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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苻枫仙子送出门,年年看着凝金阁广阔疏朗的天地,半晌后伸了个懒腰。
祁有枫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笑问:“想什么呢?”
“我在想,”年年靠在他怀里,若有所思地说,“她就这么喜欢我吗?”
她年年应该还没有这么人见人爱,能让神农谷在此地的第一负责人如此另眼相看,在其他各门派碍于少林寺的声明而对她敬而远之的时候,大大方方地来探望她,临走时还一副宾主尽欢的样子。
以她对NPC的认识,这些角色的行为都是极有目的性和规律的,并不存在随性而为的情况。简而言之就是,行为严格符合人设,哪怕与某个玩家的好感度达到了一定程度,也不会被私情影响到某些重要的决策。
祁有枫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想那么多,你应该也挺喜欢她的,不是吗?”
“因为她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啊,又救过我好几次。”年年点头。
“这就行了,就像是普通朋友相处一样,能帮的忙帮一下就好了。”
祁有枫把年年拉回房内。圣诞小丑佣兵团的人自从获得自由之后,就自觉地撤离到了其他住所,平日里也不来打扰。
“就是因为想不到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忙的,所以我才想不通。”
年年叹气,暂时把这个疑问放在一边,转移话题:“你有没有觉得我哥哥这两天有点不对劲?”
是岁那天上线以后,死盯好友列表的三尺水兴冲冲地跑去通报年年惹下的祸事,又把是岁带进了凝金阁,却没有如愿以偿地见到熊孩子痛遭惩治的画面。
是岁从年年、祁有枫和尼克等人口中问清了前因后果,又大概分析了一下可能的几种结果,便匆匆忙忙地回到北台城里主持大局了。
至此之后,是岁便再也没有与年年见面,有什么事也是发信息联系,或者让三尺水代为转达。
“他那天不是把你单独叫走过一会儿吗?”祁有枫柔声问道,“方不方便说说你们两个聊了些什么?”
“他只是问我,为什么要叫年年这个名字而已。”年年回答,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也说不清,他叹了口气,就走了。”
“你这个哥哥也是有够纠结的,”祁有枫回想起那时是岁的神情,心里有了猜测,“跟你没什么关系,让他自己静静就行了。”
“其实我也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年年想起一个人,鼓着脸颊,气哼哼地道,“我真心希望他们能把西米尔抓回来。”
西米尔明显知道很多事情,这人之前还说找机会告诉她,结果话刚说完就溜了,一点也不靠谱。
“过去的事情不重要,想不到就算了,”祁有枫劝道,亲了亲她的嘴角,“顺其自然吧,你只要是你就好。”
......
“岁哥?岁哥?”
三尺水晃了晃是岁的肩膀,才把这人从沉思中唤醒,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这个临时搭建的码头上。
四时谷的结界已经被重新修补好,没有了那两扇铜门的存在,也终于达到了字面意义上的通天及地,囊括了北台城所在区域的整个地下水系。
而那个曾经被尼克等人利用的物理性破洞却被保留了下来,面积被扩大,稳固住土石岩层,再铺上一条长长的向下倾斜的石阶,直接连接到一处深埋地下的简易码头。
年年曾经私下隐晦地提及过这条水道的流向,是岁便把商路的后半程开拓计划放在了这里。
魔族的威胁消失,暂时也不会有更多凡人进驻,北台城与四时谷间的进出便少了很多限制,修士们对行天下这个背负官方任务的行会也没有过多干预。
不过多干预,但也不会热心帮忙。
是岁对此表示十分理解,毕竟在各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撮合之下,整个华夏修真界内部和仙凡之间的矛盾又渐渐浮出水面,暂时还不会有人在意他们这些棋子一样的小虾米。
“船只都准备好了,大家也都已经完成了进阶任务,这几天应该就能出发了吧?”三尺水看了看那些船,疑惑道,“是不是太多了,我们有这么多人吗?”
麒麟军已经确定不会继续同行,正尴尬地在城内驻地里修身养性。松青的使臣卫队被他以避嫌为由打发到了哈瓦里哲城,只留下十来个人充门面。
而行天下这不到三百人的队伍里,也被会长是岁进一步分队分工,留下相当一部分人在北台城—哈瓦里哲城—边关晋昌城等地经营后,会登上这些船的人只有一百人。
并不是所有玩家都喜欢在黑漆漆的地下长途跋涉,更不要说这条路还在待勘测的阶段,很可能白跑一趟,而狭窄的水道也不适合规模过大的船队行进。
一百零几个人,三艘船绰绰有余,三尺水却看到了五艘船。
“朝廷解除了这条路线上的出关限令,估计今天就会有其他玩家进城了。”是岁答道。
“啧啧,坐享其成的家伙们,”三尺水眼珠一转,撞了一下是岁的肩膀,“恭喜你啊,又有新的炮灰进组了。”
是岁未答,只是叮嘱三尺水:“别忘了去通知一下圣诞小丑的人,我看他们最近也是挺无聊的。”
“其实没什么必要去通知,”三尺水唉声叹气,“迪昂又荼毒咱们行会里的妹子了,天天腻在一起,知道的事情比我还多。”
是岁无奈地摇摇头。这种事他也管不着,而新炮灰的存在意义似乎又多了一项。
“说起来,你是不是跟年年吵架了?怎么这两天都不理人了?”三尺水关切地问道。
“没有,是其他事出了点差错而已,我正在想办法解决。”是岁笑笑。
“这就好,我还以为你是......”三尺水换了个方式提问,“咱妹妹的记忆......”
“都挺好的,”是岁眉目柔和,笑容也真切了几分,“她最后那几年得到了非常有效的治疗,重新获得了五感,还提到了这个游戏。”
妹妹的记忆很琐碎,无非是看到了阳光下的草地、听到了几个医疗人员讲的笑话、摸到了一本真实的书这种小事,像是流水账一般的画图日记,一点一滴都透露着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和喜悦。
是岁以浸入式的视角看到这些记忆,凝滞于心多年的、对命运不公的怨愤也被抚平了少许,并由衷地对父亲从母亲身边带走妹妹这个行为产生了感激,以至于当阿尔伯特告知他父亲的死讯时,是岁难以置信地产生了一种荒谬的虚幻感,只想继续否认那个男人在他心中的存在,一如他每次看到那串银行账户的数字时一样。
既年年的事情之后,他又多了一个需要对母亲隐瞒的秘密,而后者的保密期远比前者漫长。
妹妹的记忆中,自某一天开始,琐碎的日常生活就被琐碎的游戏经历所代替,让是岁哭笑不得地在脑海中拼凑出了一个网瘾少女的形象。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充满了亮色的回忆,是像夏日阳光一般活泼耀眼的丝丝缕缕,而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实也被是岁确认了。
“精灵族角色Cybele,确实是她建立的账号。”是岁长呼一口气,笑道。
这样一来,他就能安心地把那份记忆芯片交给母亲,并逐渐向她透露复制体的存在,让他们一家在虚拟的现实里真实地团聚了。
原本他是这么计划的,尤其在阿尔伯特找上门,表示可以对复制体做进一步修改以后。
“这就太好了!”三尺水大喜,拉着是岁的袖子,“我们赶紧去接阿姨回家吧!她见到年年以后肯定心情大好,心情好就身体好,就不用去什么疗养院了!”
是岁这家伙也是心大,竟然还有闲心玩游戏开商路,这些事情哪有阿姨重要?
“不急,再等等,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好。”是岁劝道,被三尺水飞扬的笑脸感染,语气里少了些沉郁。
“还能有什么事?”三尺水比他还急,“再处理下去年年都要嫁人了,我跟你说祁有枫可是预谋了一个婚礼,还是办在土匪窝儿里!”
是岁皱了眉,转身离开码头,直奔凝金阁而去。三尺水吐吐舌头,欣慰地夸奖了一番自己,才给年年发了条消息通风报信,别让是岁撞到什么更刺/激的画面。
祁有枫,兄弟,对不住了!
为了不让是岁继续莫名其妙地胡思乱想,为了缓和他们兄妹间的冷淡气氛,就只能牺牲你了!
......
“所以,你还是拿她没办法?”
西米尔看着特意来诉苦的阿尔伯特,悠闲地浮在水面上顺流而下。
“是啊,她哥哥和母亲的权限认证都失败了。”阿尔伯特看着画面里黑漆漆的背景,不由问道,“你这是在哪儿呢?”
“前往翡瑟斯森林的路上。”西米尔懒懒地回道,提议,“按照虚拟遗产继承法,绵绵的直系亲属应该有权利要求弗兰移交权限的吧。”
年年是绵绵的复制体,在绵绵已经去世的情况下,算是她遗留下来的虚拟财产,按照国际通行的处理方法,是可以直接移交给直系亲属处理的。
“弗兰不肯。”阿尔伯特摊手。
“为什么?理由呢?”西米尔惊讶,弗兰并不是个刻板的程序,不会无缘无故地拒绝这种合理的要求。
“她说,就算年年属于虚拟遗产,指定继承人也还没有放弃权利,哪怕是直系亲属也无权要求转让。”
“等等,”西米尔抬手打断,“就算年年属于虚拟遗产?这什么意思?”
“弗兰说,按照现行的各国法律法规,年年无法被明确地归类进虚拟遗产这一定义之中,所以她只会以最初的那道指令为准。”
“也就是说,在指定权限持有人不出面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无法对其进行详情探查和修改。”西米尔叹道。
“所以问题又绕回了原点,”阿尔伯特烦躁地拍桌子,“帕斯卡尔生前到底做了什么??”
“我倒是觉得弗兰其实提供了另一个线索。”西米尔神情严肃,某一个原已被证实为“伪”的命题似乎又在真相的天平上偏移了一寸。
“嗯?”发火的阿尔伯特还没反应过来。
“在大部分国家的法律体系里,只要是人类创造出来的东西,再真实生动的人工智能也可以被视为虚拟财产和遗产处理。”西米尔缓缓地道。
因为虚拟人格总归是虚拟的,不会享有人类的权利。
“你是说......”阿尔伯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说,在弗兰的眼里,我算不算是那个叫做休斯的男人留下的虚拟遗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