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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巨舶之上
秋末的江水冰冷刺骨,四人先前凭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勉力支撑,还未觉得如何,但此时他们已然脱出险境,意志一松,身上真气又早已透支,立时便觉得寒冷难当,直冻得牙关得得作响。
周绍德连忙扯过几件卫兵的外袍分别给四人披上,然后才引着几人往舱中走去。
下到舱中,四人发现原来这船舱竟是不止一层,四人随着周绍德直下到二层,便见着一条宽敞而明亮的通道呈现在面前,通道两侧各建有许多舱室,偶尔有人从中进出。
舱下这一路遇到的人不多,但均对周绍德躬身行礼,显得极恭敬,同时也对他身边那四个衣衫污浊破烂,浑身却透着彪悍血腥之气的家伙shè出疑huo的目光。
周绍德将他们带到一间舱室当中,这才道:“师叔,你们在此稍坐片刻,我立即安排人给你们准备热水。”
张仲坚点头笑道:“好,辛苦你了。”
周绍德连忙笑道:“师叔说的哪里话,我能为师叔尽一份力,心中不知道有多高兴,绍德先行告退。”
周绍德退出舱室,顺手将舱mén带上,脚步声疾速远去,显然将张仲坚等人的事情看得极重要。
待周绍德离去,四人立即再不顾形象,纷纷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歇息了半晌,项洵这才笑道:“大哥,实在未料到,咱们的运气竟然这般好,不但获救,而且这船上的少将军竟然还是你的师侄,正是天yu寒来得棉袄,魔yu狂来道更高,哈哈。”
张仲坚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轻轻地笑了一声道:“此番的运气确实好得没话说,回头可得好好还不神才是。呵呵,说起来,我这师侄可算是大有来头。”
王雄诞的两只镔铁锤极重,纵然后面被项洵分去一只,到这时仍是累得够呛,此刻连眼睛都懒得抬,嘴chun也舍不得碰一下,只是支吾道:“有什么来头,快点说,不许卖关子。”
张仲坚扯了扯嘴角笑道:“我这师侄的父亲名唤周法明,他的二叔名唤周法尚,如何?来头够大么?”
项洵听得是丈二和尚mo不着头脑,微皱着眉头问道:“这两人有什么来头?我都从未听过……”
李靖闭目笑道:“你未听过也是正常,咳~咳~这周法明和周法尚乃是亲兄弟,本身都是极厉害的人物,两人还有个哥哥名唤周法僧,这周家可算是将mén世家,这三人的父亲乃是周炅,本是陈朝的征西大将军,而祖父周灵起,则是梁朝的车骑大将军,俱为虎将……咳~”
咳了一阵,李靖又继续道:“周家兄弟三人中以周法尚最为出名,历任散骑常shi、云州刺史、左武卫将军以及多郡郡守,此人武功高强,心思细密,治军有方,兵法造诣更是超凡脱俗,不说百战百胜,亦相去不远。”
项洵咋舌道:“竟然这般厉害?”
李靖点头道:“只以近些年而言,杨广三征高句丽,他皆任隋军水军副总管,与来护儿将军率水军同出沧海道以攻。”
王雄诞有气无力的问道:“那我怎么听着船上的人都唤周绍德作少将军?莫非周家是以三子周法明为首的吗?这岂非不合礼法?”
张仲坚摇头道:“在这等luàn世之下,相比起家族之生存,那些故陈礼法又算得了什么?”
李靖点头道:“大哥说得不错,以周家而论,周法僧虽然为大哥,但自身能力着实一般,且早因病于十数年前去世;而周法尚这半生则是东征西讨,虽然战功无数,但并无时间打理家族事务;因此由本身才华极出众的周法明担任周家族长,亦极合情合理。”
张仲坚叹道:“世人多以家传武艺绝学为傲,因而固步自封,不屑外求,但看周法明能够不拘一格将绍德送至昆仑mén下苦修数载,便知其心xiong气度远胜常人,周家有此等人物打理,哪到不兴旺?”
因为大衍真诀的缘故,项洵本身的真气恢复得极快,在三人尚酸软不堪之时,他竟然已是可以站起身来四处打量舱室,闻言同意道:“只看他们的船只高大坚固,船舱内的布局与装饰更是自成一家,便懂得大哥所言不虚,周家现在的实力定是非凡。”
李靖点头赞道:“三弟的眼界可算是大有长进,此次仅凭这些外表与细节便可推知其他,可称得上是窥一斑而知全豹了。”
项洵正要回答,便听得脚步声近,紧接着敲mén声响起,原来是周绍德已然返回了。
周绍德推开舱mén躬身道:“师叔,各位,热水和衣物都已准备妥当,请随我来。”说罢仍在前面为几人引路。
项洵边走边赞道:“少将军真是厉害,这才多大会儿的工夫,竟然已经全办妥了。”
周绍德摇头笑道:“哪里哪里,其实我们船上的热水都是常备着的,因为有工匠特殊制作的暖木水箱,水温可以长时间保持不降,故而可以随时取用。啊,便是这几间了,师叔,你们四人便各挑一间进去吧,一切自会有人伺候,之后可顺便在房中休息,若有任何需要,不须客气,只管跟舱mén外的人吩咐,绍德到晚饭时再来相请。”
张仲坚点头笑赞道:“绍德行事井井有条,果有少将军的风范。想来你的事情亦是不少,你自去忙碌便是,不须理会我们。”
周绍德躬身自谦道:“师叔谬赞了,你们休息,绍德告退……”
周绍德转身离去,四人各自挑了间舱室进入。
项洵进得房去,便见着宽敞的房间中放着一扇大屏风,屏风之后应该是一只盛满热水的大木桶,因为有热腾腾的雾气不断从屏风后面升起。
项洵心中欢呼一声,正想着扯光衣衫跳进去好好浴洗一番,便听得一把细细的娇声道:“大爷,请让婢子伺候您更衣洗浴……”
“嘎?”项洵只觉得浑身寒máo发炸,怎么,怎么会有姑娘的,伺候我更衣洗浴?项洵止步不前,晃了晃脑袋,不会是因为太过疲累产生幻觉了吧,啊哈,哈,开什么玩笑……
“大爷?”娇声再度自屏风后传来,打断了项洵的胡思luàn想。
项洵先前还以为周绍德说的有人伺候是客气话,想不到竟然是真的,天,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等待遇哩,只不过,让从未相识的姑娘伺候自己更衣……这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些难为情,但又不好立即拒绝,怕给人说大惊xiǎo怪,没见过世面,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项洵转到屏风之后,只见一位身形娇xiǎo的shinv静静地站在木桶旁边,看见项洵转过来,连忙走上前来帮项洵宽衣解带,只是看到项洵的衣衫上满是鲜血,被吓得轻呼了一声,却仍继续她手上的工作。
“大爷,您能不能稍微抬抬手?”项洵只觉得浑身僵硬,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闻言连忙将手抬起,让那shinv顺利将外袍脱了去。
“呃,姑娘,可,可以了,不用再脱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好了……”最后一件上衣离体而去,项洵赤luo着上身,老脸通红,舌头打着卷道。
那shinv见他那窘迫的模样,低头笑了一声,娇嗔道:“谁要为你再脱呢,剩下的当然要劳烦大爷你自己动手,咯咯咯~看大爷生得如此jing壮魁梧,怎么却这般害羞哩,好了,婢子先行告退,等阵才进来帮大爷搓背吧。”
项洵听得她不再帮自己宽衣,心中才松了一口气,又听到她要进来帮自己搓背,连忙苦笑道:“搓背就不劳烦姐姐了,这个,我洗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一旁看着……”
那shinv掩口笑道:“大爷您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儿,其他的客人都喜欢婢子的这双嫩手伺候呢,咯咯~那好吧,我就守在mén外,大爷您若有事可随时唤我进来,婢子告退……”
那shinv退出之后,项洵想了想,又去将mén闩紧紧chā上,这才松了口气,放心地回到木桶前,三把两把除了身上所有的累赘,滑进热烫的木桶之内,“咝……”身上大大xiǎoxiǎo的伤口无数,遇水立即纷纷犯上作luàn,将项洵疼得龇牙咧嘴。
项洵坐在木桶内,回想着刚才的事情,不由得自嘲起来,自己还真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家伙啊。
当初三兄弟在饭后定下那个伟大目标,如今看来是那么的盲目而可笑,项洵眉头轻锁,眼中泛起一抹浓浓地思念,喃喃道:“可是若无那个可笑的理想,也许自己到现在仍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过着饥一顿饱一顿落魄日子的xiǎohunhun吧……呵,老2~老三~xiǎo曼~你们现在还好吗……”
不知过了多久,木桶中的水温有些下降,项洵打了个冷颤,这才从神游中清醒过来,连忙将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这才穿上内衣,把自己扔进chuáng里去。
“你们放心吧,我现在对咱们的目标越来越有信心了……等着我……我很快就来,到时候咱们一起……”
……
就在四人各自洗浴休息时,在巨舶的第一层船舱,一间宽敞地会客室中,有几人正在饮茶轻声jiāo谈着。
“二叔,我那几位朋友已经安置妥当。”周绍德推mén进来,朝着一名面容肃整,身着灰sè衣袍的长者躬身道。
那长者自然便是被李靖极为推崇的周法尚,只见他微微颔首道:“嗯,我晓得了,绍德你此番处理得不错,没有丢我们周家的威风,坐吧。”
“多谢二叔。”周绍德又行了一礼,这才在堂弟周绍范身侧坐下。
周法尚待他坐好,这才再度开口问道:“不知思贤贤侄对老夫刚才说的话可是赞同?”
便见对面的一位年轻人点头笑道:“周叔说得与我父亲所言一般无二,可算是英雄所见略同,眼下大厦将倾,倘若没有点儿自保的手段,定然难以立足。”
周法尚点了点头道:“难得瑶彻兄能够看中老夫,既然如此,我可代家主做出承诺,只要周家一日不倒,与冼家的合作便不会终止,思贤思礼两位贤侄可是满意?”
两位年轻人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笑意,冼思贤起身一揖到地:“思贤代家父多谢周叔,周叔既然答应的如此爽快,思贤也不能一点表示没有,这样,周冼两家的第一单jiāo易,我们便多送五箱质量上等的兵器,周叔以为如何?”
周法尚拈须笑道:“不错,思贤思礼两位贤侄年纪轻轻,便有如此xiong襟气度,瑶彻兄该是乐得合不拢嘴,哈哈……那两位贤侄便先下去休息,待得晚饭时咱们再痛饮上几杯。”
冼思贤与冼思礼连忙道:“敢不从命。”
坐一旁的周绍范起身笑道:“两位贤兄切莫拘礼,我爹这人虽然面冷,但只要是他看对眼的人,从来都是笑脸相对,爱护有加的。两位贤兄请随xiǎo弟到舱下的客房休息吧。”
冼家兄弟二人又施了一礼,这才告退,随着周绍范出mén往舱下而去。
眼见三人走出mén去,周法尚这才开口问道:“绍德便来为二叔详细说说你刚才救上来的那些人物吧。”
周绍德点头道:“是,今日侄儿救上来的四人当中,有一人乃是我师傅的师弟,上官掌教的关mén弟子,名唤张仲坚,其人天资卓绝,武功非凡,更重要的是,他从不摆师叔的架子,对我们这些后辈很是关照,以前在山上学艺的时候,我曾多次受到师叔的指点,获益匪浅。”
周法尚轻轻点头道:“嗯,不错,其余三人呢?”
周绍德脸sè微赧道:“因为我见了师叔太过ji动,一时忘记出言打听他们的姓名与来历……”
周法尚面无表情道:“人之常情……”
“……”
“但绍德你乃是周家的少将军,行事自该思量妥当,不应顾此失彼……驾驭自己的情绪,这将是你一生都要认真修行的功课。”周法尚闭目道。
周绍德正sè道:“绍德明白了,今后我定会更加注意,不负二叔所托。”
周法尚点头道:“以我周家如今之实力,在天下众多英雄中实在是不算太起眼,虽说可避免招致过多势力的眼馋,但绍德你定须清醒认识到,只有不断壮大自身的实力,让他人不敢随意觊觎我们,这才算是正途。下去休息吧,另外,着下人们好好准备今晚的酒宴……”
“是,侄儿告退……”
……
“噗嗤”鲜血顺着冰冷的枪杆滑落,很痛……
“出尘”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下,李靖大口地喘着粗气,只觉得梦里的疼痛依旧让自己的呼吸有些艰难。
“二哥?”过了片刻,mén外传来轻微的敲mén声以及项洵的询问。
“进来……”李靖从chuáng上坐起身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闭目道。
项洵随手掩上房mén,走到李靖的chuáng边,扯了把椅子坐下,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李靖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道:“我刚才梦到咱们被骆红儿等人围攻,她正对大哥出手,我一枪扎中她后心……然后她缓缓转过头来,没想到突然之间,被我扎中的骆妖nv一下子变成出尘的模样,那一瞬间,我……呜呃……”说罢竟然拿手捂着xiong口,难受得皱起眉头。
李靖喘息一阵,又继续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早上以为自己已想得清楚明白,看得透情爱这东西,哪料到,呵,转眼间便给我来这么一下子……”
项洵叹气道:“二哥,看来你果然是对张姑娘情根深种……嘿,俗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你心里放不下她,索xing便去襄阳找她吧,把你心中所想,都说给她听个清楚,指不定她被你的一腔真情感动,立即要还俗跟你长厢厮守呢?”
李靖摇头道:“她将那木鱼送给我,早已是向我表明心迹,我又如何能去打扰她的清修?”
项洵摇头道:“倘若她对二哥你毫无情义,又何必对你处处关心?倘若她怕你打扰她的清修,又何必告诉你她的住处?直接一走了之,岂不是一了百了?照我猜,她之所以送你那条木鱼,可能正是因为她自觉无法辨别自己真正的心意,想通过此种方法让你主动放弃……如若二哥你真的那般做了,那结果就不消我说了……”
见李靖依旧眉头不展,项洵又正sè道:“二哥,不是我危言耸听,依我看来,倘若你不去彻底解决此事,恐怕这段感情终将成为你的心魔,不但影响到你的武功进境,更是对你将来要做的事业没有半点好处。”
李靖极为痛苦地咂了咂嘴巴,眸子转了两转,终于咬牙打起jing神道:“虽然不想承认,但xiǎo洵你说得确实有道理,罢,正好周家的舰队乃是沿江而上,我便顺路到襄阳一行,无论她拿何等态度对我,我李靖只管接着便是”
项洵见他回复jing神,这才咧嘴笑道:“这就对了嘛,二哥威猛盖世,若连xiǎoxiǎo的情爱关卡也拿不下来,岂非笑掉天下英雄的大牙?”
李靖拿定主意,心情顿时一松,不禁笑骂道:“这事情只有你们几个家伙知道,你们会说出去吗?所以说,最多也只是笑掉你们的大牙……”
项洵突然一拍额头道:“哎呀,惨了,我本来打算从江都乘船北上洛阳的,这下子可算完蛋了……”
李靖笑道:“不必担心,咱们走水路沿长江到襄阳,再从襄阳骑快马奔至洛阳,也用不了多少时日,最多也就比从江都乘船过去晚个十天半个月的而已,无论如何,年前都可以到达洛阳的。”
项洵苦恼道:“我这一路都走了将近半年了,居然还未过得了长江,到时候怕不给他们几个家伙笑死。”
两人还要再说,却有下人来通知他们,开晚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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