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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气转冷,苏琅琛出现的也越来越频繁。上完早朝慕君颉再一次收到赵彦的传柬,看着落款上笔力尚浅且稍显稚嫩的字迹,慕君颉径直找了个理由向传信的侍卫婉拒了。从兵营回府,毫无意外又看到立在大门口的苏琅琛。
“慕慕,你回来了?”
慕君颉点了点头,神色淡淡的走过去,进门后反手就要把门关上,苏琅琛终于意识到在门外守再多天也不会打动慕君颉一分一毫,从门外伸出手攥住门,脸上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近乎讨好的微笑,“慕慕,让我进去坐一下好不好?”
“有什么事吗?”慕君颉的语气虽然平和,但是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模样就好像拒绝一样。
苏琅琛的姿态放的极低,语气带着示弱和一丝疲惫:“慕慕,我等了你一天了……我只是想进去坐一下,保证什么都不做。”
等了一天这句话根本是撒谎,因为苏琅琛一上午都悄悄跟在慕君颉身后,就像个变态跟踪狂,偷窥慕君颉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在朝上和同僚交谈,看着他在兵营对手下发令,看着他跟路边诚心示好的陌生人疏离而有礼的点头微笑。
那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慕君颉,俊美、自信、冷傲、强势、神秘莫测,令人沉沦又遥不可及。
这样的慕君颉让苏琅琛更加迷恋且无法自拔,苏琅琛远远的看着,整颗心脏被一种说不出的酸疼淹没,像被钢丝勒紧,时时刻刻折磨着他的每根神经。
慕君颉的手依旧按着门,“苏庄主,别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苏琅琛心里疼的难受,表面上却露出温柔的微笑:“慕慕,花在你身上的,怎能叫浪费。”
慕君颉继续道:“就算你浪费再多时间,也没办法回到从前。”
胸口似乎是一下被勒的喘不过气,苏琅琛急促的呼吸了一口气才又再度开口,依旧带着温柔的笑,“那我们重新开始。”
“苏庄主,我这里永远不会再有你想要的东西。”慕君颉唇角也泛起了懒散的笑意,“你身为堂堂栖霞山庄一庄之主,要什么没有,何必跟我一个一无所有的小人物过不去?”
“没有你,我才是一无所有,”苏琅琛脸上的表情再也无力维持,“慕慕,你不需要给我什么,你只要能允许我陪在你身边就够了……”
“你以何身份陪在我身边?”
“我……”
“情爱对我来说本就不是必需品,而你这样打扰我的生活,又哪种身份都不算,只会给我带来反感。”
反感两字让苏琅琛全身僵硬,慕君颉心平气和的一个人把话接下去,“我不喜欢人生中出现任何不受控的事物,我喜欢身边所有人都停留在正确的位置上,保持在恰当的距离里,彼此心安。”
“既然这样,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反正我们绝不会再有比之前更坏的关系,”苏琅琛语气中的恳求意味非常明显,“反正你什么都不用付出,也什么都不会失去,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我要和谁开始,那个人也不会是你。”慕君颉的神色没有一丝松动,“苏庄主,你放手吧,不要弄到大家都难看。”
“我绝不放手,”苏琅琛猛然死死握紧了拳,攥着门板的手指节根根青白,哑声道:“谁也不能让你离开我,就算你讨厌我痛恨我,我也不走,因为我,我……”
苏琅琛抖着唇,有很多话要说在此刻却一时间再也无力说下去,突如其来的猛烈疼痛就像有只手插进他的胸口,把他的心活活挖出来。苏琅琛全身微抖,用了极大的意志才控制自己能稳稳的保持站好,张了张口,连舌根也尽是浓烈的苦味,最后只能重复道:“我不能没有你,慕慕,我不能没有你……”
慕君颉不认为也不想把苏琅琛的偏执理解成爱,要多自私才会把爱表现成那种模样?极端占有,绝对控制。
穿堂风吹过,猛然卷起两人的衣衫,慕君颉一头长发也随之翻扬,忍不住怕冷的缩了缩脖子。忙了一整天,慕君颉实在没精力和苏琅琛争论,而且光天化日之下两个人僵立在大门口的样子也不好看,于是松开了关门的手,一言不发的转身进了房间。
苏琅琛果真只是进来坐一坐喝杯茶,其余的什么也没做。茶水是秦云溪端上来的,从含烟那里夺了来,再献宝似的一路送到慕君颉眼前。秦云溪今日难得没有易容,本人的真实长相倒很不错,一张娃娃脸和一双桃花眼让他看起来显得年纪更轻,可惜他平日里易容惯了,如今用本来面貌出现,别人也以为是易容出来的。
慕君颉不说话,自顾自地对着氤氲的茶水想事情,一副冷清的模样,彷佛周身上下都笼着一层与人隔绝的凉雾。
苏琅琛最怕的就是慕君颉这种姿态,感觉自己似乎被他永生拒绝在了心墙之外。可他一面怨他的狠心,一面却又愈发的迷恋,觉得如今的慕君颉甚至比当年那个淘气漂亮的小少年还叫他爱怜。
每接近慕君颉一步,苏琅琛心中的情意就加深一分,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握紧他的手,然后永远都不分开。虽然什么也没做,可苏琅琛的视线一眨不眨的黏在慕君颉身上,爱抚一样上下梭巡,不放过每一处。
*在心里沸腾,虽然已经竭力克制,但看起来依旧非常露骨。
任谁被这种眼神盯着,都会忍不住发毛,慕君颉有所察觉的抬起头,只懒懒瞥了苏琅琛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眼神清澈淡漠,对苏琅琛依旧忽视得彻底。
不过是被这样懒懒一瞥,苏琅琛的心脏就狂跳不止,“慕慕……”
“苏庄主,再不喝茶就要凉了。”
慕君颉的主动开口让苏琅琛有点受宠若惊,苏琅琛知道今日自己只剩这一杯茶的时间,所以喝得特别慢,并试图哄慕君颉再和他说几句话。
阳光洒了满满一屋,这个时辰最惹人犯困,慕君颉忙了一上午又早起受了点寒,疲倦涌上来,昏昏沉沉的根本不想开口。
对于又多了一个人来跟他争抢自家主子的注意力这件事让秦云溪很不爽,只能拿果盘里严恒易特地从外地运来的荔枝泄愤,剥了好几个终于剥了个形状最完美的,然后小心的喂给慕君颉。慕君颉半闭着眼虽然没说话,却很自然的张开口把荔枝吃了下去。
苏琅琛见了心里顿时添堵。他原本以为慕君颉性子骄傲又对吃食挑剔,从小就只吃自己喂的食物,却没想到他家小孩是个没节操的,谁喂的都吃。
秦云溪成功吸引了慕君颉的注意,又开始讲市井趣闻给慕君颉听。可讲着讲着秦云溪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甚至把呼吸都不自觉的放缓了。
耳畔一缕发丝缓缓垂落脸侧,黑和白互相映衬,慕君颉抿着嘴唇,闭着双眼,长长的眼睫随着呼吸轻轻的颤抖,似乎是要睡着了,如一座精美的玉雕,漂亮的让人屏息。
苏琅琛静静看着慕君颉,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他家小孩怎么就这样招人疼呢?
苏琅琛比慕君颉足足大了八岁多,亦兄亦师甚至亦父般的陪伴了慕君颉幼年中最重要的三年,不管慕君颉长到多大,在苏琅琛眼里他永远是那个任性倔强会撒娇又惹人疼的小小少年,始终不曾变过。
这一刻的时光宁静而美好。
慕君颉缓缓睁开眼,“苏庄主,茶喝完了,你该走了。”
越美好的时光越短暂,苏琅琛只能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苏琅琛深知慕君颉的性格,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纵然万分不舍也不急于在一时多做纠缠,“……慕慕,你注意休息,记得要多吃饭。”
慕君颉抬头看向苏琅琛,苏琅琛的年龄愈长,便显得愈加成熟,那一贯的从容气质以更加优雅的姿态铺展开来,足以晕眩人的眼眸。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宽厚,为男人离去的修长背影勾勒出一圈金边。
慕君颉轻轻吁了一口气,苏琅琛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喜欢过的人,时到今日,他还是会因他而心绪紊乱。
汝阳王寿辰将至,整个王府只有赵宗治的住处安静如常。赵宗治守着药罐,耐心的静等慢火煮沸,斜阳映在他脸上,镀了层华丽的光辉。
有脚步声越来越近,生母任氏的声音随之轻轻传来,“治儿,怎么又亲自煮东西?这种事为何不让下人做?”
赵宗治没有回头,眼睛依旧盯着药罐,“别人做我不放心。”
任氏也知道自己儿子的固执性格,更何况她是身为偏房地位低下,虽是生母却无权干涉赵宗治的行为。可任氏就这么一个儿子,眼看着赵宗治反常了那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跟娘亲说说,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有喜欢的男孩子,赵宗治面无表情的在心里加了一句。
赵宗治答的又快又肯定,任氏一时语塞,只能说:“如果真的有了意中人,就带来给娘亲看看。”
赵宗治嗯了一声,根本不认为任氏能够接受他带一个男子回家。可是他活在这世上,从来就没打算按别人的心意过活,爱上慕君颉,赵宗治自己都认栽了,别人又有何权利干涉什么。
赵宗治送药汤来的时候,一进去便见慕君颉倚在暖阁的软榻上,一个蓝衫美少年就趴在他腿边,笑眯眯的讲各种笑话给他听。慕君颉一双眸子半闭着,好像根本没听到蓝衫少年的话,蓝衫少年也不在意,依旧自顾自说的兴致勃勃,一边说一边仔仔细细的把剥好的水果送到慕君颉嘴边喂他。
赵宗治没见过秦云溪的真容,和苏琅琛一样看着莫名觉得添堵,冰寒慑人的气势一不留神就不受控的外放出来,秦云溪莫名打了个哆嗦,抬头冲端水进屋的含烟道:“把窗户关上半扇吧,是不是起风了,好冷。”
一看到赵宗治慕君颉就反射性的皱起眉:“我不喝药。”
赵宗治解释:“公孙离已经改良过了,这里绝对没有蟾蜍皮。”
“没有蛤蟆也会有其他恶心的东西。”
“每份药材都是我亲自放进去的,我保证没有。”赵宗治并非一个有耐心的人,而他此生所有的耐心都耗在慕君颉一人身上了,面对慕君颉时语气也会不自觉的放缓,“这些药材都很难得,要趁热喝。”
慕君颉委屈又不甘的瞥了药碗一眼,小小声道:“……可是好苦。”
声音像是从雾气蒙蒙的眼底流出来一般让人心疼,赵宗治听了微微一颤,只想把眼前的宝贝抱入怀里轻哄。
他见不得慕君颉偶尔无意间显露的脆弱,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难受或彷徨,都让他想把慕君颉捧在手心里,宛如对待自己眼珠子一般珍藏呵护,然而赵宗治永远也学不会说什么温柔蜜语,只会面瘫着脸的道:“一口气喝下去就不苦了。”
“那我今晚不吃药膳了,要吃螃蟹。”
想着难得有一样是慕君颉爱吃的,赵宗治虽然担心蟹吃多了不好,但还是点点头。
慕君颉喜欢吃的蟹必定不是一般的蟹,平江府今年一共就进贡了两篓鲜活的帝王蟹,不知赵宗治用了什么手段,如今一大半都在慕君颉这里。
“你要帮我剥好,”慕君颉喜欢吃却不乐意剥,去壳的任务自然非赵宗治莫属。想起赵宗治第一次剥的失败品,慕君颉补充:“我要既完整又好看的,不然就不吃了。”
“好。”赵宗治又点点头。慕君颉有时简直像个小孩一样难缠,赵宗治也不知是察觉不到还是觉得一点也无所谓,只要慕君颉说,就全都答应。赵宗治连漱口水都倒好了,道:“快喝吧,再不喝药就冷了。”
在一旁服侍的含烟不知赵宗治的身份,也不明就里,忍不住轻轻道:“公子,您和赵公子之间的感情真深厚,赵公子对您真好。”
慕君颉低下头一口气把药喝掉,装没听到。他也觉得自己实在太矫情了,以前在苏琅琛面前都还会装乖,老老实实的把比这更苦的药喝下去。
或许是因为眼前的人是那根木头的缘故,让他总忍不住使使性子,把恶劣的本性显露无疑,还自觉委屈得不得了。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恃宠而骄?
慕君颉不由得恶寒到打了个冷战。
作者有话要说:即日起日更一周~~迟到的祝妹纸们女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