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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
宝瓶倚着枕头,一脸的怒其不争。
琉璃坐在床脚的绣墩上,手捏着针线活,俯首听训。
“还到处打探……不知道这些事,周家避讳不及么?你倒去惹是生非。”
宝瓶越说越生气,抓过一只海棠果,脆生生地咬下去。
“哪里是我惹是非……明明,明明都是是非来惹我。”
琉璃很是委屈。
都说“百菊宴”风雅无比,赴会者个个体面,谁知一去竟是修罗场?
就连十几岁的闺阁千金,说起话来拐弯抹角,暗藏玄机,一个赛一个的可怕。
“我只是想知道,浣云小姐到底是死是活。”
这两天,琉璃命阿丝阿素各种打探,却也没听到任何有关赵浣云的消息。
果然如华夫人所言,周府一切安好。
肃王暂留金陵,替天巡检。
端王仍在周府静养,夜夜笙歌。
周大人与成大人们每天仍是该糊涂的糊涂,该忙碌的忙碌。
至于烧掉的那座阁子,据说火场废墟里,真的搜出了几具焦骨和未燃尽的断尾。
狐狸的尾巴。
于是市井传说,狐仙因为自己没有受邀来赴百菊宴,故而纵火泄愤。
又说狐仙是见到端王美姿仪,自惭形秽,才燃起了妒火熊熊。
周大人为了安抚之,这就要在原址另起新楼。
这些最新的传说不仅不恐怖,还风雅有趣,为金陵城和“百菊宴”又增一抹亮色。
如果不是继母宋氏这两天总是一副愁眉深锁的模样,琉璃当真又要以为传说才是真的,而自己的记忆只是幻梦一场。
“还惦记着呢?真要认这门亲不成?”
宝瓶冷笑着,吭哧吭哧啃着果子。
她这几天吃吃睡睡,一睡就是数个时辰,怎么唤都不醒。
这次醒来,琉璃刚说到与赵浣云结拜的那段。
“不必说,你必然是认了。然后呢,她要你做什么了?”
吓——
宝瓶还真是料事如神。
看见琉璃震惊的眼神,宝瓶嗤之以鼻。
“否则好端端的,认你当姐姐做什么?她的姐妹在周府里就有一箩筐了——唔,给我削只水梨儿来。”
宝瓶不喜丫鬟服侍,琉璃说的这些又不便让别人听去。
屋子里只有两人,这吩咐必然是冲着琉璃来的。
有时候琉璃也想撂下活计一走了之。
然而一想到门外还有个冷若冰霜的华夫人替端王“看”着她,就觉得还是窝在这里好。
季家上下,也唯有宝瓶气势惊人,直接把华夫人拒在门外。
“为什么就不能是一见如故,意气相投才与我结交呢?”
一边削水梨儿,一边不服气地问。
“呵呵。”
宝瓶根本懒得反驳。
听了后面的故事,更是冷笑连连。
“果然和你一样,绣花枕头一包草。”
“你怎么能这样说?”
“嗯,我说错了。她是绣花枕头,你连个绣花都没有。”
“……话也不能这样说呀。浣云小姐的心情我很理解。”
因为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不惜一切手段。
三年前的琉璃自己,差不多也是这样。
“不折手段没问题,不过得蠢成什么样,才会以为你是胸有城府韬光隐晦真人不露相呢?”
这个……琉璃也很纳闷。
“一丁点儿破事算计这,算计那,绕来绕去的,你们不烦,我听得都烦了!”
不知道为什么,宝瓶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
琉璃默默地又削了个水梨儿递过去。
宝瓶吃了两只梨,骂起琉璃来更是精神气十足。
尤其是同心方胜的事,发现后拆看是错,看完不销毁是错,半夜赴约是错,被端王发现是错,最后没把它保留下来更是大错特错!
“即便要顺藤摸瓜,好歹你也留根藤呢。”
当然,一顿痛批中还是夹了一句表扬。
“你猜得不错,那丫鬟的死的确是被人灭口。”
琉璃手一抖,绣花针就戳进了指头。
“当然也是有人让她跟着人群到了红阁子,见机说话。哪怕当时你没敲倒成少尹,成少尹瞧见的不是你的裙子,她也会有其他话说。”
宝瓶冷笑着,将梨核投入水晶盘。
“就算成少尹不醒,你也会被人当场撞破。”
“咦?”
“否则家丁们怎会来得如此神速?一个空置多年的房子,就算里面叫嚷几声,不都该当成狐仙么?”
“可是……”
“这个局只怕在你赴宴之前就设好了。可怜,也不知落了什么好处。”
“比如那双浅丁香色的绣鞋?”
“这倒是你想多了。厨房帮佣的丫鬟,抽去夜宴上剪烛心当然要拾掇得齐整些。”
宝瓶不耐烦地打了个呵欠。
“所以谋划者是谁,你也该想到了。”
琉璃想了想,终于“呀”了一声。
“可是浣云小姐?”
能为了端王而要对付华夫人,自然也能为了端王来对付季琉璃。
身为周老夫人宠爱的外孙女,抬举几个下人,恩威并施一番是多么简单的事。
可是,如果是为了让琉璃身败名裂,赵浣云为什么又会自己出来顶替?
难道,莫非……
耳边突然响起端王那句赞叹:“想不到浣云小姐也如此有意思。”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吸引端王的注意么?
只可惜功亏一篑,只能撞壁求死。
琉璃惊恐地抬起头来,却发现宝瓶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就是那种“你是不是真的蠢”的眼神。
“你怎么知道她是为端王?”
“不是端王,还能为谁?”
“算了。”
宝瓶无力地摆摆手。
“你也别再去打探。回头若是谢家小姐相邀,你只管去就好。去时记得少说话,多吃点心。”
“咦?”
为什么又突然扯到谢宜华身上。
为什么这么笃定谢宜华会邀约自己?
琉璃想问,却发现宝瓶已经沉睡过去。
还真是说睡就睡,且睡得不省人事。
琉璃叹了口气,把戳出血珠儿的手指放进嘴里吮着。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每一团乱线最后都系着端王的身影。
一想到那个人和那一夜,琉璃就痴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哀声叹气。
时哭时笑,当然是情之所钟不能自已。
若被别人见到,一定又要奔走相告说季三小姐更疯了。
这就是最近她时常过来“照顾”宝瓶的原因。
突然,门外传来阿丝的声音。
“小姐,小姐!有贵客到访!”