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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仙的事情,已经困扰太原城两个多月,老百姓嘴上尊敬,心里其实也不堪其扰,故而才配合那外来的道人做法事,宁可被关在城里一个月,也要将狐仙彻底驱逐。
归根到底,就是一个“非我族类”的心思在起作用,狐狸成了仙也是狐狸,就摆脱不了畜生的身份,没有人知道畜生怎么想,就不愿意与这种危险的存在共存。
如今听雨阁中传出了风声,说是纪颜砍掉了狐仙的脑袋,老百姓们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却也莫名其妙就信了三分,再瞧见孙德大摇大摆在听雨阁门口晃悠,这三分就变成了五分,才叫不少人真抱着希望,相信纪颜的确把狐仙给杀了。
传播消息最快的方法,就是靠着口耳相传,不过半天的功夫,整个太原城都晓得狐仙被杀的消息,一个个涌来听雨阁瞧热闹,直叫伙计们说得口唇发干,四五个人轮番上阵也有些盯不下来,同一个故事说上几十遍,说故事的人也会觉得辛苦厌烦。
眼瞧着效果已经达到,纪颜这就返回三楼雅间,才进门就听芷然问道:“怎么样,大伙儿都信了吧?”
纪颜笑着点头,道:“伙计们说得精彩,又有那爱管闲事的闲人,已经把姐夫昨天在真武观的事情宣扬出去,大伙儿见他过了一夜还没死,就信了大半。小姨这一手实在高明,虚实结合,要叫那幕后之人无从应对哩!如今狐仙已经被我杀死,那法事就没有再做下去的必要,无论他们有什么目的,都算落空!”
芷然冷冷一笑,道:“要是不招惹我,咱们就进水不犯河水,杀到我相公头上,我就得做些什么了!莫说是有人装神弄鬼,就算真有狐仙找上门来,我也不能叫它轻易走了!”
纪颜瞧着她煞气腾腾,这就感慨夫妻之间的爱怜果然是相互的,孙德疼惜芷然,芷然又如何不牵挂孙德?那幕后黑手惹上芷然,就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烦,男人跟女人斗智,吃亏的时候还是更多。
如今纪颜宣称自己杀掉了狐仙,孙德作为证据就在听雨阁门前,营造狐仙谎言的那些人,要么承认狐仙已经被杀死,从此偃旗息鼓,要么咬死纪颜在撒谎,便要再次刺杀孙德。
只是孙德,没有那么好杀。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见楼下有脚步声响,片刻就有个伙计跑上楼来,轻声道:“侯爷,王康公子来了,说有要事要与侯爷相商。”
纪颜和芷然相视一笑,这就道:“我还要去找他,他就自己来了!快些请他进来!”
没一会儿,王康就满脸堆笑的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对芷然笑道:“芷然妹子,好大的威风,三哥乃是嫡出,你也敢跟他对着干!还有侯爷,那安叔在王氏地位尊崇,一般庶出的族人还比不上他,你竟然能将他吓退。不过你连狐仙都能杀,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瞧他满脸春风得意模样,丝毫没有抱怨和不满,纪颜就知道他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而不是借着说好话来抱怨,这才笑道:“我这人,就像铜镜一般,谁对我笑,我便对谁笑,谁跟我凶,我就跟谁凶,王世兴但凡知晓些礼数,早在听雨阁中喝上好茶了!”
芷然闻言摇摇头,道:“九哥在王氏这么久,自然晓得王世兴的真面目,就该知道他迟早惹上侯爷,自找麻烦。你今天来,自然不是来兴师问罪,但不知王氏前辈如何说法,九哥又如何看待?”
王康一愣,仔细打量了芷然,感慨道:“我印象里,你只是个知书达理的弱女子,出嫁几年,倒成了独当一面的女中豪杰!不错,我的确是奉了家中长辈的意思,来问问侯爷的心意,王氏有心接下侯爷的产业,却又怕侯爷记恨旧事,不肯轻易出手。”
这话一说出来,纪颜的心里就是一片雪亮,这便微笑道:“买卖归买卖,人情归人情。我与王氏无怨无仇,只是跟那小哥俩有些嫌隙,只要不是那小哥俩登门,换了旁人来跟我谈,我都以礼相待。这不是我记仇,是怕他俩记仇,到时候生意做不成,反而惹麻烦。”
王康点点头,这就遗憾道:“只可惜我年纪还轻,资历也浅,这么大一笔生意,轮不到我跟侯爷来谈。昨日三哥吃了亏,长辈们已经准备亲自出马,只是担心在侯爷这边讨不了好去,才命我先来探探口风。看样子,长辈们对这茶楼,是志在必得。”
那当然,本来就是他们出钱弄的……纪颜腹诽着,这便道:“这事儿我不插手,一切由小姨做主,你要是回话,可要说明白了,免得事后被迁怒。再者即便你不能主持这一笔买卖,也能从我这里听见不少消息,起些作用,王氏的长辈还要多多依靠你。”
这话就很鼓舞人,王康听了也激动万分,这就起身朝纪颜拱手,感谢他给自己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纪颜正要跟他客气几句,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喧闹之声,这就心中一动,轻声道:“王公子与小姨稍坐,许是有道行的人来了,我去瞧一眼,看看是哪路的神仙!”
芷然微微点头,这就眼瞧着纪颜离开,才转向王康,道:“我这里有些事情,要麻烦九哥帮我料理……”
这会儿听雨阁的门口,围观瞧热闹的老百姓已经被驱散,数十名凶神恶煞的府兵站在街道两旁,一队敲打官锣的仪仗缓缓朝听雨阁走来。
纪颜也不用看得清楚,只听官锣就知道是太原刺史驾临,便是李唐官员的仪仗受朝廷限制,不同品阶的官员,用几个人,哪些东西,敲几声锣都是定数,纪颜虽然不常用仪仗,却深谙其中的规矩。
果然,片刻后这仪仗便稳稳停在了听雨阁的门前,两顶步撵一前一后落下,其中一顶是太原刺史的座驾,令一顶却绷着明黄色的缎子,显得十分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