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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霆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着,但是到了前面转弯的拐角,白棠的身影忽然再也看不到。他疑惑地走出去往周围转了一圈,并不见可以藏人的地方,最后,等了一会还不见人之后,神色复杂地从这里走了回去。
白棠在他回到车上后,从一堵围墙上轻轻跳了下来。她走到附近一个篮球场上,从身上掏出没有被抹去印记的几面幡旗。几个手诀打过去,幡旗上面的气息越来越浓,然后站在篮球架下静静地等待。
少刻,一道身影翩然而至,却是站在远处的一座能够把白棠纳入眼底的屋顶上。他远远地打量着球框下的女学生打扮的白棠,少见地皱起了眉,因为这个故意破坏他精神印记并把他引到这里来的人,有些年轻得过分。这不得不让他遏制住心底的杀意,在没有看出深浅之前,贸然出手不符合他谋定而动的处事风格。
最开始感应到幡旗上的印记被人破去,他先是惊讶尘世里走动的还有别的修士,随后就起了杀心。在他选择了魔修一道之后,他为了修炼做出的那些害人的手段,注定了他和其他修士不能和平共处,何况这人还毁了他的灵器。
可是,谢舟设想了多种情况和应对方法,都没有料到被他当作假想敌的人会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学生。而他只靠远观,并不能感觉到对方的修为比他究竟高出多少。能够抹去他在幡旗上的精神印记,元魂肯定比他强大,修为的话,就不一定会比他高很多。
但面对一个修为比他高又比他年轻的修士,谢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的修士,背后往往会有一群老的,他可不想打了小的引来老的和他纠缠不休。所以,本质上,谢舟还是因为白棠的年纪小把她看轻了,也是他对自己作为散修能够修炼到今天这种修为的自信。
白棠在他来到屋顶的一刻就感觉到了属于魔修的气息,但等了许久都不见对方出来,心知这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便拿出了剩下几面留有精神印记的幡旗。
看到这几面幡旗,谢舟坐不住了。他可以舍弃自己的灵器,但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让自己再为了精神印记的抹去而受伤。于是,从屋顶上下去了。
“还请道友手下留情。”赶到篮球场拦下白棠的动作,谢舟露出了友善的笑容,同时不着痕迹地将一样东西扣入掌心,“不知道友特意将我引来这里,有何请教?”说完,就要把手里的东西滑到指间弹飞出去,结果,一股属于元魂上的威压将他锁住,站直的身体在这份没有掩饰全力发动的威势下,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跪倒了地上。
下一刻,几枚玉符从白棠手里飞射了出去,在他周围悬停漂浮。谢舟在这几枚玉符的包围下,刚刚还能挣扎的身体彻底不能动弹了,他的额头忍不住冒出了冷汗,看向白棠的眼睛瞳孔紧缩,扣在掌心里的一个黑色弹珠从他手上滑落到了地上。
白棠信步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把珠子捡到手里把玩了一会,又对谢舟下了封住他修为的禁制才开了口:“你一个小修士的手里,东西倒是不少。”这珠子的破坏力虽然不能对她造成很大的伤害,但真往她身上来一下,也够她受的。
“你是什么人!”仅仅凭借一道元魂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能把他压制住,这样的差距,哪怕谢舟这个靠自己琢磨修炼起来的散修,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学生绝对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只是元魂强大一点,修为比他高一点的小修士。“把我引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棠把珠子收了起来,她们之间的修为差不了多少,但是境界上的层次相差太多,所以,她才能用这招来制敌。而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和一个魔修坐下来好好地聊聊天。在这个法治熏陶下的社会,对方还能做出用魔器去收集生人精气来壮大自己修为的事,她就知道想要从对方身上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就只能靠实力先压制住对方。
“你同我说说如今的修道界是什么情况。”这句话,白棠带出了常年在青云宗面对后辈弟子的高高在上,没有任何命令的语气,甚至从表情到口吻都是寻常的陈述,却给谢舟造成了不弱于刚才元魂带来的压迫。
“就只是是这么一个问题?”谢舟强行抵御住这份压迫带来的屈从心理,稳住心神,冷静地回道。而在心里,经由这个问题开始对白棠的一些信息进行分析判断。
“我在问你,你只要回答就可以了。别的话,”白棠低下头,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我不想听到一个多余的字。”话音落下,白棠干净利落地抹去了谢舟在幡旗上的第三个精神印记。
谢舟心中骇然,他从得到的古简上知道想要抹去别人在灵器上的精神印记,即便元魂比原主人强大,也也花费一点时间,而且不能受到别人的干扰。但是,这个女学生竟然在谈笑间就把他的印记轻飘飘地抹去了。这是什么样的元魂和修为境界才能做到?
一想到这,谢舟端正起了态度。识时务者为俊杰,在没有确保能够翻身之前,想要保住自己就只有配合。他伸出舌头舔去了唇边的血渍,低下目光恭敬地回道:“我对前辈口中的修道界并不清楚,您是我遇上的第二个修士。几年前,我曾经去过一个地方,在那里感觉到修道门派的踪迹,但是以晚辈的修为不敢进去冒险。”
白棠心中一动,问出口的语气却没有透露出一点急切:“是在哪里?”
“y省境内的一处山脉。”那时候,谢舟刚刚入气。作为一个魔修,自然不敢和一个门派作对,便做了些印记就走了。原本,他是想等修为上去以后把这个门派作为自己的储备资源,后来才认识到想要在这个灵气缺乏的世界修炼,不靠手段根本盼不到头。
y省,白棠自由一套判断别人是否说谎的方法,确认谢舟说的是真的后,在心里琢磨了起来。知道这里还有宗派的踪迹,她当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然而,还是一个道理,就算换了一个世界,还是以实力说话。但以她目前的修为,只能把这个念头先压下,而且不到修为可以无所顾忌的时候,她不会轻易踏足这个世界修道界的领域。
“你是怎么入气的?”
“晚辈得到魔门的修炼法门时,还得到了几块灵石。”
白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谢舟以表情表示自己没有说谎,“那就说说你在哪里得到的这些东西,除了这两样,还得到了什么。”
谢舟心里暗恨,面上不敢有丝毫隐瞒,将自己如何无意间闯入了一位坐化的魔门前辈的洞府得到对方传承的事说了出来。得到的功法还有魔器也没有隐瞒,对于这些,除非白棠改修魔门的功法,不然,谢舟根本不担心对方会抢过去。何况以对方的强大,还能在乎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白棠默默记下谢舟说的这些信息,末了,冷漠地说出了谢舟最不想听到的话:“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交出你的一缕本命命魂给我,二是,今天之后,这世上少了一个魔门修士。”对待韩少哲,她都会准备一份契约,对待真正的魔修,除了掌握对方的生死,她不会相信任何契约。
“前辈,您可是正道修士,这么做与魔修有何不同?”谢舟做着垂死挣扎。“就算要交出本命命魂,您总得先解了我身上的禁制。”
白棠压根不吃他这一套,“那么,你是想要选择二了?”
谢舟脸色一变,最终还是忍痛把自己的一缕命魂交了出去。几乎是在瞬间,他就感受到了被别人握住命脉生死都由对方操控的受制,心中难免不甘,对白棠暗暗生出一丝杀意。可这念头一起,就受到了钻心般的疼痛,他握住胸口的位置,低着头不敢去看白棠的眼神,卑微地道:“主人,谢舟不敢再有冒犯您的念头了。”
白棠冷哼了一声,手上却把几枚玉符收了回来,也把他身上的禁制解了。
谢舟感到身上一松,立刻从地上站直了起来,“主人宽厚。”
白棠又把手里的珠子还有几面幡旗一起给回了谢舟,“明天一早,你动身前往b市。有什么安排,我会通知你。另外,我不管你的功法怎么修炼,不要给我弄出人命。”
“区区几个凡人的贱命而已,主人何必在意?”
白棠直接转身背对谢舟,“你若想以后走得更远,就不要贪图眼前这点便利。”扔下这句,不再理会身后的谢舟会有什么想法,迈步走向了马路。
马路上,周霆的车子还停在原来的地方,白棠有些意外。走过去,周霆侧着头靠着座椅在假寐。她伸出手在车窗上轻轻地敲了几下,周霆马上睁开了眼,看到车外站的人是她,松了口气,笑道:“上车,周叔送你回去。”
白棠消失得诡异,周霆就越不能放下心,干脆就在车里坐着等。如果一个小时之后还等不到人,他就先打个电话过去探探平安再做打算。
“麻烦你了,周叔。”白棠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谢谢。”
“和周叔还客气。”
回到家,白楠比她早回来半个小时,白棠走上楼,一边把从谢舟那里听到的消息梳理了一遍。
谢舟得到的传承来自一个叫千魔老祖的魔修,对方是百多年前修道界颇为有名的高手。原本,白棠对这位取了老祖名号的魔修的修为还有些期待,但从谢舟口述出来的,对方也不过是个突破练气期到筑基的低阶修士。如果筑基修士在一百年前的修道界也算是个高手的话,她对这个世界的修道界的实力,有必要重新估算一番了。
而她现在,有一个试探修真界实力最好的人选,所以,这件事也不用太着急。
“姐。”听到白楠的声音,白棠握住门把的手停下了开门的动作,转头,白楠的头从门缝里探着看她。“有事?”只有有事或者白楠做了亏心事,才会正正经经地叫她一声姐。
“明天不是周末休息吗?”白棠不说话,白楠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明谦想约我去马场,我、答应他了。”在他修炼之后,只要是周末的时间都会和白棠去别墅呆两天,现在他没有事先通知她一声就直接答应了明谦的邀约,心里总是有点过不去。
“马场?”
“对啊,我还没有骑过马呢,就想过去见识一下。”虽然御剑飞行很爽,但毕竟离他现在的境界太远,所以,骑骑马也是不错的。
白棠看出了他心中的兴奋和向往,点点头:“你是第一次,记得注意安全。”
白楠对白棠的爽快愣了一下,他还以为白棠又会念叨让他勤奋修炼,口中慢了半拍地回道:“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你以前看电视的时候,看到里面骑马的镜头不是也挺喜欢的?”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白棠笑了一下,“你自己玩的开心。”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哪怕是对武学憧憬渴望,这个年纪该有的玩性还是不会消失。修炼一事本来也讲究一张一弛,白楠的心都出去了,她把他留下来强行修炼并不是件好事。
“我明天会多拍几张照给你看的。”回去房间之前,白楠对白棠说了这么一句。
白棠哑然失笑,推开门也进了房间。
一个晚上过去,白棠起床的时候感觉肚子有点痛,但又不是吃坏肚子或者身体不舒服的那种痛。走下床一低头,床单上一片鲜红的红色映入眼帘,这才意识到身下同样有种黏糊的感觉,然后,表情有些微微地窘了。
她都忘记了女人还有这种日子了,可按理说,她都入气踏入修士行列,应该不会再有这方面的烦恼才对。难道是修为太低,又在一个没有灵气的世界?白棠纳闷地走过去拨了内线电话。不多久,一名女佣把她需要的卫生用品拿了过来。
白棠顶着一张镇定的脸对女佣道了声“谢谢”,接着,立刻去了卫生间换洗。
从浴室出来,白棠的脸色有些白。她揉着时不时痛她几下的肚子,最后,用灵气在上面游走了一圈,才终于感觉舒坦了许多。
身体上不方便,白棠就没有去别墅修炼,而是去了藏书室看书。看到一半,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打了进来。白棠将书搁在桌上,按下通话键,赵臻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进来:“前辈,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
赵臻一顿,“赵家的事,是我没有能力阻止,也没有私下提前知会您一声。”几年的内伤一夕之间完全治愈,还突破了以前的境界,他就知道回去赵家就隐瞒不了白棠医师的身份。而他脱离赵家的权力中心太久,都快忘了这样一个医师对家族意味着什么,所以,之前因为白棠的交换动用了家族的资源,这件事上就没有隐瞒太多。
后来,他才反应过来,他给白棠带去了多大的麻烦。那时候他有心想要给对方提个醒,在叔父的劝导下,终究放弃了那份恩情,把家族摆在了前面。如果换一个人来劝说,他还不会动摇,可叔父是把他抚养长大被他视为父亲的人,又在他出事之后对他始终不曾放弃,每年都会为他争取一些修炼的资源,更是为他请来不少大医师为他治伤。两边一对比,天平倒向哪一边不言而喻。
白棠不在意地笑了一声,这记笑声落在听筒那端的赵臻耳里,犹如满满的嘲讽向他袭来,脸上有了几分苦涩。“这些事我不会在意的。”
“前辈,您是说……?”赵臻以为白棠的不在意,是他们之间还能放下这次的芥蒂继续往来,不由喜出望外。
“你是武者,可你违背了自己的武者之心,这辈子的修为只能到此为止了。”如果赵臻本人的性格不是偏向正直,她的这番话对他不会有任何作用,而对方恰恰是这种性格,又为了之前的事到现在才向她道歉。那么,除非他在性格上来个脱胎换骨,不然,她的这句话就可以让他的修为永远停留在现在的境界上。
“前辈——”赵臻只听到“嘟嘟嘟”的挂断声传来。他看着屏幕上的通话结束,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这通电话的结束,他知道自己和白棠之间的交集不会再有了。为了家族的利益,他真的,做错了吗?
赵臻不知道,但是白棠最后说的那句话一直在脑海中徘徊不去。
他确实过不去自己的心。
“锦成,对待前辈,不要犯和赵叔一样的错。”过了半晌,赵臻给远在s市的另一个和他有牵扯的杨锦成去了电话告诫道,“如果做了,你没有机会再去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