安城。”
长安城就要被卖掉了,过了年就要进行拆除,虽说有了更好的地方安置它,好歹也是纪珩东忙里忙外弄了好几年的产业,趁着过年热闹,干脆邀请大家一起去山腰上去聚一聚。
十几辆车浩浩荡荡的往郊外的高速开去,场面也算是不小。褚唯愿不知道长安城要被卖掉了,刚才听人说才算是头一回知晓这个消息。一时有点懵,“为什么要卖掉啊?”
纪珩东开着车很专注,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一个马来西亚人看中了,价高,我倒手又买了块地打算重建。”
生意上的事情褚唯愿向来不懂,也不过问。只慢慢的哦了一声,随口追问道。“在哪里买的?”
纪珩东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正面回答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说算了,小气鬼。”褚唯愿朝他撇了撇嘴,“对了,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纪珩东被她这乖巧的声音弄的心花怒放,想着到底这地位是提升了,媳妇有啥事竟然主动要跟我商量了!!!他面不改色的从鼻腔中哼了一声,攥着方向盘的手激动的差点开不成直线。“行啊,说吧。”
褚唯愿哪里知道他那么多心思,坐在座位上沉思一会儿,开始跟他一五一十的讲。“杂志社那个工作……我不想再做了,我在美国被庞家那个疯子姑妈关起来的时候,从她那里听说一些事情,反正大概就是沈妩当初为了钱曾经出卖过我一些资料,我不想在这样的人手下工作,虽然这个职业我也挺喜欢的,但是我总觉得……她既然能为了钱卖我一次,就能卖我第二次,我接受不了。”
沈妩这个人……纪珩东还是了解过的。她当年为了求着自己上一期人物专访加大销售量,什么手段都用了,典型的为了事业不要脸面的主儿,这样的人有这样的好处,有些事情只一个钱字就能平,可是也有坏处,那就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做。
纪珩东想的压根就不是小爷我花了一千多万给你买了个职位封口你竟然要不干了,反而却被褚唯愿这一番话提醒了,想想也确实是心惊,这件事儿竟然被他疏忽了。
他举双手赞成,“不去就不去了,我也养得起你。天天化那个妆人不人鬼不鬼的就不说了,一年春夏秋冬都穿那么点儿衣服看着我都冷,你才多大岁数,回头冻成老寒腿看你怎么办。”
褚唯愿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有点吃惊。“不会觉得我没有工作游手好闲吗?”
“照你这么说,我都游手好闲二十来年了,你不也没嫌弃么?”
褚唯愿被他逗乐了,笑的眼睛弯弯。“我都想好啦,过完年我就去辞职,然后和达夫继续弄工作室,我本身就是学服装的,想试着做一些原创独立的东西出来。”褚唯愿胸有成竹的看着纪珩东,满脸期待的等他夸奖自己。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除了褚唯愿的哥哥和亲爹以外,纪珩东最信的着的就应该是达夫了——褚唯愿小姐在法国进修时认识的一个金发碧眼的同学,一个出去喝个下午茶都会精心打扮涂三层粉底挑两种唇膏颜色的男人。
像褚唯愿这种背景的女孩正值青春,大可以恣意挥霍,可是如她这样刚从大学毕业的女孩子非但没有好好享受生活就一脑袋扎到工作中肯用心琢磨的,还真是少数。纪珩东拉过她的手,为她能有这样的上进心很是满意。
“只要你在我跟前儿,怎么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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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建在半山腰,一众人把车开到平台上一起徒步走上去,山上早早就有人预备好了篝火,负责这里的经理远远一看车灯一片,就知道是时候该吩咐了人点火放烟花了。
褚唯愿他们正往山上走,天空忽然炸响一片,十几片烟花同时升空落了千百万颗彩色火花。场面让人叹为观止。
纪珩东看着褚唯愿半张着嘴看的发呆的蠢样子,心里窃喜,想着这个经理会办事儿!得留住!
篝火点的旺盛,炉子上放的是各种烤肉和蔬菜,光啤酒就拿了三箱,纪珩东一面给褚唯愿往鸡翅上抹着蜂蜜一面让人咕咚咕咚灌着啤酒,倒也是悠然自得毫不窘迫。
江北辰和楚晗夫妇打算在三亚补办一个婚礼,弥补老婆没穿上婚纱就生了儿子的遗憾,正跟一伙人商量,纪珩东舔了舔嘴上的泡沫,把鸡翅吹凉了递给褚唯愿。“办吧,是怎么着?包个飞机一起都过去啊还是派先头部队赶到给你们张罗?”
江北辰跟他碰了一杯,朝着一圈人敬了遍。“楚晗带孩子,我公司忙不过来,你们几个闲人谁有功夫就先去吧。”陈家大公子陈良善自告奋勇,给应下了。“正好,良辰怀孕了我带着她去那边过冬,有什么要买的要订的酒店你提前告诉我。纪老四,你跟愿愿没事儿也先去吧?”
这种事儿自然是少不了俩人的,山上冷,纪珩东把大衣给褚唯愿裹严实了询问她。“行吗?”
褚唯愿跟楚晗是好朋友,特别高兴,满口答应下来。“没问题啊,过了初五就去!”
明眼人都知道,纪珩东跟褚唯愿俩人之间,有些什么东西跟之前不一样了,俩人虽说还似之前一样亲昵熟稔,可是却又多了些什么。彼此眼神交替之间,都带着些暧昧。
这是院儿里孩子最齐全的一次,大家伙身边有爱人亲人家人朋友,围坐在篝火边侃大山打闹拆台,气氛好的不得了。
忽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就差褚穆一个人儿了吧。”
江北辰,纪珩东,王谨骞,几个人皆是一愣。江北辰半天才应了一句,“可不是就差他了,但是也快。”
褚唯愿嘴边吃了一圈的蜂蜜,花了一张脸,她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木讷的问了一句。“三哥,你啥意思?”
江北辰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给她递了一张湿巾。“不知道吗?你哥调回来了,到家也就这几天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