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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糟糕之中,只有两件事能够安慰琉璃。
一是端王的下元节之约渐渐近了。
二是她这几日跟着宋承恩跑了好几家铺子,所见都井井有条,生意兴隆。
宋承恩又耐心从旁解释,果然之前都是误会。
就拿朝外省和京城贩海货这件事来说,虽然对“珍季祥”和“万季祥”两家不利。但是由“四季祥”一家负责之后,统筹调度更加方便又序,利润自然也更高。
又拿海货供应的其他铺子来说,原来现在金陵城中不少海货都普及了,其他酒楼布庄都用上了,如果不让用反倒是落了下风。
总之,看似不合理的一切,都是宋承恩高瞻远瞩,设想周到。
不过因为打破老规矩太多,难免会让几位老掌柜看不惯。
尽管当面并未流露,不过琉璃仍能感到他们之间令人尴尬的气氛。
宋承恩自己心里当然有数,所以才在新开的几家铺子里努力提拔新人。
琉璃想来想去,觉得倒也不能怪他任人唯亲,重用的都是亲戚和同乡。
毕竟他在商行做主管,没有几个能听命从事的人手不行。
老掌柜的倚老卖老,她也亲眼见识过了。
那天在皮货行查账,本来也好端端的。
后来宋承恩提到前段日子雨多潮重,要伙计趁着如今放晴把库存拿出来翻晒,检查可有虫蛀霉坏。
伙计们正在照做,皮货行的周掌柜从外面回来了。
一见库房打开,轻裘重毛衣一件件朝外搬,周掌柜就大发雷霆。
这位周掌柜也是最早跟着季老爷跑船的人,从前当过几年兵,到老仍不改姜桂之性。
不由分说,指着宋承恩的鼻子就开骂,说他这样是无事生非,祸害东西。
更嚷嚷说每年年底才盘账,宋承恩这时候来查,分明是坏了老爷立下的规矩。
如果不是故意折腾人,就一定是想做什么手脚拿捏底下的商铺。
琉璃刚劝了两句,他就赌气说如果三小姐也信不过她,那么就另请高明好了。
说完就命伙计们搬回东西,关上大门,硬生生把宋承恩和琉璃“请”了出去。
那天宋承恩只是一味苦笑。
后来又请琉璃不要多心,说老掌柜经验丰富,生气必然也有他的道理。
倒是阿丝跟着去了,在旁边看得愤愤不平。
晚上伺候琉璃更衣时,叽叽喳喳将周掌柜抱怨了一通。
“小姐当时怎么也不教训那老货两句?可教表少爷多委屈呀。”
琉璃也替宋承恩抱屈。
周掌柜必然不是老掌柜中唯一一个看宋承恩不顺眼的。
圆滑些的,如“珍季祥”的王掌柜只是推称生病。
从周掌柜说的那些话来看,老掌柜们对他的成见由来已久。
不知道为什么,季老爷在金陵时却并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当然是因为表少爷聪明能干,又这么受到老爷的器重,年纪轻轻就成了商行主管,让老货们眼红了呗。老爷在时不敢声张,等老爷一出海,就处处给表少爷使绊子。”
他们这样明争暗斗,吃亏的却是生意。
想到这里,琉璃不免叹气。
“小姐既然这样担心,不如帮表少爷一把。”
“帮他?我能帮什么?”
“他们是掌柜,小姐可是东家。掌柜的听东家吩咐,不是天经地义?”
听阿丝这样天真的说,琉璃唯有苦笑。
那天周掌柜虽然称她一声三小姐,却显然仍把她当成十几年前抱在季老爷手上的奶娃娃。
既无尊重,又哪来的听命?
阿丝却另有主意。
“小姐忘了?你不是还有那个!”
“那个”?
琉璃正拿手指缠着发丝完,听见这话就是一抖。
“不要胡说,那个岂是我能动用的?”
扯断了几根发丝,疼得她眉眼紧皱。
“怎么就不是小姐用的?”
阿丝怒其不争,急得跺脚。
“当初老爷把那个交给小姐,不就是让小姐在需要的时候能拿出来用的么?”
琉璃摇摇头,不许阿丝再说下去。
“那个只是爹不在家时,我代为保管。”
虽然老爹是对她说过,万不得已之时,可以用那个调动季家上下。
不过琉璃认为,就不可能有万不得已之时。
几天后她果然接到了谢宜华的帖子。
和之前宝瓶所预言的稍有不同。
谢宜华并非邀她上门做客,也不是要拜访季府,而是约琉璃次日午后在宝华寺相见。
宝华寺就在金陵城内,供有一座白玉千手观音。
这座观音据说有三灵验:求病,求子,求姻缘。
因此香火鼎盛,多是大姑娘小媳妇去许愿还愿。
谢宜华的帖子里写着是邀她同去“为友祈福”。
琉璃猜,这需要祈福的友人应该就是生死不明的赵浣云了。
照那天在周府所见的情形来看,赵浣云同自己的表姐妹相处一般,倒是与谢家小姑娘较为亲近。
也许她真的知道不少内情。
琉璃一时心急,早早就赶到宝华寺。
朝山门前的香火道人一打听,果然还不曾见到谢家小姐的轿子。
好在华夫人如影随形,也跟着来了。
琉璃正好一尽地主之谊,领着她在寺里参拜游赏。
一间殿一间殿拜过去,终于到了观音殿。
“小姐,咱们既然来了,不如也求枝签吧!”
丫鬟阿丝兴冲冲提议道,不待琉璃说话就为她捧来了签筒。
琉璃跪在蒲团上,手摇签筒,连日来的万千愁绪都一起涌上心头。
思前想后,还是偷偷许了一个愿望。
一个就算在自己心里都不敢完整得说上一遍的愿望。
摇出签来,又要掷筊。
一掷筊,问神明是否听清信女所求。
二掷筊,问神明是否可以垂怜解惑。
三掷筊问神明是否就是所摇这只签。
前两掷都是允筊,只待最后一掷,如果两块筊杯落地仍是一正一反,就能看签诗占所求吉凶了。
琉璃轻轻一掷,两块筊杯滚落在地。
与此同时,另有两块筊杯咕噜噜滚过来。
说巧不巧,正巧与琉璃的筊杯滚成一堆,难辨谁是谁的。
琉璃轻“呀”一声,侧脸看向身旁。
身旁的女子也正看过来,同样是满脸惊奇。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