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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里褚唯愿正在看着满墙的木桶发呆,她蜷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脚边还零散的散落了几张纸。见到庞泽勋来了,她既没有太大的愤怒也没有太大的欢喜,只木木的盯着他嘴角的淤青和血问他。
“你挨打了吗?”
她还穿着淡色的睡衣,小小的一团蜷在那里双眼清透,没有任何恨意或者怨气。庞泽勋看着她,不自知的眼睛就有点发酸。
“愿愿,对不起啊。”
他目光落到她脚边的资料上,也没有被人发现阴谋的局促不安,双手插在裤兜里十分平和,只是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看着褚唯愿不放。“现在我说什么你也都不会相信了,事情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你第一次来美国是我的安排,我也确实是想利用你,完成一些事情。”
“但是。”庞泽勋很温柔的蹲下身来与她齐平,像是乞求原谅般的。“但是我保证,后来我说想和你在一起包括我想你嫁给我,这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利用成份,我对你,是动过真心的。”
酒窖中灰尘在光影中依稀可见,庞泽勋站在其中,也像是被蒙了一层晦暗让人看不真切面目。
褚唯愿先是忡怔了一下,而后才轻轻摇了摇头。“不用说对不起,是我自己太任性了,总是愿意轻易相信别人,如果当初我理智一点,心里想的更清楚一点,都不会和你来美国发生这样的事情。”
关在这里的几个小时里,她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清醒。庞泽勋算计她不假,但是她自己又何尝没糊里糊涂的明知是错却偏要去尝试呢。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会对这个刚认识几个月的男人掏心掏肺的付出感情,可还是选择来到他的身边甚至因为感动去选择嫁给他。如今境况,也算是自食其果。
在庞泽勋的预想里,褚唯愿可能听到这番话会生气会发怒会质问甚至会打他,反正怎么都不会是她现在这副样子。
庞泽勋恐惧的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力道大的要命,反复呢喃着一句话。“别这样愿愿,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回来的。”
褚唯愿被他抱着了无生气,任他晃的自己头晕目眩。“所以呢,你现在要做什么?是向你姑姑妥协了把我继续带到什么地方,还是要继续带我出去宣布婚讯和你完成没完成的事情?”
褚唯愿挣脱开他抱着自己的手,忽然很难过的捂住了脸。“庞泽勋,我一定没和你说过,我很讨厌除了纪珩东以外的男人碰我。”
“我两年前让人绑架过,留下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从那以后就落下这个病了,我惧怕任何陌生男人对我的肢体接触,唯独纪珩东,我不会。”
褚唯愿清脆的声音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听起来犹如天籁一样悦耳,却也犹如一把冰凉的匕首直接捅进庞泽勋的心口。她抹了把脸,神情凛然。“所以庞泽勋你明白了吗?也许当初我答应你就是个错误,可能就算我们在一起了,我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你,所以我才会再听到纪珩东要结婚的消息以后那么决绝的答应和你走,在这里的几个小时,我清醒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我甚至要感谢你姑姑,如果她不把我关在这里告诉我这些,可能我永远不会看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
“庞泽勋,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一句话犹如寒冰凛日让庞泽勋瞬间僵硬,他看着褚唯愿,喉间像是被塞了石头一样。“原本我以为你至少会对今天的遭遇发泄一下不满,这样至少证明你对我还是在意的。没想到……却变成了对另一个人更深刻的肯定。”
庞泽勋利落的解下自己的领带,温柔的覆在她的眼睛上。“外面有强光你会受不了,有人在外面等你出去会安全的带你回家。”
领带的材质很柔软,蒙在眼睛上像是一只温暖的手。褚唯愿鼻子一酸,再也控制不住的呜咽了起来。“庞泽勋,你为什么要骗我啊?你明知道我不爱你为什么还要让我跟你走啊………”
她半张脸被挡住,领带下面的鼻翼起伏不断,带着极大的难过和悲伤。
庞泽勋的指甲死死的抠进了掌心的肉里,忽的低头疯了一样吻在褚唯愿干涸却柔软的唇上,似是用尽了眷恋和歉意,他闭着眼睛尽情的放纵自己去吸吮她的甜美,好似再无这样的机会了。
是谁说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庞泽勋摩挲着她的脸,无限不舍。“走吧,愿愿。”
“外面有人等你,你自由了。”
与她褚唯愿不过是误会相识一场,再无缘分来回的情意,他庞泽勋分人生,注定要付诸在这家族厮杀中了。
………
褚唯愿坐在领事馆的车里,回头看着慢慢远去的庞家庄园,就像一场梦一样。
她也没有料到庞泽勋口中说的来接她的人,会如此背离自己的想象。车子前方坐着的是一位女性华侨,很知性,简单的对褚唯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同为祖国同胞,听说遇上麻烦前来看看是否有需要的帮助的地方。
褚唯愿还穿着关在地下室那套薄薄的家居服,显然在十二月的洛杉矶里有些凉了。她神思空洞的摇头,礼貌的道了谢。
她不需要帮助,她只想回家,或者找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好好的待一待。
女华侨是褚穆曾经有一些工作往来的同事,自己的爱人也和褚穆关系不错,知道这是他的妹妹于是凡事照顾的更上心一点,她只当是褚唯愿受了刺激还没缓过来,于是先做了个妥贴不失分寸的决定,把褚唯愿送去一个私人诊所做了简单的身体检查之后再带到领事馆做一些简单的记录,等着人来接她。
周围是极为公式化的桌椅板凳,褚唯愿极为不舒服,她裹着一张毯子捧着热水怯生生的问女华侨,“我可以走吗?”
女华侨温和笑了笑,“再等等,我得把你亲手交给接你的人才放心。”
“接我的人?”褚唯愿不解。
“是呀,在路上就接到电话说一会有人来带你回去,好像是你的家人。”
家人这两个字现在在褚唯愿的耳朵里格外亲切,她想不管是谁,只要是她认识的,哪怕回去被爸爸妈妈剥一层皮她都愿意。
而此时说好要去接褚唯愿的纪家少爷,正在医院里跟着给他测心跳血压的金发护士流利的用英文交流着洛杉矶的天气和交通,王谨骞站在他身边听的直翻白眼。
他踢了踢纪珩东的椅子,低声威胁道。“差不多得了啊别在这装了,回头人姑奶奶真一个崩溃自己回去了你这一趟就算白来。”
说完好像觉得不过瘾,王谨骞又迅速追上一句。“然后还得赔我的车钱!”
本来就是想带他来医院查查看看刚才闹出车祸打人那些事伤没伤着他,没想到这小子壮的跟头牛似的屁事没有还能在这儿跟人家小护士聊大天。王谨骞待不住了,扭头就往外面走。
纪珩东不紧不慢的整理了一下衣裳袖子,拿过他手里的夹克衫一边穿一边快步跟上。“赔赔赔!!你那絮叨样儿瞧的爷心烦,不就一辆车吗,回头报关原封不动的给你送回来。”似乎心情好了很多,纪珩东说这话的时候嘴角都是向上翘的。
到了医院的停车场,王谨骞敲了敲那辆破车跟纪珩东道别。“我晚上的飞机赶回纽约,这的事儿你自己收拾吧,瞧见你们俩都好好的我也放心了。等我下回回去要是有什么好事儿,这车就当红包了。”
他一语双关,意思不言而喻。
纪珩东打心眼儿里感激这个小子,别看小时候总是挨他们欺负不对盘,但是彼此成年以后那些兄弟情意都是用不着一句废话就能出来两肋插刀的。王谨骞为了他从公司赶过来单是这一段时间,指不定损失了多少财产。
纪珩东把钥匙抛给他,戴上墨镜跟他碰了一拳。“车你开到机场就不用管了,愿愿比你们家小鱼儿乖的多,倒是你,美国和家里不能两全,哥几个都等着你回来团聚呢。”
王谨骞淡淡一笑,系好西装上的扣子潇洒坐进车里。“拜拜,走了。”
……
纪珩东是叫出租车去的领事馆接人,打小就不怎么用这种交通工具的少爷站在街边伸手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距离她从庞家出来已经有将近三个小时了。脾气性子什么的……也该磨得差不多了。
估计只有老天才会知道他这个三个小时有多么心急如焚,多么的,迫不及待。
下午三点,太阳已经徐徐落山了,给整个洛杉矶的街道上都铺满一层耀眼的金黄色,道路两旁的橡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听的人心里舒展很多。
纪珩东没有进去,只站在领事馆的大门外静静的等着,心里悄声的数着时间。
不一会,就远远的看见从里面一前一后的走出了两个人。
褚唯愿被阳光刺的微眯着眼,并看不太真亮外面站着的是谁,只依稀觉得那身形很熟悉。熟悉的她很想哭。
女华侨拿着证件在门上轻轻刷了一下,打开门禁和纪珩东握手。“完成任务,人安然无恙。”
纪珩东十分绅士的伸手回握住向她颔首致意,并没有看向褚唯愿,顺势接过女人手中她小小的行李箱。“我替她哥谢谢美女,您费心,把人给我就成了。”
女人温柔的抬手理了理褚唯愿柔软顺溜的头发,把人微微往前推了一步。“不客气小事情,她也听话的很,估计也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快回去吧。”
褚唯愿自出来以后就不发一言,像是傻了。一双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就是不敢看他。
那感觉……就像是家长来幼儿园接犯了错的小朋友是一样一样的。
待女人走了以后,纪珩东才沉默着盯着她的发顶看了一会儿,徐徐开口。“走吧。”他带着凉意的手掌轻轻牵起她的,触感好的不得了,褚唯愿反射似的躲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问了他一句话。
“你早来了对不对?”
她才不傻,从北京到这里至少需要十五个小时,而她才刚刚被领事馆接走三个小时,不可能是刚刚通知他的。唯一解释的通的理由,就是他早就来了。
褚唯愿还穿着娃娃领子的棉衫睡衣,头发乖顺的垂在耳侧落在颈弯,周身都是想让人抱一抱的绵软气息。可偏偏那双眼睛就那么倔,直勾勾的看着他不放。
纪珩东偏过头躲开她的眼神,很浅很浅的弯了嘴角,不做声。
“你去过庞家?”
这个时候他也不打算跟她撒谎了,纪珩东慢慢松开她,利落的点头。“去过。”
“庞泽勋脸上的伤是你打的?”
他接着点头。“是。”
褚唯愿忽然感觉一股巨大的羞耻感涌上心头,她为了躲开他,为了逼着自己不去想他不去对他产生一分一厘的情感不惜只身来到这里,如今却还是被他轻而易举的掌握在手里给带了回去,最难以启齿的是,他已有爱人,并且目睹了她全部狼狈知晓她全部心事。
褚唯愿头也不回甩开他就走,穿着睡衣的她看起来和精神病人没什么两样。
纪珩东急了,几步就把人抓了回来,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别作,跟我回去。”褚唯愿一直死死地咬着嘴唇,听见他这一吼忽的就哭出来了,连着手脚都死命的往他身上招呼。“我宁可死都不跟你回去!纪珩东凭什么啊?你说跟别人结婚就结婚,说拒绝我就拒绝我,我褚唯愿是贱,但没贱到求着你给我施舍!我用不着!”
她哭的惨,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淌,倒是看出来真伤心了。
纪珩东被褚唯愿这行为弄火了,攥着她胳膊就把人拖到自己跟前儿恶狠狠的指着她,直接吼了一嗓子。“谁跟你说我结婚了?你问我了吗?我亲口承认的?自己飙着胆子来这地方你还有理了?啊?!你跟庞泽勋才认识几个月啊就敢跟着他回家,知道里里外外跟别人添了多少麻烦吗?”
胳膊被攥的生疼,疼的眼眶酸。“他再不好也比你强!!!至少他能承认他利用过我也爱过我!!不像你那么恶心!!”
纪珩东听到“爱”这个字就慌了,手中用的狠劲儿像是能把人死死地掐在自己手心儿里。“他爱你?!你知不知道要他妈不是我逼着他放人指不定你被那家*害成什么样了呢!褚唯愿你长点脑子行不行!!”
褚唯愿彻底崩溃了,在地窖中那封闭的几个小时全都冲破记忆回到脑海里,她大哭大叫着冲着他的手就咬了下去,到了崩溃的最边缘。
“你闭嘴!!!”
“嘶——”
半个手掌都被她尖利的牙齿咬的发麻,褚唯愿一点也不嘴软,只恨不得咬的再深一点,周遭也分不清是她的泪水还是咬出来的血迹。
纪珩东疼的想骂娘,心头火愈发的盛,趁着她低头咬他的空档对着褚唯愿露出一大截白嫩的颈子也不甘示弱的咬了下去。
可是刚一碰到她耳后柔软细腻的肌肤的时候,他就心软了,怎么也下不去嘴肯用力让她疼的皱一下眉头,反而一碰到她,怀中口中温软的让他只想再吻一吻,亲一亲。
原本埋在她颈边的唇由啃咬变成了舔舐,温热的舌尖一遍又一遍的扫过她的肌肤,褚唯愿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松开了口,在他怀里颤抖着哭泣。
纪珩东闭眼搂着她,声音如蛊惑响在耳边。“愿愿,跟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